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動手拍了拍兩人坐下的小敞篷車,金屬車身在一瞬間消融,散成螢光點點。


    兩人穩穩落在別墅最高層的閣樓樓頂。


    腳下的磚石結構像是被融化了一般,兩人繼續下墜,墜到閣樓內部。


    黑貓還在暗中掙紮著,樓下的兩人還在追逐,江雪和十六沒有驚動任何人,甚至他們之前融掉的那塊樓頂也被迅速自動補合。


    兩人在閣樓找了個角落蹲下,江雪又朝兩人身上各拍了一道符,趕在上一道“無蹤符”破碎之前。


    “江雪,你先看著局勢,我繼續查一下小暖成為係統的時間。”


    “沒問題。”


    江雪又重新畫出兩道符,組成三才陣,確保兩人不會被場中任何一個人發現。


    閣樓很安靜,但沒過多久,氣喘籲籲的林小暖就跑了上來。


    江雪抱臂旁觀,眼瞅著黑貓越來越痛苦。


    馮蕭的實質性黑霧已經到了林小暖身後,黑貓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唉。”


    低頭查線索的十六瞟了江雪一眼。


    林小暖的胸口被插上了匕首,江雪聽著黑貓的聲音撕心裂肺。


    “......唉。”


    江雪的手指動了動,最終又落迴手臂上。


    “江雪。”


    “啊?”


    “這種事別插手。”


    “唉,我就是......”江雪揉了揉眼睛,“老了吧,有點多愁善感。”


    “這次任務結束後,我幫你申請幾個正劇世界?”


    “啊那倒不用,我玻璃心,看不得人世險惡。”江雪捂著心口,看上去像個病懨懨的美少年。


    “得了,當年你跟後宮世界男主搶女主、在權謀世界讓丐幫一統天下、殺戮世界開詩歌大賽那些戰績現在還掛在‘反麵教材’榜首當新人必讀呢,多少大好後輩被你這彪炳戰績帶上了邪路?”


    被人秒戳破,脆弱的美少年又瞬間變迴油滑青年。


    “哎!還說我呢!你不也是?抓鬼世界造機甲、西方奇幻搞大慈大悲奧特曼菩薩、用抑鬱當戰力的世界你開全民狂歡節......你也不差!”


    “閉嘴。”


    “哎都這樣都這樣。”江雪擺擺手,“年輕,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總是想參與改變世界,現在看都是黑曆史......”


    “江雪!”


    “啊?”


    “趕緊叫徐老來!”


    十六的聲音出現了罕見的慎重。


    “徐老?為什麽?”江雪收斂笑容,一邊打開通訊連接一邊問十六。


    “李袖招是夕。”十六的臉已經完全繃緊,目光落在趴在閣樓上苟延殘喘,看上去脆弱無比的黑貓身上。


    “說清楚。”江雪一臉正色。


    “這次有證據的。剛剛林小暖被馮蕭用匕首刺傷後,天道的限製忽然減弱了幾分,我能快速順著時間線向前查原世界線發生了什麽事。林小暖在溺水後因為執念太過強烈,依托天道對世界女主角的特別待遇又以靈體形態在這個世界呆了數月之久。”


    “這是一個現實世界,怎麽會允許有靈體形態?”


    “小暖是女主角,是天道的寵兒。”十六眼底也有一絲難以置信閃過,“江雪,我從沒見過天道能寵主角到這種地步,氣運加諸一身,她甚至就是天道的繼承者,可以隨意改變這個世界。”


    “那她又怎麽可能會溺水而死?氣運加諸不應該事事順遂,壽終正寢嗎?”


    虛空中忽然出現一道門,而後一位灰發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小雪,什麽事這麽著急?”


    “徐老,兩隻夕出現了,十六覺得我們可能控製不了。”


    “兩隻夕?那還真是很難得的景象!”


    徐老看向場中,臉上很快有疑惑浮現:“哪有兩隻,這不是隻有一個?還這麽......弱,十六你們兩個應該輕而易舉吧。”


    “這就是最嚴重的一點。”十六歎了口氣,“林小暖把所有氣運都給了李袖招,而李袖招這隻夕,本身就很強大,又在小暖的保護下成長了五個世界......”


    “另外,李袖招還拿到了《天師道法》。”


    三人之間一陣靜默。


    眾所周知,夕的成長性是以幾何倍數發展的,沒有阻礙且自己都無法控製的發展,所以一旦偵測到夕的痕跡,所有的年都要將任務提到最優先級,最好在偵測後的下一秒就地誅殺。夕、任務者、天道的實力形成三方的平衡,所以誅殺的過程,一般是任務者與天道協力。


    但現在十六告訴他們,有一隻夕,本身實力強悍,成長了五個世界,受盡天道恩寵,又拿到了任務商城最珍貴的功法之一。


    “我......去。”


    江雪不知道用什麽語言來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


    “徐老,您現在還是無法感受到李袖招身上的夕的氣息嗎?”


