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實力在赤壁之戰後大幅削減,卻仍舊比張魯,馬超等閑散勢力強大許多。潼關之戰未有變數,以曹操平定關中為結局。


    正月,大軍迴鄴,卞氏聽說了洛真的舉動,幽幽歎道“其心可鑒。”


    郭嬛知道,卞氏是要鬆口放洛真解禁了。可這對於曹丕和郭嬛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


    此時曹操把持漢廷,立曹丕為五官中郎將,置官屬,並為丞相之副。於是,曹丕為天下士人所向慕,一時賓客如雲。


    萬眾矚目,本就不是曹丕和郭嬛要的結果,可曹操卻要將他推上風口浪尖,其目的是保護還未強大的曹植?還是要投一顆試金石,試煉曹丕?


    郭嬛知道,憑著曹操對曹植的喜愛,恐怕是前者。


    曹操生性多疑,為了防止別人刺殺自己,他謊稱夢魘,斬殺了兩個追隨多年的貼身侍衛,意在警告居心不良之人。


    而對於這樣的人,他未免不會提防自己的親生兒子覬覦他的位置。那麽此時將曹丕置於如此高的位置,便另當別論了。


    卞氏亦是思及此,才一直沒有將洛真放出來,否則更加讓曹操忌憚。


    迴鄴休整,曹操更顯老態,性格也多加暴怒無常,頭疾也發作的越來越厲害。卞氏在銅雀台設宴,半月後要宴請眾位大臣慶功,曹操聞此事,才顯出些精神來。


    幾月的時間,曹植新納的小妾沒什麽動靜,倒是謝氏又懷上了身子,整個人也不像以往那般哀怨,越發小心翼翼和審時度勢起來。


    卞氏去了庫房親自選了許多貴重的飾品賞給了謝氏,還不忘提點一下跟隨著的郭嬛。“桓兒近日可是忙於應酬?雖說已經有了甄夫人育有嘉樹和辭燕,但是你也要有自己的孩子才是。”


    郭嬛恭敬笑著,應承下來,視線又轉移到卞氏要賞給謝氏的那奇珍異寶中。其中正有一支黑玉簪子,看起來頗為紮眼。


    卞氏拿起來笑道“怎麽樣?這也是從你們南陽進貢來的。雖說比不上你送給丞相的那一樽發冠貴重,卻也是精巧可愛。”


    黑玉發冠,端正肅穆,又不沉重,甚為符合曹操心意。故而整日裏他都以此束發,這黑玉的奇特之處還有一點,便是沒有絲毫磨損,透亮晶瑩。


    便如卞氏手裏的簪子一樣。


    郭嬛一把便將簪子握緊手裏,神色不明道“母親可否將這隻簪子贈與我?我瞧著甚是喜歡,謝氏已經有了旁的金銀玉鐲,也不在意著一個半個。”


    卞氏表情有些怪異,上下打量著郭嬛問道“你若是喜歡,在南陽為何不自尋?那麽大一塊的發冠都可以做出來,邊角料做的簪子也該有才是。”


    郭嬛尷尬笑道“往日我不覺得它稀奇,不過是這隻簪子的形狀恰好是我喜歡的,還望母親準允。”


    卞氏似乎信服了這個答案,應聲道“無妨,你喜歡就拿走吧。”說罷,卞氏又轉身囑咐周圍的丫鬟“你們可別說出去,招惹是非。”


    “是”。眾口齊聲,這些丫鬟在卞氏身邊久了,自然知道分寸。卻沒人看到郭嬛將那隻黑玉簪子攥的緊緊地,似乎要刻進肉裏。


    有人歡喜有人憂,謝氏這般得意,崔明月自然坐不住,她給崔琰訴苦,隻收到一封迴信。寫道“時乎時乎,會當有變時”。


    崔琰不過是勸崔明月要耐住性子,等待時機,可崔明月哪曉得其中的深意。小花園中,信使將書信交給她,待她讀過揚手一扔便將書信丟棄,卻不想背地處一個身影悄然將書信拾起。


    那一夜,天生異象,北鬥星上劃過一顆如掃帚般的流星,時人皆言天下要有大變動,暗指曹操地位不保。


    那些維漢係的老臣不過是稱稱嘴皮子上的厲害,眼見著曹操挾天子令諸侯,如今又要篡漢之勢,隻得拿天象來說事。偏偏曹操還頗為迷信,嚴厲打擊謠言的傳播。


    當年銅雀台的建立也是天生異象,曹操不可能隻信其祥瑞,自然對此也頗為忌憚,偏偏有人上書給他說崔琰不知道給誰寫的一封書信裏,寫到“時乎時乎,會當有變時”。


    曹操當即勃然大怒,將崔琰斬首示眾,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這麽一來,倒也是殺雞儆猴,謠言飛速散開,不見蹤影。


    可憐崔明月卻不知道竟是自己隨手一扔的書信便要的崔琰的性命,還在懊惱崔琰如此魯莽,自己沒了背景,如何在深宅大院裏立足?


