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節夜市之遊,總的來說有驚無險。


    林小暖哭了很久,將來到這個陌生世界、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的、甚至是任務完不成帶來的驚恐和焦慮在大哭中通通發泄了出來。


    她並不是一個完美的人。


    表麵上嘻嘻哈哈,但內心極度脆弱,平日隱藏的太好才會讓人覺得無堅不摧。


    而秋節夜市一行,幾乎將她所有的偽裝都擊碎。


    她抱著李袖招哭了一晚上,李袖招陪了她一晚上,直到最後,林小暖連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大哭很痛快,很盡興......隻是第二天迴想起來時會丟人到捂臉。


    就比如第二天早朝散會後的現在,林小暖和李袖招開始討論怎麽處理昨天晚上的事情時,她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看李袖招的眼。


    雖然知道自己很可能在對方眼裏已經毫無形象了,再多這麽一次也不為過,但林小暖還是有些難為情。


    “......傳聞擋不住,燕都開始傳言商陽神降、真龍渡劫,我們昨晚所待過的地方今早已經堵得水泄不通,燕都城門口今日出門者相比起前幾日又多了三倍......小暖?”


    “啊,啊?多了三倍,嗯?”林小暖轉過頭來眨眨眼,眼睛瞄著對方的鞋子,“你說吧,我聽著呢。”


    李袖招露出略帶無奈的笑容,走上前拉起林小暖的手。


    “小暖,跟我來。”


    “去哪兒?!”林小暖渾身繃緊。


    “竹園。”


    “去竹園做什麽,這裏又不是不能說話......”


    “靜心。”


    林小暖被人拉著拖到竹園裏,身後跟著的侍衛一看是大司禮拉著自家陛下進的竹園,非常識趣地在門口停下跟隨的腳步,駐守在竹園門口防止閑雜人等進入。


    竹子四季常青,隻是臨近深秋葉子邊緣有些發黃,但並不礙於整個竹園的安靜雅致。


    李袖招拉著林小暖在幹淨的白玉石凳上坐下。


    滿眼都是自己最喜歡的翡翠色,麵前的李袖招又長的溫潤如玉,聲音柔和,不知不覺間林小暖放鬆了不少。


    “敢看我了?”


    李袖招捏捏她的手。


    “......我怎麽不敢看?早朝時我看了你很久的。”林小暖還在“死鴨子嘴硬”。


    “那剛剛和我說話時怎麽不敢看我?”


    “那是因為......因為......”林小暖呐呐地撓撓頭。


    “小暖,在我麵前你不用偽裝,因為無論你是什麽樣的小暖,我都喜歡。”


    心頭宛若被什麽重錘了一下。


    林小暖的臉“噌”地紅了,憋了半天,最終迴應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冰涼的雙手忽然覆上林小暖的臉,似乎在給她降溫,林小暖剛在心裏感慨要淪陷了,就聽到對方一句調侃:“小暖這麽怕熱嗎?臉都紅了。”


    “......還不是因為你亂說話啊!明知故問啊你,是不是想看我出醜?!”


    林小暖一把拉掉對方的手,憤怒地搖來搖去。


    “沒有,不過這樣做,你現在不是又能和我正常說話了嗎?”


    對方幾聲輕笑,搞得林小暖又泄了氣。


    打又打不過,說也說不過,論賴皮她臉皮還薄,李袖招簡直把她吃的死死的。


    “我剛剛跟你說話時不正常嗎.......還有,袖招,你今天怎麽沒帶商陽翠玉?”


    不再胡思亂想、敢正視對方之後,林小暖忽然發現了這點。


    “這正是我拉你過來的原因。”李袖招的笑容漸漸收起,“昨晚,那位冒名者引發的後果並不僅僅是流言的瘋傳,他身上有另一個世界的規則之力,引動了這個世界天道警覺,但是在天道第三擊準備滅殺掉那位冒名者時,他誤導天罰的方向使天罰攻擊向我們而他趁機逃走,商陽翠玉自動碎裂替我們抵擋了天罰。”


    寥寥幾句,李袖招就將昨夜戰鬥向林小暖交代一番,那些驚心動魄的瞬間以及他可能會沉眠的決定都被他按下不提。


    “那個冒充你的人,他是誰?你有沒有看到他的長相?”


    林小暖沉吟道。


    李袖招的衣服是她親自設計造型命人趕造,這樣的服裝不存在撞衫的可能,除非是有意為之。


    更別說那人還帶著和李袖招一模一樣的玉麒麟麵具,夜市裏的麵具千奇百怪,重樣不多。


    究竟是什麽人躲在暗地盯著他們?


    “不清楚,我們迴來的路上,我留意過我們買麵具的攤子,隻是那時候攤主已經不見了,從今早起我已經讓城衛軍注意城內及城門口的動向。”


    “知道我的行蹤,而且和你身高相仿,也知道你的衣服樣式......”


    林小暖摸摸下巴,腦海中立刻蹦出了一個名字,不過卻被她馬上搖搖頭否定掉。


    “小暖想到了誰?”李袖招輕聲問她。


    “龍陽君,要說近期對我有什麽意圖,那頭號嫌疑人一定是他,但昨晚那人喊我‘陛下’,所以絕對不是。”林小暖抬頭看向對麵的人,“我昨晚雖然最後頭腦發昏,但能確定對方喊的是‘陛下’,而且口氣頗為熟稔,應該是與我很熟的人。龍陽君隻會喊我‘小暖’,而且我近距離觀察過他的眼睛,並不是龍陽君。”


    “小暖對龍陽君的眼睛很熟悉?”