    “李袖招是......那隻黑貓?”徐老摸了摸胡子,看著無力又瘋狂抓灰牆的黑貓,眼中閃過濃厚的興味,“小雪、十六,你們倆有沒有發現那隻夕身上天道遮蔽的氣息正在慢慢減弱?”


    江雪迴看場中。


    “......確實,好像是迴到了小暖身上?”


    “她在收迴之前給李袖招的所有東西。”十六漸漸鬆開眉頭,“之前,李袖招就是靠著小暖給的遮蔽,讓我們誤以為他是任務者,甚至還能自由進出任務世界。”


    “想給就給,想收就收?”江雪咋舌,“啊這......”


    “......有趣,有趣!”


    “小雪,叫你老媽也過來看看熱鬧,這幾百年都遇不上!”徐老蠻興奮地拉開通訊,在江雪和十六的麵前連打開了“老年旅遊觀光團”,發出一條信息。


    “【老徐】:百年不遇!天道和夕聯手還被一隻夕壓製,天道化身現形,長了五個世界的夕!有償坐標,先到先得。”


    江雪和十六麵麵相覷。


    他們倆也在這個群中,當然知道群裏麵幾十號潛水黨其實都是什麽身份。


    很快,群聊消息就有了迴複。


    一個萬年“死群”順間消息達到99+。


    “【聶果果】:老徐這人,不厚道,還有償。”


    “【羅彈簧】:哪兒呢哪兒呢哪兒呢?正閑著呢我。”


    “【秦大老實】:老徐我項鏈呢?什麽時候交貨?今天不交就免費給我坐標。”


    “【武崽】:徐爺爺帶我!”


    “【藍嵐姑姑】:正好,鬆筋動骨。”


    ......


    “【莊遊】:坐標點shlgsdfui.老徐被小雪叫走的,小雪現在的坐標我查到了。”


    “【聶果果】:小雪這人,不厚道。”


    “【陸聖】:莊哥666。”


    “【小夜曲】:小莊強啊,迴頭密你。”


    “【段白】:莊爺秒男!”


    “【莊遊】:段白:)。”


    “【席老板娘】:小雪去哪兒玩了也不跟媽媽說一下?”


    ......


    徐老動手關閉了聊天群,拍拍江雪的肩膀,似乎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十六背過臉去在哪兒“吭哧吭哧”憋笑。


    徐老收迴手,但似乎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對江雪說:“小雪啊,迴頭送你幾個能隱藏坐標的東西,耳墜還是項鏈啥的,你自己挑一下款式,迴頭告訴我。”


    江雪臉色鬱悶地坐到地上,開始檢查起自己的三才陣。


    十六笑了一會兒,等轉過來時重新變迴一本正經。


    “徐老,這隻夕怎麽處理?”


    徐老隨手在閣樓上拉了一個箱子坐下,看著場中的情形。


    “等。”


    “現在他身上的實力看上去在漸漸減弱,但這些實力都是天道給他的力量,等天道完全撤離,他之前被遮蔽的真正力量估計會全部顯現出來,但總體來看,失去了天道的庇佑,他的實力現在是在慢慢減弱的。”


    “那小暖......”江雪擔憂地看了一眼躺在馮蕭懷中的人。


    “小暖沒事的,等她蘇醒,她就是絕對的掌控者。”徐老摸摸胡子,“至少在這個世界。”


    三人身後忽然傳出細微的響聲。


    有人自虛空顯形,身影漸漸凝實。


    “老徐,不厚道。”


    胡須花白的老頭子背著手,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怎麽不厚道了?!”


    “哎,聶老您來了~”


    “聶老~”


    “這誰的陣啊,這麽糙,一會兒我們都要被看見了!”


    “段白呢?”一道光閃過,另一位穿藏青色長袍的青年瞬間出現在原地,拿扇子敲了敲手掌心,“段白來了嗎?”


    “小莊哥好久不見!”


    “小雪啊,好久不見,改天十六你們倆去我那個教育協會玩玩?”


    “不不不不用了!”


