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5點鍾。


    “滴——!”


    整個城市還沒有睡醒,但帝廈a樓頂層,所有房間的燈已經亮起來。


    明亮的燈光落在書房躺椅上,休息的人慢慢睜開眼。


    健身房、洗漱、研磨咖啡,日複一日的清晨。


    隻是今天,站在桌前的李袖招再一次眉頭微凝,而後歎了口氣。


    溫度計不見了。


    衝泡的時候需要用溫度計測水溫。


    沒有其實也無傷大雅,整套衝泡的過程他已經熟到不能再熟,失去溫度計也不會影響太大。


    但奇怪的是,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了一周的時間,每天都會缺一個小物件,但第二天又會出現,像是有壞心眼的孩子偷偷把東西藏了起來。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亂放東西、要用的時候到處找的人,衝泡咖啡後,每一個物件都會被他仔細清洗,而後放迴顯眼的位置;帝廈a樓也不會出現這種情形,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除了這一周因為埋頭調查喝咖啡喝太猛之外,唯一的變量就是......


    咖啡已經衝好。


    李袖招端著咖啡杯,來到落地窗邊,慢慢坐下,低頭注視著身邊那個小小的仙人球。


    它還是那副笨笨傻傻的模樣,外表裹著一層硬硬的刺,不讓人撫摸,不奢求任何人的垂憐,也不需要任何人照顧,自顧自生長著。


    它的綠其實很鮮嫩,模樣也很可愛,隻是被一層刺遮擋,這才顯得黯淡。


    “......小家夥,是你偷走了我的溫度計?”


    李袖招用指甲碰了碰對方的小尖刺,室內的燈光在他長長的睫毛下打下一層陰影。


    長久的靜默。


    李袖招垂眼看著它,看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不禁有些啞然失笑。


    他重新將目光移向窗外。


    帝廈a樓是光寧市最高的建築之一了,從他的角度向下看去,整個光寧市幾乎一覽無餘。


    夜色沉沉,隻是迷幻的燈光還亮著,上一周的那場大雪還沒有徹底融化,下一場大雪又紛揚而至。


    就像是在極力用世界上最幹淨的白色、厚厚的堆著,將罪惡、絕望、無趣......統統掩蓋住,隻落得表麵上茫茫一片幹淨。


    李袖招抿了一口咖啡,醇厚的味道頓時湧進嘴裏,而他早已習慣。


    他的雙眼漸漸放空。


    根據他長久以來的調查,華凱澤是華富的弟弟,而華富是華氏集團的老板,華氏集團與林叔的企業是死敵,誰能把對方的企業拉下馬,誰就可以成為光寧市的第一、z國的翹楚,光寧市整塊蛋糕,香,但是都想分。


    這是華富對林叔下手的動機,但最終華富下手一定也有推動。


    華富之前早有過有無數次更好的機會,所以沒有教唆和擔保,華富不會拉上華凱澤選擇在這一次一起下水......那麽動機又是什麽呢?


    林叔的案件,奇怪就奇怪在它並不是華富的陰謀,相比起華富自上而下的發動,它更像是被什麽更大的黑幕波及下來,不小心掀翻的小船。


    現在,跟在李袖招身邊還在堅持調查這件案子的人隻剩下鄭妃一個了。


    在李袖招看來,相比起律師,鄭妃似乎更適合成為一名檢察官,因為作為一名律師,她經曆過那麽多案件之後居然還會相信這世間還有公平正義存在,還在執著於討一個公道,這本身就是一件幼稚到不可思議的事。


    鄭妃想要找小暖,是因為她需要通過小暖這個案子去揭露這個世界的黑暗麵,去撕爛一個腐朽到需要改變的製度;但他想找小暖,隻是想找到罷了。


    隻要小暖能夠安安全全地迴到他身邊,就夠了,不管這個國家、這個世界會毀滅也好,會重生也罷。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早已無可救藥。


    但是他不會把這些說出口,畢竟他還需要鄭妃提供的信息,就比如昨天,鄭妃告訴他一個重要的消息——林和璧案件被爆出之前的那段時間,二人有過密切接觸。


    “密”到這是鄭妃在一個慶祝宴上旁聽的一句消息,“切”到此前和光寧市毫無聯係的二人共進幾場晚餐。


    這位與林家也同樣毫無關係,那麽他為什麽要自降身份對付林叔?這位上麵是否還有另外一個“更大”的魚......


