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暖帶著她家大人潛伏到小營地旁。


    夜晚的營地中心燈火通明,作為營地上層結構一部分的男人們吃肉喝酒,大醉酩酊,狂歡、瘋癲、泄欲......通宵達旦,恍然間會讓人以為這與末世降臨前的夜世界別無二致,一些男人在左擁右抱的奢靡海洋中仍不盡興,甚至還會提褲子拎著酒瓶前往小營地周圍陷入黑暗、死寂的地區。


    無光的環境將放大人心中的罪惡與獸欲,這是與中央盡情享樂全然不同的刺激,尋覓“獵物”的瘋子走進黑暗後,寂靜的營地邊緣偶爾會傳來一兩聲驚叫、乞求、抽泣,但最終會重新迴歸到無聲中,就算第二天,發現有“獵物”慘死在狹窄的通道上,也不會有半句流言蜚語。


    僅僅兩個多月,營地內的人已經開始習慣麻木,弱者卑躬屈膝,匍匐在強者的腳下苟且存活已經成為營地內默認的規則,反抗這種由一幫男性強權建立的秩序,後果就是被虐殺、驅逐,在所有人的圍觀下被扔進籠子中,在烈性犬或喪屍的撕咬下被迫發揮出最後一點價值——威懾其他蠢蠢欲動的反抗者。


    “這樣的社會結構居然維持了兩個月......”林小暖慨歎,“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黑暗中,身旁的大人似乎看了過來。


    “大人,營地四麵均設有崗哨,每天晚上由兩人輪流值班,再有四小時到淩晨兩點,下一班會來接替,我們麵前這個崗哨下一班輪替的剛好是肖傑,他現在還坐在。”


    她和她家大人潛伏的低矮房子麵前已經被清理出一道寬敞的路,隔著路看對麵的崗哨,高樓上的一個人影來來迴迴走,姿勢散漫,嘴裏叼著的煙頭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有什麽想法嗎?”


    “大人,我們不需要進入這個營地,隻需要讓整個營地都跟著我們設計好的走就好。”林小暖從兜兜裏麵拿出手機,“大人你看,這是營地附近的地圖,糧倉比較靠中心,但也不是不可以做手腳,比如肖傑現在所坐的木堆,直接連著外圍的木欄,沿途零零散散一路都是易燃物質......”


    “圍魏救趙?”


    “享樂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嘛~”林小暖摁滅了手機屏幕微弱的亮光:“大人,借個火。”


    寂靜的黑暗中,林小暖聽到一聲清脆的響指。


    接著,目光所及的崗哨遠處路邊樹上,無聲無息間躥出一團小小的火苗,小到無法看出,但確實存在。


    崗哨樓上的那個守夜人還在來迴踱步,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小小的突發事件。


    但是有一個人注意到了。


    ......


    肖傑坐在高高的木堆上。


    現在不是他值班的時間,按道理來說,他應該和其他的瘋子一樣在營地中央的“銷魂酒吧”尋歡作樂。


    但他從沒有這麽做過。


    空閑的時間,他一般會選擇在營地中找一個安靜地位置,思忖著什麽的同時,手中的零件會一遍遍練習擺弄......這些與眾不同,或者格格不入,讓他成為了營地內其他人眼中的怪胎。


    今天也是如此,他左手拿著精致的小鎖,右手翻轉鐵絲,正在即將再次打開鎖頭的一瞬間,手指忽然一頓。


    圍牆外有光,他看到了。


    有東西。


    肖傑收起手中的玩意兒,輕輕摸下木堆。


    營地的圍牆很高,那點瑩瑩星星的光不是在營地內的,而是在營地外。


    他的身姿矯健如猿,指間靈活而有力,扣著牆壁上細細的縫隙於寂靜中爬上圍牆。


    這已經不是正常人能夠達到的水平了。


    眼角餘光注意著崗哨上那人的動作,趁轉頭的間隙,他微微探頭向外。


    隻見那樹木底部燃起了詭異的幽藍色的火?


    火勢很小,光芒並不耀眼,自密不透風的灌木叢中燃起,順著油鬆的枝幹向上,看這態勢像是要順著這裏樹木與營地邊緣稻草房屋頂交界處蔓延進來。


    這火......不對勁,無論是從外形上,還是從缺氧環境的產生來看,還是從走勢上看,都不對勁。


    他再度看向四周,沒有人。


    在崗哨上那人半分鍾後再次迴頭之前,肖傑將身子重新縮了迴去,思考權衡了一番利弊得失之後,肖傑抬頭看了崗哨那人一眼,轉身向探索隊集中住下的宿舍群走去。


    無論是人為,還是自然產生,這場火開始的都有價值。


    ......


