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即沒,倉舒的病情卻是越加嚴重。張仲景收到洛真的來信如約趕到,配了幾副急藥下去,才略有起色。曹操親自接見了張仲景,這讓洛真不由一驚,難不成曹操還要讓華佗之事重演?幸好,曹操隻是詢問了倉舒如今的境況,並未提及收為己用之事。


    張仲景早便得了洛真提醒,一言一行都十分謹慎,他對著曹操一拜道“令公子的病情並無大礙,隻需要調養很長一段時日,其中穩妥,自可換安康。”


    曹操聞言麵色稍緩,開口道“怎樣才算穩妥,倉舒如今不過十二三歲,正是活潑的時候。”


    張仲景抹了一把額頭上汗水,繼續道“活潑好動對身體有益,自不必在意,唯獨情緒不要大起大落,怒傷肝,懼傷脾,而倉舒公子正是肝脾失調。”


    彩兒立在一旁,聽聞此言身體不自主的顫抖起來。曹操也注意到了彩兒的異樣,開口問道“倉舒的病情在去年已經穩定改善,究竟發生了什麽,隻一晚就臥床不起?”


    彩兒慌忙跪地,泣聲道“是彩兒照顧不周,那晚……倉舒踢開了被子……偶感風寒,勾動了舊疾。”


    曹操素來喜愛倉舒,否則也不會如此焦急,聽得彩兒怯懦迴答,他冷目凝視道“若是倉舒出了什麽好歹……”


    話未完,可其後果已經不言而喻。對於站在時代頂峰的霸主來說,女人總沒有子嗣重要,甚至淪為生育的工具。


    張仲景低頭靜靜聽著曹操與彩兒的對話,心裏不由得解氣。當初她把洛真整治的多麽慘烈,如今便同樣分毫不少報應到她如今的生活來。


    就是可憐了那個小孩子。張仲景告辭後便去給洛真請脈。卞氏不願將洛真懷孕的消息透露出去,卻也沒有狠心到棄洛真腹中胎兒與不顧,於是親自囑咐了張仲景幾句,才放了行。


    洛真自聽說張仲景到曹府便提心吊膽,遙遙看到那個灰色長衫的身影才放下心來風騷重生傳最新章節。


    張仲景微微笑道“夫人,許久不見了。”


    洛真幾乎紅了眼“是啊,上次相見嘉樹還未出生,如今我這肚子裏已是另一個了。”一邊說著,洛真將手放在小腹上,眉眼間盡是溫柔。


    “老夫再次恭喜夫人了。”張仲景臉上滿是真誠的笑容,與在雲中院的小心翼翼迥然不同。


    朝露見兩人在外說著話,在旁盈盈一拜,“夫人,張大夫,移步屋子裏說話吧。”


    張仲景捋著胡須點頭道“這個小丫鬟也變了性子,看來夫人真是教的好。”三人笑著便去往屋子裏。


    突兀出現的幾個蒙麵的丫鬟讓張仲景有些無所適從,洛真輕輕揮手,她們便身形迅速的消失在院落裏。張仲景一下子便覺出其中端倪,問道“此次來曹府,唯獨感覺夫人這邊似乎發生了什麽大的變故。陡然出現的守衛,蒙麵的丫鬟和侍衛……”


    朝露一聽便轉頭紅了眼,洛真卻是泰然,細細說道“我有自己要守護的秘密,便與子桓生了嫌隙,而他要迎娶南陽太守郭永的女兒,正是好日子。我則被禁足在容華香榭,安心養胎,日子過得倒也舒坦。至於這四個蒙麵的丫鬟和院落裏的蒙麵侍衛是子桓從許都千闕閣調來保護我安全的……”


    張仲景聽不明白了,“大公子對夫人一向是全心全意,毫無二心,究竟是因著什麽事,竟然叫旁人有機可乘?莫不是為著那南陽太守的背景?”


    洛真苦笑著搖了搖頭,把嘉樹從軟榻抱在懷裏,這才轉頭說道“不說我了,說說彩兒和倉舒如何了?”


    這一問,張仲景登時便沉了臉色。


    若不是洛真派朝露送去那封信,怕是任誰也沒辦法打斷他專心編撰《傷寒雜病論》,可這一趟來,便與死門關擦肩而過。


    張仲景輕輕歎息一聲“我明知夫人不方便見人,還是央求卞夫人放行,不過也是為了此事。甄夫人,你我這次怕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洛真眉毛倏忽間突突的跳個不停,彩兒也轉過身來,連聲問道“張大夫莫不是也被曹丞相逼迫留在鄴城?”


    張仲景搖了搖頭“有華佗先例,民間已然怨聲載道,丞相沒有言及此事……我怕的是,倉舒公子恐怕熬不過一年了……”


    洛真的心重重一疼,腦海裏便浮現出那個慘白的少年模樣,從小小的皺皺的模樣,一直到那糯糯的聲音“甄夫人”……


    “怎麽會?”洛真緊緊抱著嘉樹,一種油然而生的同情感讓洛真幾乎忍不住落淚。“難道連你也沒有辦法了麽?”