    “嗡嗡——”


    身後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將李袖招的思緒拉迴。


    他放下咖啡杯,轉身走迴桌邊,看了一眼號碼,接通電話。


    “......袖招。”


    蒼老的聲音傳來:“馬上到1號,後天飛機落機場,坐上迴來。”


    “通知?還是請求?”李袖招的聲音很平,毫無起伏。


    “......”對麵傳來粗重的唿吸聲,顯然是強忍著怒意。


    “是請求。”


    “不迴去。”


    “李袖招,你是我孫子,是李氏的繼承人,李氏和桑頓的聯姻關係到整個家族的臉!你到底在想什麽?!”


    “說完了嗎?”


    “李袖招!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家裏的一切麵向你的資源都停掉!所有的卡給你凍結了,還想訂房間?還想調查那個林什麽?統統不要想!你不是不屑迴來嗎?!這些,什麽時候跪在地上求我什麽時候再還給你!”


    “知道了。”


    李袖招依舊用最不鹹不淡地口氣迴應著。


    他已經迴到了小小仙人球的旁邊,慢慢坐下。


    “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你!你不要......”


    掛斷電話,煩人的聲音也消失了。


    李袖招將手機扔到一旁的地毯上,將旁邊的小仙人球撈過來放在懷裏,垂下眼,漫不經心地用指尖點著那些小刺。


    “還好,你好養活。”


    綠色的仙人球無動於衷,但那頑強而蓬勃的生命力似乎正通過一根根小刺,在一次次的觸碰中蔓延上李袖招的手。


    忽然,扔在地毯上的手機又開始震動起來。


    李袖招轉過頭,眼神兒略帶嘲諷,但在看到手機上號碼的一瞬間隱去。


    他長臂一揮,拾起手機接通。


    “李!你又做了什麽?!”


    略帶誇張的語氣,電話那頭的那青年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磕磕絆絆地驚唿著:“剛剛連我們家族都收到了封禁令,禁止一切和你有關的接觸,無論是物質層麵還是精神層麵......哈哈哈你們倆到底要折磨我們這些臭魚爛蝦多久啊?每一次神仙鬥法,政商還是什麽界的都要來一場大地震,前一段時間心髒病還沒過呢這又整什麽?現在好了,誰都知道你一定是李氏的繼承人,但現在又誰都不敢跟你示好,生怕距離曖昧一點點都要被李老爺子連鍋掀了......”


    “費羅,幫我查一下董成烏,。”


    “好家夥,你就不怕我直接被李老爺子宰了?我剛剛不是還跟你說家族禁令?”


    “家族禁令,對你生效過嗎?”


    “嘻嘻,這倒沒有,因為我可是臭名昭著的家族棄子,誰能管我。”


    “能查多少是多少。”


    “怎麽啦,你發現什麽?”


    “你查到時,會知道。”


    “哎那我可好奇地很!不過......”


    “報酬是幫你約米婭一次。”


    “夠意思,我幫定了!等查到什麽再打給你!”


    電話被掛斷。


    李袖招低頭看著手機,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這些所謂的他的朋友,都是這樣的。


    米婭背後的桑頓家族因為要開拓z國的市場,需要和一手遮天的李氏家族攀上關係,因此才找到了李袖招,而當時的李袖招正被李老爺子逼迫認祖歸宗,和米婭定下婚約能夠讓他在李老爺子的逼迫中喘口氣,兩人簡直是一拍即合。


    而費羅喜歡米婭,這才會和他成為名義上的“朋友”,在成為“朋友”之後又生出了許多更複雜的諸如李袖招幫助費羅成為柴西斯的繼承人,費羅幫助李袖招安排從李老爺子手眼通天下成功返迴z國等等約定。當然,在通過米婭一次說漏嘴不小心了解到他並不想成為李氏家族的繼承人之後,費羅又十分痛快地告訴了李老爺子他返迴z國的事實,不然他還可以瞞的更久,久到足夠查出小暖的消息......


    所謂的交情,隻是層層的複雜利益交換交織的表象,你永遠不知道麵對你時微笑的人從背後看向你時,目光有多麽可怖。


    這是一個無光的世界,一個不值得拯救的世界。


    除了小暖。


    李袖招走到窗邊,將咖啡杯端起來。


    裏麵的咖啡已經有些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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