    崗哨對麵一樓低矮的平房內。


    “......哇,大人,他好敏銳啊。”


    林·縱火罪教唆犯·小暖驚歎。


    此時,她正跟自家大人頭對頭看著小小手機上的監控。


    通過營地外部路邊已經生了鏽的監控攝像頭,林小暖剛剛看完了肖傑從懷疑到確信的麵部變化全過程,而最終順著肖傑離開的方向,林小暖的監控畫麵拉到杜延休息的房間外。


    “大人,肖傑想要做什麽?是想要和杜延一起趁亂逃出去嗎?大好時機啊!”


    她歪頭問自家大人。


    “不會,時機還不成熟。”自家大人伸出手點點屏幕,將監控畫麵切換到營地微縮地圖上。


    “杜延休息的位置偏西南,和我們放火的位置相近,如果兩人選擇趁亂出逃,勢必要經過營地中央的建築才能到達另外一邊最近的門口,第一,與救火眾人逆行,營地人數較少,且肖傑今日輪班,兩人會很快暴露;第二,杜延沒有救出於藍,一定不願意直接離開;第三,如果救於藍和離開營地同時進行,肖傑和杜延的時間不夠,最後一點就是,肖傑這個人很沉穩,沒有較大把握絕不會出手,就像在杜延來之前,他一直策劃逃跑但沒有想過自己離開。”


    “......所以?”


    “所以肖傑是為了前去叫醒杜延,趁亂救於藍。”


    林小暖似乎聽懂了:“也對,肖傑給人的感覺一直是穩穩當當的,如果兩人現在逃跑,一旦不成功就會失去所有,甚至會被錢爺抓迴來當眾處決,如果兩人不逃跑,杜延趁亂救於藍,而肖傑負責救火,肖傑反而會贏得錢爺的信任,以後逃跑起來更加容易?”


    就在她和她家大人討論的這麽一會兒,監控畫麵上的肖傑已經進入了杜延的房間。


    不過肖傑很快出來了,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領子之後直奔事發處。


    杜延也很快從房間中走出,直奔營地中央,錢爺所在的“銷魂酒吧”。


    意料之中的兵分兩路。


    林小暖一邊感歎著自家大人想的透徹,一邊將監控畫麵中心對準杜延。


    ......


    杜延是被肖傑搖醒的。


    在睡醒的朦朧中,他隻聽到肖傑說了一句話:“......現在你救於藍的最好機會!”


    還沒有從白天進入新營地的環境中適應出來,意識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但在聽到這句話後的第一瞬間,杜延的身體就已經從床上爬起:“於藍在哪兒?”


    “於藍在酒吧上麵第三層,按照慣例,現在正在錢爺的房間裏......”


    “你說什麽?!”


    杜延一把抓住肖傑的領子,一反平日冷靜而沉默的形象,如同在盛怒中噴發的火山。


    巨大的力道傳來,肖傑被他重重撞到牆邊,但他眉頭連皺也不皺。


    “於藍在哪兒?!”


    “在酒吧樓三樓。”肖傑的語氣還是平穩中正的樣子,仿佛絲毫沒有受到杜延推他那一把影響,與喘著粗氣激動到雙目赤紅的杜延形成強烈反差。


    “我知道你是什麽心情,但是之前你救不了她,貿然行動還會害的自己沒命,所以我從沒有告訴過你。


    但凡成為錢爺孔雀,來營地的第一個晚上都是要先被錢爺享受的,於藍躲不過去,你沒有辦法,不過今天時間還早......”


    他說著說著忽然閉口,頭猛地朝右邊歪下半寸。


    “嘭!”


    杜延的拳頭落在他頭部左麵的牆壁上。


    距離極近,杜延速度極快,但肖傑卻以一種驚人的方式躲了過去。


    盛怒中的杜延因為關心於藍,並沒有深入思考肖傑的異常之處。


    “營地內有滅火措施,所以就算火勢會造成混亂,也會很快平息,你的時間不多了,教訓我可以等到之後。


    杜延,三樓,玫瑰間,於藍在那裏。”


    肖傑低聲說著,仿佛料定了杜延的選擇。


    他麵前,如同發怒的雄獅一般的男人深吸了幾口氣,最終放下鉗製領子的雙手。


    “手槍在抽屜裏,穿上這套衣服,事後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是醒來太急誤穿了我的。”


    肖傑隨手取下牆上胸前鑲有銘牌的大衣,扔給杜延。


    “酒吧隻認衣服不認人,所以沒有這身衣服,你進不去。


    記住,肥豬也可能在酒吧,不要暴露,也不要隨便開槍,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開槍。


    我先走了。”