    腦海裏突然閃起小時候學習曹衝稱象時,了解到曹衝不過隻有十二歲便夭折。如今與現實掛鉤,那種穿破千年的情景重疊,洛真忽的感覺到徹骨的悲哀。


    張仲景點了點頭“我早便說過倉舒公子不能有情緒上的波動,可是彩兒夫人隻說他是偶感風寒,似乎在有意掩飾什麽……”


    洛真垂眸,她自然知道。袁熙為了報複自己與彩兒,使出如此招數,自己已然墜入如今境況。深愛著袁熙的彩兒更是不願將袁熙透露出來,甚至她該是開心的,因為袁熙還活著。


    張仲景歎息一句,繼續說道“我沒有與丞相和彩兒夫人說實話,不過是想要贏取脫身的機會。這是我此生唯一一件違背了醫德的事情,卻是為了我的《傷寒雜病論》,始終,我都無法與華先生等高度。”


    洛真安慰的搖頭“不會的,你的選擇更加明智,將來《傷寒雜病論》流傳千載,人們都會記得你的恩德法神之怒全文閱讀。”


    張仲景長籲一口氣“慚愧……慚愧……”


    洛真的眼前漸漸迷蒙了起來,似乎別離永遠那麽難以接受,無論是夏侯嫻那般生死決絕,還是華佗那般天降橫禍,或是張仲景的有備而來。洛真抗拒著離別的氣息,可是別離的腳步總是翩然而至。


    “臨行之前,我想著總要再來看望夫人一下,此後無論生死,都不會再見。”


    夏光迷離,張仲景的身影漸漸與心中華佗的身影重疊,洛真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已經有這麽多人與她的命運息息相關了。


    那時候他還是禦醫張林,袁熙親自請他來為自己診病,提出麝香有異,讓自己躲過一劫。此後酒精蒸餾器,酒精燈,李達吹……而如今,終是再也不見。


    站了許久,朝露撫上洛真胳膊,道一句“夫人,風涼了,我們迴去吧。張大夫臨走前讓我告知你,你肚子裏的孩子,是個女孩兒。”


    洛真溫婉的笑著,應聲“好啊”。不知道是在答應朝露前一句,還是後一句。


    盡管惦念著倉舒,可是洛真卻連院門都無法出去,隻能聽著朝露打探來的消息。倉舒的病情雖然未見好轉,但也沒有惡化下去,彩兒已然感天謝地。另一邊,曹植毛遂自薦要親自隨軍南征江東,卻被卞氏以一紙婚書趕了迴去。


    與他成親的那人正是曹操帳下謀士崔琰兄長之女,崔琰字季珪,清河東武城人,相貌俊美,很有威望,曹操對他也很敬畏。可以說卞氏也是為曹植挑選了背景強悍的結親,不知道是有意扶持曹植與曹丕比肩,還是將大好的勢力借機全部攬到自己這邊,即使有心人要爭位,怕也沒了什麽可以拉攏的對象。


    這倒是個好算盤。


    曹操隻是看了一眼婚書便默許了,這下曹植再也沒了可以參戰的理由,曹丕和郭嬛才放下心來。


    於是一晃見秋,


    轉眼便是曹家兩位公子一同大婚的日子,鄴城裏四處都是宣揚叫好之聲。人們似乎已經忘了那個高高在上的掌權者曾經殺了華佗,隻為滿足一己私欲。也難怪,畢竟與他們來說,也沒有什麽信仰。


    洛真卻不同,她會恨她所恨的,便一直恨。曹丕是唯一的例外。


    籌劃了幾個月的婚禮終是如火如荼的搬到了世人麵前,洛真的院子本就距離主院不遠,如今爆竹的聲響在耳邊霹靂發作,朝露亦是緊緊捂著嘉樹的耳朵,鑼鼓喧天,便是如此熱鬧的場景。


    院裏的丫鬟們湊熱鬧似的聚在與洛真居住的屋子側旁的屋子,那是將來郭嬛的屋子,也是今日曹丕與郭嬛的新房。雖然不及洛真這主房裝飾的精美,卻也可見其玲瓏有致。洛真有意不去看向院子裏,卻還是瞥見一群人簇擁著大紅色婚服的一對人影進了新房。


    那繡線似乎比自己的還要好一些,洛真輕輕搖了搖頭,咬傷唇角,將眼睛望向別處。


    盡管心裏還有一萬個理由替他開脫,這些時日的冷淡和轉眼便另娶她人。盡管她早便知道這亂世裏他將來為王,後宮三千,不可能隻取她一瓢飲。可是心底的期待仍然在的,如同年少無知的幻象。


    嘉樹受到了些驚嚇,如今鑼鼓聲靜謐,他才蜷縮在洛真懷裏安穩睡去。


    喜酒吃來吃去沒什麽新意,眾人也從喜宴談到江東之戰,曹植很不給麵子的先行離去,惹得曹操又是不快。曹丕微微笑道“子建大約是急著看佳人……”


    這一句話接了不少尷尬,卻聽得一句問話。


    “大公子心中的佳人又是哪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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