    “當然......不是,這不是重點!”林小暖無奈扶額,“重點是龍陽君現在被我們排除了,而昨晚的冒名者應該是與我很熟的人。”


    “如果小暖還記得他的聲音......”


    “沒有用,他壓低了聲音,並不是正常的聲線,我不能判斷。”


    作為係統,她能提取自己在任何時間段的所見所聞,但是昨晚自進入夜市後,她的記憶就像被損壞的文件一般無法被精確提取,隻剩下她自己模模糊糊的感覺。


    她搖搖頭,忽然問起李袖招:“袖招,他來到我身邊時你是不是無法覺察?”


    李袖招點點頭:“和龍陽君一樣,我無法感知他的存在。”


    就連李袖招也無法感知存在的人?


    林小暖想了想:“這個冒名者身上的特點和龍陽君重合太多,我現在不能百分百肯定我的判斷了,還是將龍陽君留待觀察吧。他手腕處被你的長劍劃傷,短時間內恢複不了傷口,而龍陽君這幾天又馬上要從齊國迴來,等他迴來後我們可以看看他手腕再確定。“


    “這個冒名人如果也是任務者,就不可與常人等同。”李袖招提醒她。


    “不,應該不是。”林小暖迴憶起昨晚和對方僅有數句的對話,“他問我什麽是任務,什麽是係統,說明他對此一無所知,而且從頭到尾他隻和我說了這麽兩句話,別的時間都是我在說,我以為是你,才會對他說出係統和任務的事來。”


    “不是最好,但昨晚應對天道的攻擊中,他展露出的應對手段是一團黑氣,黑氣中隱含著我們上一個任務世界裏的規則之力,我隻是懷疑他從上一個任務世界跟隨我們到了這裏。”


    “上一個任務世界?”


    林小暖並沒有關於上一個世界的記憶,但她也能明白這個事件的嚴重性,畢竟在任務世界間穿梭是他們這些任務者和係統才能做到的事情,如果對方不是任務者,又會是什麽?


    “另外,我們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麽。”


    “可能是需要我和你解綁,從而阻止任務的完成?”林小暖猜測到,因為自那人靠近,她就會開始與李袖招進行解綁操作,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解綁宿主而對方卻能輕而易舉地做到......


    從這一點來說,對方確實極有可能是龍陽君,因為上一次與龍陽君進行近距離接觸時她的眼前也出現了“解綁”的提示,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並不是龍陽君......


    都怪當時腦袋昏沉,沒有對那名冒充者的身份進行探查......


    李袖招點點她的手,開口拉迴了林小暖的思緒:“對方在暗,我們在明,我們現在還不清楚對方抱著什麽樣的目的,會使用什麽樣的手段,是不是任務者。”


    “而我們已經知道的情報是——他想讓我們解綁,另外他身上還有規則之力的力量,並不容易應對。”林小暖默契的接下後麵的話,並已經開始思考應對策略,“......等等,袖招,我剛剛在係統的資料裏麵發現了一個詞,袖招你知道‘夕’嗎?”


    李袖招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很嚴肅。


    “那個人如果真的擁有規則之力,而又不是任務者,那他會不會是‘夕’,或者說‘夕獸’?”


    林小暖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夕獸,任務者在任務過程發現的某種足夠引起萬千世界崩塌天道毀滅的源頭。


    既然那個冒名者掌握有超出世界認知的力量,又可能在不同的世界間穿梭,那對方的實力是否已經達到了夕的級別?


    無論是夕獸、還是夕鬼,與任務者的唯一區別就在於任務者願意接受世界規則的束縛,而夕卻肆意妄為,任務者是為了拯救世界,順應天道,而夕則是對天道規則進行顛覆和破壞,甚至單是夕的存在就會讓整個世界的規則完全崩潰。


    “不,他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和整個天道規則對抗,昨晚與天道規則的對峙中他處於下風並選擇了逃跑,但是也很可能是一隻成長中的夕獸。”李袖招迴答道。


    “如果他真的是夕,那我們的任務就要趕緊加快了。”林小暖感歎著,重新開始設定著應對策略,隻是這一次將麵對夕獸的可能性也加入了考慮。


    “對了袖招,你知道嗎?我的功能都迴來了!”


    昨晚夜市,一連串的事件發生讓她來不及告訴李袖招這個消息,而今天早上一醒來就是早朝,早朝結束後又因為覺得丟臉而不敢看李袖招,所以拖到現在,她才終於將這個消息告訴李袖招。


    “係統的能力?”


    “對啊,經過這次‘解綁’我感覺我像是被重啟了,以前隻有這個世界的商城可以去逛逛,但現在所有的功能都重新開放了。”


    林小暖看向眼前,心念一動,整個世界的信息全都出現在她眼前,大到世界局勢,小到茶肆坊間,甚至還有對未來的預測。


    “首先,對原世界線中病毒進行解析......”


    林小暖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握住。


    “小暖,不要使用新的係統功能。”


    “哦,對,我忘記了......袖招,病毒正在解析中。”林小暖弱弱開口。


    李袖招心跳慢了半拍,隻是表麵上看不出分毫。


    他手指收攏,低頭輕聲問林小暖:“我們第一次見麵在什麽時間?”


    “在......在......”


    林小暖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支吾了半天說不出話。


    “小暖你還記得我們最早的事情是什麽?”


    “是......從西北境邊關往燕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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