    他麵不改色,推門直接走出去,順手整整衣領。


    屋內的杜延迅速穿上衣服,將抽屜中的手槍拿出別在腰間,放下大衣掩蓋好後向位於營地中央的酒吧走去。


    此時,火情已經很明顯了。


    崗哨雖然大意,但並不是傻子,在發現了蔓延而上火苗的同時,他已經拉響了警報。


    從營地邊緣到營地中心,低沉而壓抑的警鈴聲大作,原本處於寂靜中的人們乍然從夢中驚醒,恐慌、嚎叫、嗚咽......亂作一團。


    距離營地幾百米外,無人覺察的黑暗中,一些存在似乎也被這喧囂聲驚醒了。


    火勢已經攀上木堆,幾個最外圍的破爛帳篷已經被點燃,開始迅速蔓延向更多的類似的帳篷。


    營地中心建築確實奢華,但為了節省材料,從中心到邊緣供給營地中弱勢群體的住房卻都是用普通帳篷搭建,有些甚至隻是油布上麵撲了一層茅草,在炎熱的盛夏裏低矮又悶熱,在突如其來的火焰麵前顯得毫無招架之力。


    衣著破爛的老人、婦女正跌跌撞撞地從各個黑暗的角落跑出,在無人管控的驚慌失措不斷發酵下,一些蓬頭垢麵的人甚至衝進了象征營地人上人地位的酒吧!


    低等人不能進入酒吧,是這個小營地一直以來公認的一項規矩。


    作為一個新人,杜延並不知道這些,也同樣不知道自己還沒有正式加入探索隊時也同樣被禁止踏足,但是穿上肖傑的大衣,立起衣領,他非常輕鬆地通過了酒吧門口的圍堵。


    走進前門時,兩個大漢和他擦肩而過。


    杜延微微側身低頭,用隨手拿來的帽子擋住臉部,向前看去的目光正好與被拖著仰麵朝上的那人對視。


    被打的幾乎看不出人樣,鼻孔和嘴角不斷滲出鮮血,隻是一雙小小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杜延看。


    被拖行而出,身後留下一路暗紅色的血跡。


    杜延的手指緊了緊,最終壓下了情緒,快步向酒吧的樓梯處走去。


    一樓的人手不夠控製局麵,守在二樓三樓樓門口的幾位壯漢都被緊急抽調到一樓的大廳,平息騷亂。


    杜延上樓的順利程度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玫瑰間”。


    暗金色的大字有幾分燙眼,一路恨不得跑起來的杜延,在這個裝飾魅惑充滿暗示的門前忽然停下腳步。


    門卡處閃著綠色的光,顯示房間內有人。


    他內心中忽然有些害怕自己將會看到什麽。


    害怕自己會看到怎樣的於藍、以及於藍責備自己不能及時趕到的眼神、害怕看到除了於藍之外還有誰......


    “哢。”


    杜延吃驚地抬起手。


    他放在門把上的手還沒有動,門卻自己猛地從內向外打開了。


    接著,朦朦朧朧的一團白色從門內直接跌了出來,杜延慌忙伸手抱住。


    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氣味,倒在杜延懷中的於藍眼睛一酸。


    “杜延,是你嗎,你來救我嗎......”


    “於藍......”


    失而複得的狂喜,內心的愧疚與自責交織,深愛的女孩兒就在懷中,杜延的手臂越發收緊。


    “杜延,我好害怕,我好擔心你......”


    於藍已經泣不成聲了。


    “於藍,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帶你過去,我不應該相信肖傑說你一切都好,今晚沒事,要是我沒有來,還不會知道會發生什麽......”


    “杜延,你不要再說了,我愛你,都是我的錯,我太任性......”


    俊男美女緊緊抱在一起,互訴衷腸。


    本來是一副無比養眼的畫麵,但是.......


    “嗨呀!”


    趴在墊子上看監控的林小暖氣到捶地。


    “都什麽時候了!跑啊!能不能到安全的地方再說話!能不能?我家大人給你們創造了多麽好的機會?怎麽就不珍惜!抓,活該被抓!就不能讓我們省點心外麵火馬上滅沒了你們也沒了救又救不出來人杜延你是豬腦子嗎遇上於藍就掉智啊要你有何用......”


    李袖招看著自家小係統壓低聲音“咆哮”的樣子,奶兇奶兇的,頓時感覺有些好笑。


    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大人,你以後要是救我,咱們就趕緊走,我絕對一句話都不跟你多說!”


    林小暖幾次深唿吸平複心情。


    “不會的。”


    不會?我不會?


    “啊?大人,你不信我?”


    趴著的林小暖挪挪胳膊湊近自家大人,抓抓對方的手臂:“我這麽冰雪聰明,怎麽可能是個他們倆一樣的戀愛腦?遇到這種事,苟命為上可一直是我的準則!大人,你可不要誤會我啊......”


    “嗯,我知道。”自家大人托腮微笑,“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你,看到路中間有人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離得越遠越好,所以不會被抓進營地,後麵的事也就不可能會發生。”


    “那倒是哈哈......”林小暖搖頭晃腦,一臉“臭屁”,“大人,我可以認為你是在誇我嘛?”


    “嗯。”


    “嘿嘿,大人我......嗯?大人,錢爺迴去了。”


    林小暖眼睛的餘光瞄到手機屏畫麵的變化。


    “好戲要開始了。”她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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