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羽在出事之後立刻派人通知了袁熙,南皮和中山無極相隔數十裏,袁熙晝夜快馬加鞭,才在第三天趕到了甄府。


    洛真倚在袁熙的懷裏沒有動,她需要一個擁抱再給她一些力量,而他衣襟淡淡的風塵味和溫暖的懷抱讓她忍不住想沉溺進去……


    可是不能,甄府還需要她來主持大局。思及此,洛真輕輕推開了袁熙,努力的擠出一抹微笑,顫聲道“謝謝你能來,若是要祭拜二哥的話,明日挑個好時辰去吧。”


    袁熙聽見了剛才那大夫說的話,他心中也極為悲痛,然而洛真的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脆弱,他不明白,她明明隻是一個弱女子,緣何可以承受了這麽多?


    “洛兒……”袁熙伸手將她冰涼的手握在懷裏,柔情似水道“這段時間我陪你一起。”


    洛真先是驚訝了一下,然後點了頭。


    那是十三歲那年冬天的最後一場雪,洛真從此更加畏寒。


    第二日洛真帶袁熙去祭拜甄儼的時候,遇到了甄儼的生母,嘉悅。


    嘉悅不過四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卻是蒼老不堪,想來再婚的日子過得並不舒坦。她拎著一籃子衣裳站在甄儼的墓前掩麵流淚。那些衣服細看都是些少年穿的大小,如今怎麽帶給甄儼?


    洛真上前道“嘉夫人既是來悼唁二哥,便不要哭啼擾了他的清淨。”


    嘉悅聞言一愣,連忙將自己臉上的淚水擦幹,露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


    “我給儼兒拿些衣服,我離開之後給他做的……”


    “衣服放下便好,嘉夫人請迴吧。”洛真冷冰冰的打斷嘉夫人的話。


    嘉悅聞言身軀一震,瞬間眼中又溢滿了淚水,卻強忍著不落下來,喃喃道“好,好,我這就走。”


    看著嘉悅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袁熙歎息道“洛兒,那是文燃的生母啊,你為何……”


    洛真抬眼看向袁熙,一瞬間的肅殺之意讓袁熙的話隻說到一半就停下了。


    洛真隻看了袁熙一眼,轉而上前將嘉夫人那些衣服統統丟的遠遠地,平靜的說道“既然背棄了,何必再故作戚戚?要麽永不離開,要麽別再迴來。”


    輕飄飄的話落在袁熙的心頭,看著那單薄的身影,袁熙仿佛能感覺到洛真變了,從對世事淡漠變得敏感而尖銳,渾身插滿了刺,不過是為了保護要保護的人。袁熙心底卻更覺悲涼,心下便想用餘生暖她心間,攜手與共,永不背棄。


    洛真不知道身後那溫柔炙熱的目光,隻伸出纖纖玉手,拂去甄儼墓碑上的雪。


    無極縣軍營。


    憑著林夫人的年紀,在營妓之中本是不上數的,營妓大多是罪臣家眷或者犯罪的年輕女子,單是年紀就將林夫人比了下去。可是林夫人保養得極好,又隻生了甄榮一個女兒,身材樣貌一點不差!不出幾日便成了軍營裏的搶手貨,直將林夫人折磨的下不了床。


    而甄榮則賣給了富商陸仁甲,那陸仁甲可是出了名的色中餓鬼,家中正妻小妾歌姬足有一隻足球隊之數,而甄榮又是家妓,活在整個生物鏈的最低端,除了陸仁甲造訪她屋子外的所有時間,都被其餘人欺辱至連丫鬟都不如的境地。


    洛真聽著彩兒細細說著她們二人的情況,眼睛眯成一條線,顴骨眼角處一顆細碎的痣便顯露出來,那早先便有了,隻是近日來越加明顯,襯得洛真絕美的臉忽生一種邪魅。


    劉維善和甄道選擇了避嫌,林夫人被趕出去那天更是連麵都沒露,隻在張氏昏迷的時候來探望,卻被洛真打量的眼神盯得發虛,也早早的離開了。


    這些日子甄儼喪事已過,拋去照顧張氏的起居,玉如和洛真剩餘的時間便開始接手甄府大大小小的生意,堆積多日的賬單讓洛真頭昏腦漲,好在玉如是商賈世家出身,這些事情對她來說不過小菜一碟。


    洛真看著玉如手握毛筆,微蹙著眉,揮揮灑灑的樣子,忽然知道為什麽她能輕易地走進甄儼的心裏了。饒是如此染著市井氣息的商賈之女,卻不缺少男人般的擔當和堅韌,更是別具慧心之流。


    洛真嘴角微微翹著,如此,日後將偌大的甄府交給她便放心了。


    府中一片天地,外麵戰火紛紜。(同年)初平四年,蓄勢待發的曹操率領自己的軍事集團‘青州兵’將袁術逼退至淮水一帶,又向東南發展勢力。袁紹與公孫攢爭奪青州,勝。然公孫攢殺劉虞據幽州而稱雄。


