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美，但也很涼，至少對於劉青芳來說這樣的。
作為這個戲社的老人，他在這個地方混日子過得還是挺舒服的。至少，每天在這裏聽聽曲兒，看看別的演員們排練新的戲曲，對於他這個都快半個身子入土的老家夥來說，已經是挺不錯的享受了。
但是今天的事情，卻是讓他有些大為光火。
他怎麽也沒想到，那群小孩子們居然想著要逃跑？
那群小東西要是當初沒有被他們這些人撿迴來的話，估計早就凍死在外麵了，哪裏還能像現在這麽活蹦亂跳的？
要不是他們這些年供他們吃，供他們穿，他們能活到現在嗎？
“哼，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劉青芳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十分氣憤的叫罵了兩句，隨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麽，急忙輕輕地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哎喲，該打該打，我怎麽能口出穢語呢？”
想當初自己被這間戲社的老板撿到的時候，也就比這群小兔崽子們小那麽幾歲而已，要不是那些戲社的先生們賞臉，肯將糊口的本事交給自己的話，估計自己也就是一輩子要飯的命了。
雖說現在的時代進步了，政策也不一樣了，但劉青芳的心裏麵始終放不下這個坎兒。
他總覺得自己撿了這些小孩，就得對他們負責，所以，他才讓那些老師傅們受累教他們唱戲，帶他們練把式，還給他們請老師教書。
為的就是將來讓他們有個本事，好歹不至於餓死！
可現在呢？
這群小白眼狼居然想著從這跑出去，還想要報警抓自己？這都是什麽玩意兒啊？
當底下的那群老師傅們過來和自己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可是氣的差點把當初老板送他的那個小泥茶壺給摔了。
但過後仔細想想，自己這麽做好像也確實有些不太地道。
現在可不比當初，當初那個時候能吃口飽飯都是奢望，現在隻要不傻，不懶，到哪裏都能混口飯吃，又何必非得跟著自己在這裏守著這麽一個沒多少人看的戲園子呢？
想通了這一點，劉青芳也就釋然了許多。
對於他這種半個身子都快進棺材的人來說，還有什麽能看不開的呢？
“算了，算了，明天的時候找個時間和他們說說這個事，也免得被這群小家夥們記恨著。”劉青芳自言自語了幾句之後，便從櫃子裏翻出了一件大衣披在了身上，借著案前的台燈，他顫巍巍的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鏡，開始寫起了日記。
說起來，寫日記的這個習慣還是當初的那個老板教給自己的，按照他的話來說，那就是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趁著還能說話，趕緊把自己的事都給寫下來。就算是不能給子孫後代留下什麽醒世名言，至少以後死了，到了閻王殿，也好把這些東西給判官們看看，別遺漏了什麽事情，多少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這個習慣，劉青芳一直保持著，他總喜歡把一天裏麵發生的所有事都記下來，不為別的，隻為了哪天自己老到腦子都不清楚了，也好有個記事的家夥。
月光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認認真真的寫著日記，朦朧的夜色中，這倒也算是一個比較溫馨的場麵了。
當然，如果能忽略掉他身後的那道白色虛影的話……
此時，就在距離劉青芳不足五米的地方，一個穿著戲服，腦袋上戴著鳳冠，看不清麵容的白色虛影筆直的站在他的身後，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
與劉青芳那邊一派歲月靜好的氛圍不同，這個虛影這邊的怨氣幾乎都快要溢出來了，無數怨氣凝結而成的水滴漸漸洇濕了劉青芳頭頂的牆皮。
“啪嗒……”
終於，一滴陰冷刺骨的水滴從房頂滴落，準確無誤的落到了劉青芳的脖頸裏麵。
“嘶——”劉青芳頓時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他摸了摸後脖頸的水漬，搖了搖頭道：“這房子怎麽還漏水啊？”
話音剛落，劉青芳便抬起了頭，透過玻璃上的反光，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身後的異狀，頓時被嚇得站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
