剛才放下的一顆心,此刻又輕飄飄提了上來,謝若暻冷靜地轉身,聲音平穩地開口:“若是盛側妃不信,盡可招門房前來查問,本妃院中人,最近可有出去過?”


    謝若暻忽視掉投在她身上的各色目光,言語中頗帶了幾分認真:“本妃知道,盛側妃不喜本妃,但是失子之痛,盛側妃是想要找到真正的兇手,還是要趁此機會將鍋甩在本妃身上,孰是孰非,盛側妃自有論斷。”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若她這般好性的說,盛文錦都理會不了,仍是一意孤行咬死了她,那她也不會任人汙蔑!


    盛文錦身子一僵,垂下眸子咬了咬下唇,幾個唿吸間便下定決心望向孟璋,斬釘截鐵道:“妾相信太子爺,但憑太子爺做主。”


    孟璋抬眼,見謝若暻仍是淡然處之,心中也有了計較,正要開口時,卻聽李裕如溫聲道:“適才門房來報,丹素那丫頭迴來了,妾便自作主張將她帶了過來,殿下可要親自問話?”


    說著,便揚了揚下巴,劉嬤嬤扭著丹素雙手便將她押了進來。


    謝若暻心中一陣冷笑,上前一步冷聲道:“敢問太子妃這是什麽意思?妾的丫頭可還尚未定罪呢,便是這般押送犯人的形式嗎?”


    似是沒想到平日裏不爭不搶的謝側妃竟直直對上太子妃,盛文錦等人皆是有些驚愕。


    “放肆!謝側妃,您怎可對太子妃如此不敬!”李裕如尚未說話,劉嬤嬤倒是先一步斥責道。


    “哦?”謝若暻莞爾一笑,優雅地走至劉嬤嬤身前站定,突的臉色一冷,眯眼冷睨道:“本妃如何,尚且輪不到你說話!”


    說完,一甩長袖便坐至一旁的椅子,冷眼瞧著李裕如,冷聲道:“太子妃既然想聽,那丹素你便說與太子妃娘娘,你去了哪裏,見了誰,又說了什麽話。”


    李裕如被謝若暻那一聲嘲諷的太子妃娘娘刺的生疼,為了維持自己正室的顏麵仍是不敢發作,隻得朝劉嬤嬤使了個眼色。


    劉嬤嬤會意鬆開丹素,丹素恭敬跪在孟璋麵前,言辭懇切:“迴殿下的話,今日我家娘娘聽聞家中二娘子之事,十分傷懷,正巧盛側妃此處又出了事,娘娘不敢打擾您,便喚了奴婢前去驛閣問問,此外,還令奴婢朝奉陽公主府遞了信,求瓊樂郡主相助。隨後奴婢便迴來了,剛至門口,便被劉嬤嬤壓了過來。”


    丹素說著便雙眼含淚,狠狠朝孟璋磕了個頭,深深俯下身子,求道:“還請殿下相信我家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如何?”謝若暻麵帶嘲諷地笑了笑,好整以暇地對上李裕如:“若是太子妃娘娘不相信,大可派了人前去奉陽公主府與驛站,一問便知。”


    李裕如心中難堪,暗恨謝若暻是個不好拿捏的,又不願在孟璋麵前出醜,硬是撐著正式娘子的架子道:“謝側妃這是說的哪裏話,這後院樁樁件件,皆在本宮的管轄範圍內,若人人都像你一樣,輕輕問上兩句便有如此陣仗,那可還了得?”


    她不過例行公事罷了,難道她堂堂太子妃,還怕了一個側室不成?


    “瞧娘娘這意思,便是要將這不服管教的帽子扣在妾身上了?”謝若暻氣極反笑,轉身朝孟璋跪下:“妾懇請殿下徹查抱月閣!”


    說罷,便以頭觸地,長久不起。


    孟璋麵色黑的仿佛能滴出水來,強忍著心中怒氣想李裕如遞去警告一眼,沉聲道:“夠了,是非曲直,孤自有論斷。”


    然後便站起身,雙手握住謝若暻手臂向上一抬,垂眸看著她:“委屈你了。”


    謝若暻聞言,立刻便向委屈的孩童找到了依靠,淚眼盈盈地捏住孟璋袖口:“妾一向約束下人,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妾院內眾人更是尚未出過府門一步,便是想尋來夏草,隻怕也沒有法子。”


    孟璋溫聲安慰她道:“你莫哭,孤自是信你的。”


    說著,便用指腹輕輕劃過謝若暻臉頰,替她擦去麵上清淚。


    “張德保。”孟璋輕聲一喚:“你領著賀太醫,挨個院子去查,這夏草到底何處才有。”


    冬蟲夏草,此物上為草下為蟲,蟲熱草寒,二者同服,可滋陰潤肺。此物皆是二者同在,便是夏草已經用了,冬蟲的屍.體也定還在,便是燒成灰埋了,也能找到那灰!


    再說,盛文錦要將這東西吃下肚子,也定是有人放進她膳食中。


    “對了。”謝若暻似有所覺,目光驀地看向盛文錦:“盛側妃不是說,是在太子妃院子裏食用了燕窩,迴來才身子不適的麽?”


