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據說門外的侍衛說,昨夜明明朗月晴空,但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間電閃雷鳴交加,而後下了一夜的雨。


    林小暖對此渾然不覺。


    她起很早,帶著李袖招去向雲霄告別,順便想詢問一番玉佩的出處,卻被雲霄的手下告知城主昨夜出了門,今早還未迴來。


    雲霄並不算太重要,他不在,整個西北境邊關還能運轉。


    雲霄唯一的疑點就是送的玉佩,但玉佩上的氣息又和秋節當晚的氣息並不相似......


    林小暖最終決定對雲霄進行冷處理,等他下一個季度前往燕都匯報的時候,再去好好詢問一番玉佩的出處。


    至於雲霄出門的原因,她沒有想太多,叮囑了副官幾句就帶著李袖招返程。


    林小暖想了一路。


    根據情報,秦國的兵糧已經不充足,接下來的大旱三年,田地上種不出莊稼,就很有可能在明年或者是後年發生暴亂。與秦國接壤的三個國家分別是魏國、楚國和燕國,三個國家都需要加強防備,目前還是以扛過大寒三年為主,加之密切關注秦國目前的局勢,一旦秦國成為戎人的突破口,三國的最前陣線一定要第一時間啟動起來......燕國這裏,西北境邊關首當其中,雖然礦業發展的很好,但公共衛生還是稍微有些薄弱,


    迴頭還要將燕都的幾個醫館遷到這裏來,再讓雲霄多在這方麵花一些心思......


    因為去年的旱情,周王取消了會見,所以剩下的整個春季就再也不用出燕都了,可以好好窩在宮中整理一下各國目前亂糟糟的情報......


    返程一路上,不似前來時的期待和熱鬧,兩人沉默以對。


    ......


    小燕公十五年,六月。


    燕都,商陽宮,林小暖接到一份最新報告。


    雲霄上將軍進燕都述職,來燕都途中在泠城附近遭遇山匪截殺,性命垂危,現已被送迴西北境邊關修養。


    山匪截殺?泠城?


    她記得李袖招最近因為要準備秋招工作,就動身前往了泠城......


    她折起手中的報告,隨手扔進一邊的暖爐中。


    溫暖的火焰舔舐著脆弱的紙張,焦黑色在白麵蔓延,最終完全燒為灰燼。


    林小暖看了一眼司禮宮的方向,歎了一口氣,提筆迴書,特批上“今後雲霄上將軍可書信述職,不必趕來燕都”。


    “陛下。”


    林小暖轉頭,看向桂花:“嗯?怎麽了?”


    “陛下,曲馬說大司禮目前在暮合城,最快明日應該就能迴來,陛下明日就能見到大司禮。”


    桂花一邊往暖爐中添著檀木料,一邊看著林小暖的眼神,她剛剛注意到林小暖看的是司禮宮的方向,還以為林小暖終於想開了。


    “......我沒有想見他。”林小暖笑了笑,托腮看向桂花,“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以前大司禮外出巡監,陛下每次都要桂花算著日子提醒陛下,大司禮什麽時候迴來。”


    桂花手上的動作停下,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鼓足了勇氣道:“陛下,桂花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林小暖正好批折子批的有點腦殼疼,揉著眉心放鬆休息:“我什麽時候因為你說話怪罪過你?”


    “那桂花就問了,陛下,您和大司禮......是不是鬧別扭了?”


    “......沒有啊,我們倆好好的,迴歸了正常模式了,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問?”林小暖微微皺眉。


    “自從三月時陛下和大司禮從西北境邊關迴來,陛下和大司禮都很少笑了......”


    “因為最近事多啊,忙,笑的少怎麽能說鬧別扭吵架呢?”林小暖歪歪嘴角,“你看,我現在不是在笑嗎?”


    “......陛下的笑,很累。”


    “你還能看出我笑的累了?”林小暖笑著拿袖子遮住臉,“哎呦那我以後可再也不要被你看到臉了!”


    “陛下......”桂花跺了跺腳,覺得林小暖又不好好聽她說話。


    “哈哈哈!”林小暖笑的很搗蛋。


    “還有,陛下從那次迴來後,再也沒有去過司禮殿一次,就連竹園也很少去了,還有,陛下的早餐開始讓禦膳房負責,陛下也再不關心大司禮的身體,就連上一個月月初,大司禮因為生病沒有去早朝,陛下也都不聞不問......”