他尖叫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中滿是驚恐的神色。
但當他看清眼前這個身段婀娜，頭戴鳳冠的厲鬼的模樣的時候，卻是情不自禁的落下了淚水，他飽含熱淚的呢喃道：“我沒說，我真的什麽都沒說……”
“這麽多年了，我一個字都沒敢往外說啊！”
劉青芳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一隻手便已經帶著大片的血跡斷裂開來，一柄點綴著青色流蘇的花槍直直的將他那隻斷手釘在了地板上。
“你說了，你還是說了的……”
一道不陰不陽，不男不女的聲音突然從那個白色虛影的口中吐了出來，它的嘴角此時似乎揚起了一個悲戚的弧度，臉上更是隱約能看到一絲愁容。
“為什麽？”
它好像是在問劉青芳，更好像是在問自己。
然而，下一秒，劉青芳的脖子處突然傳來了一聲脆響，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斷了一角的夾棍突然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我沒說，我真沒說，是他們問的……”
劉青芳哭得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滿是褶皺的臉上布滿了淚水，地板上的鮮血也停止了流動。
這一刻，時間好像靜止了。
而後，劉青芳便看到自己身體靜靜地躺倒在了血泊之中，斷裂的脖頸處，鮮血汨汨流出。
而這，也是他最後所能看到的唯一景象了。
“不守諾言的人，都該死！”那個白色虛影看著倒在地上的劉青芳的屍體，如鮮血一般鮮豔的朱唇輕啟，哼唱著一段淒婉的唱詞，似乎是在迴憶著什麽，又好像是在默哀。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一時間，悲慟的語調迴蕩在這間彌漫著血腥氣的房間之中，怨氣激蕩，鮮血橫飛，即便是這如同地獄一樣的景象，在此刻，也被蒙上了一絲淒美的外衣。
轉眼間，那隻厲鬼便已經消失不見，唯有房間中還不斷迴蕩著它所留下的淒婉語調。
“瞞，瞞，瞞……”
作為這個戲社的老人，他在這個地方混日子過得還是挺舒服的。至少，每天在這裏聽聽曲兒，看看別的演員們排練新的戲曲，對於他這個都快半個身子入土的老家夥來說，已經是挺不錯的享受了。
但是今天的事情，卻是讓他有些大為光火。
他怎麽也沒想到，那群小孩子們居然想著要逃跑？
那群小東西要是當初沒有被他們這些人撿迴來的話，估計早就凍死在外麵了，哪裏還能像現在這麽活蹦亂跳的？
要不是他們這些年供他們吃，供他們穿，他們能活到現在嗎？
“哼，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劉青芳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十分氣憤的叫罵了兩句，隨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麽，急忙輕輕地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哎喲，該打該打，我怎麽能口出穢語呢？”
想當初自己被這間戲社的老板撿到的時候，也就比這群小兔崽子們小那麽幾歲而已，要不是那些戲社的先生們賞臉，肯將糊口的本事交給自己的話，估計自己也就是一輩子要飯的命了。
雖說現在的時代進步了，政策也不一樣了，但劉青芳的心裏麵始終放不下這個坎兒。
他總覺得自己撿了這些小孩，就得對他們負責，所以，他才讓那些老師傅們受累教他們唱戲，帶他們練把式，還給他們請老師教書。
為的就是將來讓他們有個本事，好歹不至於餓死！
可現在呢？
這群小白眼狼居然想著從這跑出去，還想要報警抓自己？這都是什麽玩意兒啊？
當底下的那群老師傅們過來和自己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可是氣的差點把當初老板送他的那個小泥茶壺給摔了。
但過後仔細想想，自己這麽做好像也確實有些不太地道。
現在可不比當初，當初那個時候能吃口飽飯都是奢望，現在隻要不傻，不懶，到哪裏都能混口飯吃，又何必非得跟著自己在這裏守著這麽一個沒多少人看的戲園子呢？
想通了這一點，劉青芳也就釋然了許多。
對於他這種半個身子都快進棺材的人來說，還有什麽能看不開的呢？