    盛文錦與她目光交匯,垂下眼緩緩道:“謝側妃所言不假,不過,太子妃那兒的東西,隻怕早已撤下去了吧。”


    撤下去,可以是正常的撤下去,也可以是心虛銷毀罪證。


    一時之間,後院四個女人倒是扯進來三個,隻剩下膝下育有一女的蘇南與置身事外。


    孟璋本就不喜後宅陰私,如今更是鐵了心要整治整治後院。


    從盛文錦今日所食之物查起,所有經手的小廝丫頭俱是看關起來一一問話,終是將矛頭指向了盛文錦身邊的貼身侍女青櫻。


    “竟然是你!”盛文錦此時倒是真的有幾分心痛:“本妃自認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樣做!”


    也不怪乎盛文錦傷懷,紅纓青櫻皆是她的陪嫁丫頭,由盛家挑了陪她嫁入太子府的,最是衷心不過。


    青櫻有些淒然又歉疚地朝盛文錦笑了笑,直挺挺地跪下,也不辯解,倒是直接認下了這個罪名,麵色慘白道:“是奴婢嫉妒紅纓比奴婢更得您歡心,長久下來,便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嗬——”盛文錦先是腹中小產,又是心腹背叛,倒是有些行屍走肉地樣子:“所以,當初也是你勸著本宮在院中種下薇銜,原來你從那麽早便開始謀劃。”


    那時,盛文錦與姚澄關係尚可,一次從姚澄院子迴來後,青櫻便向盛文錦進言,說是這花瞧著好看,不若翠華庭也種些,太子瞧著心中也歡喜,她便歡歡喜喜地聽了,未曾想,這花卻成了刺向她孩兒的尖刀。


    “本妃再問你一次,是誰指使你的?”盛文錦蒼白著一張臉問青櫻。


    “無人指使。”青櫻重重朝盛文錦的方向磕下去,語帶哽咽:“此生是奴婢對不住側妃,還請側妃賜奴婢一死!”


    “你自然是要死的。”孟璋冷冷開口:“冬蟲你放在哪裏了。”


    青櫻淒然一笑,迴道:“奴婢怕被人發現,便吃了放進肚子裏。”


    “此物珍貴,你一個小小丫頭,是如何得來的?再說,此法是誰告訴你的。”


    孟璋此話也道出了謝若暻的心聲,冬蟲夏草這種名貴藥草,她一個婢子就算知道這法子,也不尋不來這藥。


    青櫻倒像是沒了指望,問什麽都和盤托出道:“奴婢的父親,曾是一位遊方大夫,此方子便是他行醫時偶然瞧見的,這冬蟲夏草也是他上山采藥時偶然發現的,父親疼愛奴婢,便想著將此物交由奴婢做嫁妝,隻是後來父親身死,奴婢也賣入盛府做丫鬟,便一直存在奴婢手中。”


    嗬,這倒是巧了,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適逢張德保領著賀言致迴來,見狀是沒什麽發現。


    果然,賀言致朝孟璋行禮道:“迴殿下,並無發現,想來應是有人吃進肚子裏了。”


    掃了一眼院內,賀言致便大致明白,這是找到罪魁禍首了。


    孟璋點點頭,便打發賀言致迴去:“賀太醫請迴吧,今夜發生之事,孤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賀言致能在太醫這個位置上呆這麽久,自是懂得這個道理的。


    打發走賀言致後,便隻剩下自己人。


    “張德保,將這婢子拉下去,當眾杖斃,讓院子裏的丫頭小廝們看看,做錯事是個什麽下場,孤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不怕死的。”孟璋目光冷冷掃過院內眾人。


    “殿下,妾已經問過賀太醫,盛妹妹此次小產,倒也不傷及根本,好生修養個一兩年,便也不礙事了。”李裕如上前寬慰道,又朝盛文錦勸道:“盛妹妹不必太過傷心,隻要身子康健,始終還會再有的。”


    盛文錦隻垂下眸子不說話。


    孟璋抬眼,涼涼地看著她:“尚且不過幾月,府內接二連三地出事,太子妃,你可有什麽想說的?”


    “妾有罪,妾惶恐。”李裕如麵色一僵,連忙低聲請罪。


    “孤看你是有罪。”孟璋當眾下了李裕如的麵子,淡聲吩咐下去:“門房丁二,杖斃!”


    旁人或許對孟璋這沒來由的吩咐莫不著頭腦,李裕如確實知道的,這丁二是她的人,今日丹素迴來便是他偷偷報了劉嬤嬤的。


    孟璋此舉,是在給謝若暻撐腰。想到這,李裕如更是咬牙暗恨。


    “行了,都迴去吧。”孟璋揮揮手,便走至盛文錦床前安慰道:“養好身子要緊,孩子總會再有的。”


    “真的?殿下您不怪我?”盛文錦笑中帶淚。


    “孤何時怪過你?”孟璋心中一歎,安慰她道:“你心思細膩,如今確實要少思。”


    盛文錦撲在孟璋懷裏,倒是難得沉靜下來。


    而眾人離去之後,皆是各有各的心思。


    “主子盡可放心,半點也沒有懷疑到您身上。”青衣婢子恭敬將茶遞至一雙玉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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