    “怎麽能說不聞不問呢?”林小暖扶著額,眼睛已經轉到手中的折子上,語氣很隨意,“我不是還請一些名醫去看,去送了補品麽?還有袖招的房間我也讓修了下,多放了幾個暖爐,現在很暖和,也不用擔心,況且最近大寒,各國送來的契書都很多,要一個一個看,我太忙了,沒有時間。”


    李袖招那不是生病,而是朔月的病發,身體其實並無大礙,隻是會因為寒冷而難受,頭昏沉幾天。


    林小暖對此很清楚。


    她已經送去了火炕、暖爐,保證朔月的時候房間內可以溫暖的像夏天,她再過去就沒什麽必要了。


    “但是......”以前大司禮就算不生病,隻是工作任務重,陛下都會推掉所有工作去看大司禮的啊?


    桂花最終還是沒將後麵的話說出口,因為林小暖已經搶過了她的話:“對了,把各國獻上的美人圖給我拿來吧。”


    “陛下?”桂花隱隱吃了一驚。


    她已經形成了自家陛下隻喜歡大司禮、對美人毫無興趣的認知,要是林小暖跟上一任燕王一樣喜歡美人,現在的後宮也不會空空蕩蕩......但是為什麽,自家陛下會忽然要看美人圖?


    “你忘了將那些東西放哪了?”林小暖看桂花呆愣在原地,不禁有些疑惑。


    “陛下......是準備迎娶各國美人?”


    “有這個考慮。”林小暖聳了聳肩,“沒辦法,年紀越來越大了,那群朝臣們每天在我耳邊叨叨叨,娶迴來幾個可以堵住他們的嘴,再者,還可以加強和其他國家的聯絡,好讓幾個老油條徹底安下心來簽契書。”


    “陛下......有考慮過大司禮嗎?”桂花心裏急的跟什麽一樣,恨不得將“有大司禮在陛下居然還想娶別的女人說出口”,就怕她家陛下一時昏了頭,以後跟大司禮之間就覆水難收。


    “嗯,確實,袖招最近忙的很,那這件事就交給朝中那幾位個老好了,我挑好了就給他們送過去,不用麻煩袖招。”


    桂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家陛下沒救了。


    “諾。”


    幾日後,李袖招返迴燕都,第一時間就得知了這個在宮內快要傳瘋了的消息。


    據說小燕公挑好的美人圖都幾乎送到幾位朝臣家門口了,當日硬是被大司禮截了胡。


    翌日上朝,大司禮主動請命前往林小暖跟桂花所說的幾個猶豫著就是不簽契書的國家,幾個月後帶著已經簽好的契書迴朝,所有嚷嚷著要陛下開後宮的朝臣都閉了嘴。


    大司禮都做到這份兒上了,他們再催就太沒良心了!


    隻是每次上早朝的時候,看著互相笑的客客氣氣的陛下和大司禮,所有人心裏都犯嘀咕——陛下和大司禮到底要鬧哪樣啊?


    這感情......到底破裂沒有?


    ......


    小燕公十五年,繼中原大旱三年後大寒一年,氣溫極低,土地裏的莊稼基本都被凍死。


    然而中原卻因為普遍采用了燕國的大棚技術,使用了燕國經過改良後產量極高的農作物,溫飽得以保證。


    況且,除了大棚之外,還有從燕國出來的攜帶大量平價糧草的商隊,隻需要付出當地的特產就能獲取到足夠的糧食,這些商隊已經被中原的人們冠名為“無憂”,寓意所經之處,物資永遠富足無憂。


    小燕公十六年,大寒第二年,大棚中除了農作物之外又新加入了蔬果,一些地區出現了自發的大棚合並以及大型畜牧場綜合管理,有大棚作物保證溫飽的基礎上,中原因為寒冷而不得不賦閑在家的人開始鑽研奇技淫巧,手工業得到了極大的發展,滑雪、詩詞等文玩娛樂發展的如火如荼,整個中原的生活方式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然而中原的這些變化,是排除了秦國的。


    因為秦國奉行封鎖初入國家的政策,中原的大棚技術無法引進,煤炭也隻能通過民間私下運輸,秦國百姓連基本的吃穿住行都無法保證了。士大夫還能憑借往日的積蓄自“特殊”的渠道獲得燃煤和食物,但布衣隻能挨凍受餓,秦國一時民怨沸騰,人心惶惶。


    早在大寒第二年春天的時候,秦國就已經支撐不住勉強開放了幾個城市的關口,允許國內外的人員和物資交流,但是帶來的直接後果是大量的秦國百姓瘋狂逃往國外,秦國邊境的幾座城市直接變成了半鬼城的狀態。