    經曆此事,崔明月也漸漸收斂起氣勢來,畏畏縮縮,連人都不敢見。


    轉眼便到了銅雀台設宴的那天,曹操感慨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我最喜愛的兒子也生病夭折了,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於是這口風散出去,來參加筵席的人都著素衣,與曹操沉痛悲傷地心情相稱。曹植也破天荒的著了一身素淡的顏色,到了酒宴上便皺眉喝起悶酒來。


    遙遙見著曹丕與郭嬛出席,竟是連抬眸的勇氣都沒有。來往的人皆讚歎曹丕與郭嬛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唯有曹植默默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這是崔明月第一次出席大場合,她翻箱倒櫃將自己所有的衣物都翻出來仔細比對,力圖讓眾人知道曹植的正妻還是她,她的地位仍舊要高過謝氏和曹植新納的妾。


    門外一個不知道哪裏的小丫鬟道“席上的人都穿的好鮮豔哦,一個比一個氣派……”


    像是路過的小丫鬟隨口說的,崔明月聽見了卻是不得了,她將鮮紅的裙裾拖出來,妝容化得妖豔,立在那處,便是最亮眼的存在。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崔明月總算滿意了,揮了揮手“走吧,去銅雀台,我倒要看看,那裏究竟是什麽樣子。”


    於是眾人皆黯淡顏色裏,崔明月大紅的裙裾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古時著裝最為講究,什麽樣的氣氛,主人什麽樣的心情,都要適時的去搭配衣裳的格調。如今曹操感歎自己老去,自然是最怕別人朝氣蓬勃,活力無限的模樣刺激自己。


    可這崔明月要爭派頭,也不至於堵上性命吧。


    一片安靜聲中,崔明月越走越心涼。看到眾人著裝,她幾乎要跪倒在地,在看到一向愛穿華服的曹植,如今也傳了素白的長衫,更是連步子都邁不動了。


    她望向曹植的眼神中全是急切,此時時去是留,是換了衣裳再來,還是跪地求饒,也該由曹植說句話。


    偏偏曹植喝的酒醉,宴席還未開始便已經東倒西歪,他怎麽會看見穿的鮮豔的崔明月,即便看見了,恐怕也當看見了一個傻子。


    曹操望見崔明月,本是平靜的心情登時便激起千層浪。崔琰剛剛暗諷他,崔明月如此明目張膽的現身,難道是要控訴曹操的痛下殺手?


    “崔氏,如今天下大批寒士,戰死將士枯骨萬具,你身上的紅色,難道不是浸染了他的血換來的?如此不懂得將士辛苦,百姓心酸,一味貪圖享受,還不離去!”


    曹操圓瞪雙目,胡子隨著語氣的強烈被吹得翹了起來,崔明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明月有罪,這便離去,父親息怒。”


    直到崔明月趔趄著身子離開,曹植都未開一語,旁人不解,望過去,才看見曹植又捧著酒樽,喝的酣暢了,早已遊離天外。


    曹操隻瞥了一眼,沒說什麽,筵席吃喝的沉悶,曹操的心情經過崔明月這麽一攪和也好不到哪去。草草結束了筵席,迴到府中下的第一條命令,就是賜死崔明月。


    崔明月衣服還未來得及換,便被亂棒打死,拖到了亂葬崗。


    一襲鮮紅,此時倒是分不清血色還是衣服的顏色。


    謝氏哪見過這樣的場麵,嚇得發抖,新來的姬妾也是閉門不出,任由崔氏唿天搶地,卻沒有人能幫助她,恐怕到她死的時候都不知道,她究竟為何而死。


    曹植醒酒已經是第二天,看到謝氏哭哭啼啼的樣子,才知道崔明月的事,心裏雖然對她不喜,但一條生命就這樣沒了,還是覺得震撼。


    謝氏嬌羞的躲到他的懷裏,曹植淡淡安慰道“嬛兒,別怕。”


    謝氏皺眉“嬛兒是誰?子建,我是謝蕊……”


    曹植卻似乎沒有聽見,亦或是神智不清,他嘴角含笑,不知道在想什麽,轉身吻了吻謝氏的額頭,大步走了出去。


    謝氏不是傻子,她撫著尚未隆起的肚子,心裏卻是酸楚不已。旁人都羨慕她能嫁給風流倜儻的曹家三公子,可卻沒有人知道他午夜夢迴喊得卻是別的女人的名字,若說現在曹植不知道自己叫謝蕊,她也是信的。


    天色大亮,落英院的主房便空了出來,卻沒有人想要搬進去。崔明月的丫鬟不知道是遣送迴了家還是一並被亂棒打死扔到了亂葬崗,但是有一件事似乎隱隱的就被蓋過去了,再沒有人能夠提起。


    謝氏喃喃疑問道“難道我上一個孩子真的是袁家二姐妹害死的?崔明月為何不打探筵席上人們的穿著?可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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