    就此北方軍閥並起,各成一勢。


    袁紹勢力屬上乘,隱隱有一統之勢,袁熙作為袁紹最器重的兒子自然事務繁忙,陪著洛真穩定了甄府後便踏上了歸途。


    陽光和煦,消融著皚皚白雪,洛真又來到城南。


    袁熙仍是如以往般溫柔的牽著她的手,似有所思“立春就在下旬,然你家出了這樣的事,我父親又處在緊要時期,我們之間的婚期便延後吧。”


    洛真忽的一震,甄姬十四歲嫁袁熙乃是命中注定,所以起初洛真還在疑惑婚期之事,恐有變故。如今,真就樣樣應驗了。


    一瞬間洛真便覺深深地無力感,難道永遠擺脫不了曆史的設定?


    袁熙看到洛真眼中的難過,以為是勾起了洛真的傷心事,握住她的手緊了緊。


    小心的問道“你可還記得明月樓之時對我提的要求?”


    洛真眼中漸漸清明,點了點頭,她還記得,讓他放棄隨父親稱雄,做那幕後操控之人,盡掩才華。那樣,在曹操打敗袁紹,誅其九族的時候,或許還可以救眼前之人一命。


    袁熙皺了皺眉,字斟句酌言道“我答允你,自此行事皆冠以兄長賢弟之名,讓世人不再知道袁熙的英才,若有機會,待家父一統北方,我們遠離這些紛亂,縱情山水,陪你平平淡淡的過這一生,你覺得可好?”


    洛真笑的淒然,心中蒙上一層水汽,輕輕點頭“吾意如此。”


    隻是自己怎樣反抗都逃不開這角色的設定,隻能如癡如醉的做個戲子,待著繁華落幕,又情歸何處?


    袁熙將洛真擁在懷裏,靠在她耳邊說道“那麽,你可以愛我了麽?”


    你可以愛我了麽?隔著虛空的懷抱,洛真能聽到袁熙胸腔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洛真伸出手臂環山袁熙的背,緊緊貼在袁熙的心口,動了動唇。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婚期被推遲至什麽日子,袁熙也沒定期。如今曹操對鄴城虎視眈眈,而袁術大敗,遠在千裏,與袁紹之間還隔著個公孫攢。好在曹操的根據地兗州出了內亂,曹操後院著火,自然沒了心思繼續擴張,這才讓袁紹有了喘息之力。


    一匹快馬飛馳在路上,馬身上有個白衣男子,胸口中了一箭,正涓涓的流著血。而那馬匹的前進的方向正是無極縣!


    劉維善在屋子裏來迴的走,他的手端在胸口,不停地晃動。林夫人被抓個現形,落得如此下場,好在沒把自己和甄道招供出來,不然……劉維善不禁後背發涼,甄洛怎的變得如此狠毒了?


    甄道捧了手爐正從外麵進來,麵色卻是鎮靜如常。


    劉維善上前問道“怎麽樣?”這句問的是張氏,張氏作為當家主母,如今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叫人不知如何應對。


    甄道將身上的披風摘了,遞給春喜,就叫她迴自己房裏去了。春喜雖然愚鈍,卻順從無比,甄道很放心她,但涉及此等事還是要避諱一下。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甄道轉頭淡淡道“還那樣,我去的時候,玉如和洛兒都不在。眼睛會動,嘴上嗚呀著說不清楚什麽話,看起來神智也失了。”


    劉維善鎖緊了眉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要想些辦法了,張氏如此,大權必定落在二嫂和甄洛身上,待甄洛嫁人,這甄府可就姓了方了!我們可就隻能分些殘羹剩飯!。”


    甄道聞言搭上劉維善的手“不如我去求洛兒吧,她一向心軟善良,我跟她說我染了那玩意的癮,她肯定會諒解我們,給我們一條活路的!”


    劉維善冷冷道“你以為甄洛沒有懷疑我們麽?她隻是沒來得及收拾我們罷了,心軟善良?她處理林夫人和甄榮的手段你也看了,至於活路,我劉維善自然會尋出一條來。”


    甄道默不作聲了,不知道低著頭在想什麽,而劉維善敘敘的將自己的計劃說給甄道聽,最後甄道艱難的點了頭。


    “就這麽辦吧。”


    過了喪期,方中正和陸氏登門來看望方玉如,三人在堂前說話,洛真趕到的時候隻聽得方玉如喊了句“我不走,我要把文燃和我的孩子養大!”


    洛真扶在門上的手便停在了那裏,心中已經知道了門裏發生了什麽。該是來勸方玉如改嫁的吧?如此年輕就守了寡,父母自然擔心,要為她尋好的出路。憑著方家的財力,在這無極縣招個入贅的女婿,方玉如做起這正妻來,繼承家業才是上上之選。


    洛真無奈的歎息,可惜方玉如並不會這麽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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