    ......身後的人越聚越多,越來越熱鬧。


    江雪已經把十六查到的消息都發給了後來趕到的所有人,眾人開始嗑著瓜子,七嘴八舌討論起林小暖。


    畢竟在他們看來,相比起這隻夕,林小暖的經曆實在是太曲折了。


    “真沒見過這麽慘的氣運之子。”


    “小姑娘自己設定的綁定,而且還不能解綁,除非她在原世界真的死了。”


    “難受。”


    “很勇敢了,當時她可以一無所有,就敢和天道討價還價,要麽讓天道自己和夕硬碰硬,要麽幫助她遮蔽夕的氣息,利用任務係統來從根上解了夕的執念。”


    “別忘了,她還是天道眷顧的人呢!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身份天道才會對她不一樣。”


    “太慘了,換我是天道我也心疼這小姑娘,不是因為她是氣運之子,是因為她這個人。”


    “所以她能拿那本《天師道法》,其實是那隻夕的作用?”


    “你一說《天師道法》哎我這心哇涼,我攢了多少的任務點......”


    “怎麽會是夕呢?她本身就是天道,她做的什麽都自然符合所有規矩,她就是規則本身,誰能阻止她?”


    “不得了不得了。”


    眾人的注目中,林小暖從地上慢慢站起,和馮蕭說著什麽。


    “這是準備開打了嗎?”


    “打賭,這隻夕不行,太弱了。”


    “我記得這隻也經曆了三個世界吧?”


    “假成長,雖然說也經曆了三個世界了,但每一次都被另一隻夕借用天道之力殺死,也算挺慘的。”


    “很弱,馬上他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了。看看看!”


    “來了來了。”


    馮蕭撲了上去。


    林小暖向他伸出食指,強大的氣浪瞬間自指尖迸發。


    “喔——!”


    眾人無論是吃東西的還是討論的都同時停下,看著眼前極具衝擊感的一幕,一同發出驚歎。


    “沒了。”


    “下一隻。”


    “小暖強啊,真的。”


    “小雪再來點小吃,你在這方麵不是挺有研究嘛。”


    “哎你們說,這小姑娘和夕,誰比較強?”


    “當然是小姑娘,如果實力不足,夕的氣息是完全遮不住的,保護一個人比打敗一個人難的多了。”


    “對,每經曆一個世界加一層天道祝福,這恐怖的成長速度,誰比得過啊,可能也隻有她能壓製住這隻夕了。”


    “這夕不知道撞了哪門子大運,能遇到個願意這麽對他的人,還是氣運之子。”


    “可能是我們見過的,最強的氣運之子。”


    “最強,就算到了別的世界位麵都橫著走,但現在力量都借給了那隻夕,別的世界小魚小蝦都能壓她,真是,嗨,憋屈!”


    “為了封夕的氣,連自己過去都能狠心一起封好不露馬腳,我是不知道這小姑娘怎麽過來的,換我一遍遍失憶我早瘋了。”


    “嗚嗚嗚,老子當初怎麽沒遇到小暖。”


    “遇到又怎麽樣?人家喜歡男的又不喜歡女的,沒戲你。”


    “這小姑娘我很喜歡,她的強大其實在內心,你們有沒有發現?之前的幾個世界她本身都沒有多少能力,反而是憑著這股精神勁兒走到現在,一個永遠都不會絕望的人,還能鼓勵身邊其他人。”


    “還不輕易使用能力,唉,這不就是我們任務者的好苗子嗎?”


    “......對啊?”


    “要不是我已經有隊友了我肯定要爭這小姑娘。”


    “就你臉大?你想要爭人家還不一定要呢!”


    “安靜安靜!”


    “來了!第二隻夕!”


    “小暖不行了我們就上!”


    “準備了各位。”


    眾人麵前,相對而立的兩人之間,戰鬥似乎一觸即發。


    眾人屏息凝視。


    但是忽然,眼前的一切都靜止了。


    “什麽?”


    “怎麽了?”


    眾人的目光匯聚到前方,那個黑暗中蘇醒的人影並沒有麵對林小暖,而是抬起頭,直直地望向他們。


    另外,整個世界似乎也在同一時刻停止了運轉,所有的東西,包括他破碎的灰牆後的林小暖在內,都陷入了停滯不動的狀態。


    “......江雪,你不是已經擺好三才陣法了嗎?”


    “聶老還加固了一下。”


    “後麵我也修了一點。”


    “......他在看我們?”


    “他看到了?”


    “他把這個世界暫停了?”


    “不,這個世界還在運轉......”


    “他無法對抗天道之子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壓製甚至還將天道之子暫停。”


    “位麵世界坐標並沒有發生異常......”


    “被拉入暫停時間空隙的......是我們?”


    空氣中忽然陷入一片安靜。


    “我忽然......想到一種可能。”站在人群前的江雪靜靜開口,“李袖招的《天師道法》,可能又突破了。”


    “他之前幾層?”


    “進入這個世界之前。”十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可能是......最低是?八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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