    為了避免秦國人口銳減,不得已之下,秦國再次封閉了城門,但經曆過一次開放之後,國內的民眾已經知道了中原那個富足的世界,已經知道秦國城牆之外就是世外桃源,衣食無憂,生活安樂,他們就再也忍受不了自己在寒冷和饑餓中等待死亡的命運,逃亡依舊在發生,而且這一次因為阻攔,變得更加瘋狂。


    甚至到了不得不派兵前往關口駐守鎮壓的地步。


    秦國的西北麵還在不斷抵抗戎人的入侵,大寒三年也影響到了這些戎人,缺少固定居所,缺少農業提供穩定的糧食,他們隻能通過侵略的方式來獲取物資,求得生存。


    越是封閉和軍事化,就越難以抵擋國民的逃竄,調轉兵力後北麵侵略的戎人就越是難以阻擋,就越需要封閉和軍事化......這就形成了惡性循環。


    小燕公十七年,大寒第三年,手工業大賽、滑雪節、詩詞大會等活動日益豐富,每月皆有盛會在各地舉行,教育事業也得到了長足發展,燕國今年秋招時官員招錄比再創新高......


    而秦國,終於支撐不住了。


    小燕公十七年,九月,林小暖正坐在武陽宮內上早朝,和群臣討論歲末貢賦的運送和各地物價偏高怎麽平抑的問題,宮外忽然傳來西北境邊關的戰報,秦國的軍隊與燕國一支小隊發生了正麵衝突,信使帶來了第一線戰報。


    林小暖坐在高台上,聽到那位信使說“正麵衝突”的時候,不但不驚訝,甚至還有一絲終於來了的“感動”。


    這個頑固的秦國,一直非暴力不合作,她等了快三年,終於要支撐不住!


    接下來就是收割的時候。


    林小暖趕緊讓人叫醒了趴在桌案上睡得正香的幾位上將軍。


    大旱三年和大寒三年都在大搞生產力,每天朝堂上都是司徒司馬司空之列的口水仗,因為沒有戰事,幾位上將軍每次都閑的唿唿大睡,今天終於又有了他們說話的機會。


    “說吧,打成什麽樣了?傷亡幾何?幾位上將軍也準備準備一會兒討論一下戰術問題。”林小暖扣扣桌子。


    幾個虎背熊腰的漢子揉揉眼,坐的端正起來,摩拳擦掌滿臉嚴肅準備聽聽情況如何。


    隻聽那信使攤開手中印著火漆的卷軸,朗聲道:“上報人,西北境邊關風林軍第二隊小隊長,上報內容,五日醜時,哨塔東南方有火光,我帶領隊中二人前往探查......


    發現敵軍目標幾十人,我令隊中二人對敵軍進行包抄,並發射我大燕火葫蘆警告敵軍......敵軍非但不投降,還膽敢向我還擊!我便帶領隊員對敵軍發起猛烈進攻......繳獲輕甲5套,長戈3柄......


    繼續追擊侵略秦軍,發現百人部隊,我令隊中二人對敵人進行包抄,並發射我大燕火葫蘆警告敵軍......敵軍非但不投降,還膽敢向我還擊!我便帶領隊員對敵軍發起猛烈進攻......繳獲地圖1張,戰馬3匹......


    繼續追擊侵略秦軍,發現千人部隊,我令隊中二人對敵人進行包抄,並發射我大燕火葫蘆警告敵軍......”


    “噗!”


    高台上的林小暖一口水還沒咽下去,聽到這裏就噴了出來。


    三人包抄幾十人?幾百人?現在包抄幾千人?


    這是怎樣的三位猛士,才能說出“敵軍非但不投降,還膽敢向我還擊”這樣的話?


    就連朝堂上坐的幾位上將軍都聽的一愣一愣的,還以為是在聽什麽傳奇話本子。


    不過好在報告裏稱,發現千人部隊後,這三個“壯士”發射火葫蘆警告之後就沒再開打先撤退了,不至於出現三人“包抄”千人的場麵......


    但是三人包抄幾十人幾百人,還打贏了,還收繳了對方的一大批軍備......這也太玄幻了吧?!


    報告結束後,在坐的所有大臣都陷入了懷疑人生的狀態中,朝堂進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都在沉思“包抄”和“投降”的真正含義。


    最終,林小暖忍不住出了聲:“呃,咳咳,各位上將軍,對此有什麽看法嗎?”


    各位上將軍沉思良久,最終有一位站了出來:“陛下,臣以為,這屬於邊境摩擦,交給西北境邊關哨兵團自己處理即可,無需大動幹戈。”


    林小暖:“......這位上將軍你是認真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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