“算了，算了，明天的時候找個時間和他們說說這個事，也免得被這群小家夥們記恨著。”劉青芳自言自語了幾句之後，便從櫃子裏翻出了一件大衣披在了身上，借著案前的台燈，他顫巍巍的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鏡，開始寫起了日記。
說起來，寫日記的這個習慣還是當初的那個老板教給自己的，按照他的話來說，那就是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趁著還能說話，趕緊把自己的事都給寫下來。就算是不能給子孫後代留下什麽醒世名言，至少以後死了，到了閻王殿，也好把這些東西給判官們看看，別遺漏了什麽事情，多少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這個習慣，劉青芳一直保持著，他總喜歡把一天裏麵發生的所有事都記下來，不為別的，隻為了哪天自己老到腦子都不清楚了，也好有個記事的家夥。
月光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認認真真的寫著日記，朦朧的夜色中，這倒也算是一個比較溫馨的場麵了。
當然，如果能忽略掉他身後的那道白色虛影的話……
此時，就在距離劉青芳不足五米的地方，一個穿著戲服，腦袋上戴著鳳冠，看不清麵容的白色虛影筆直的站在他的身後，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
與劉青芳那邊一派歲月靜好的氛圍不同，這個虛影這邊的怨氣幾乎都快要溢出來了，無數怨氣凝結而成的水滴漸漸洇濕了劉青芳頭頂的牆皮。
“啪嗒……”
終於，一滴陰冷刺骨的水滴從房頂滴落，準確無誤的落到了劉青芳的脖頸裏麵。
“嘶——”劉青芳頓時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他摸了摸後脖頸的水漬，搖了搖頭道：“這房子怎麽還漏水啊？”
話音剛落，劉青芳便抬起了頭，透過玻璃上的反光，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身後的異狀，頓時被嚇得站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
他尖叫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中滿是驚恐的神色。
但當他看清眼前這個身段婀娜，頭戴鳳冠的厲鬼的模樣的時候，卻是情不自禁的落下了淚水，他飽含熱淚的呢喃道：“我沒說，我真的什麽都沒說……”
“這麽多年了，我一個字都沒敢往外說啊！”
劉青芳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一隻手便已經帶著大片的血跡斷裂開來，一柄點綴著青色流蘇的花槍直直的將他那隻斷手釘在了地板上。
“你說了，你還是說了的……”
一道不陰不陽，不男不女的聲音突然從那個白色虛影的口中吐了出來，它的嘴角此時似乎揚起了一個悲戚的弧度，臉上更是隱約能看到一絲愁容。
“為什麽？”
它好像是在問劉青芳，更好像是在問自己。
然而，下一秒，劉青芳的脖子處突然傳來了一聲脆響，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斷了一角的夾棍突然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我沒說，我真沒說，是他們問的……”
劉青芳哭得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滿是褶皺的臉上布滿了淚水，地板上的鮮血也停止了流動。
這一刻，時間好像靜止了。
而後，劉青芳便看到自己身體靜靜地躺倒在了血泊之中，斷裂的脖頸處，鮮血汨汨流出。
而這，也是他最後所能看到的唯一景象了。
“不守諾言的人，都該死！”那個白色虛影看著倒在地上的劉青芳的屍體，如鮮血一般鮮豔的朱唇輕啟，哼唱著一段淒婉的唱詞，似乎是在迴憶著什麽，又好像是在默哀。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一時間，悲慟的語調迴蕩在這間彌漫著血腥氣的房間之中，怨氣激蕩，鮮血橫飛，即便是這如同地獄一樣的景象，在此刻，也被蒙上了一絲淒美的外衣。
轉眼間，那隻厲鬼便已經消失不見，唯有房間中還不斷迴蕩著它所留下的淒婉語調。
“瞞，瞞，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