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玉撫著胸口喘著粗氣,待氣稍順後,兩腳一蹬跳下床榻,一溜煙便跑沒了影。玄輝真人也跟著他走了出去,隻見蕭如玉蹲在牆角,細細端詳著那張破舊黃紙,卻又躡手躡腳不敢去觸碰半分,仿若端詳一隻怪物一般。


    玄輝真人看著有趣,手頭法訣輕輕變換,細語輕聲念著法咒,破舊黃紙在地上輕輕一抖,縱然躍起直至蕭如玉麵前,又在風兒吹拂下抖了一抖。


    “啊!”蕭如玉仰身倒去,也不及迴頭看便手腳並用著向後爬去,很快又是一聲“啊!”響起,蕭如玉撓撓後腦勺,仰頭看著玄輝真人,趕忙拍拍身上塵土溜到玄輝真人身後,探出半個腦袋悄悄打量那張黃紙符。


    玄輝真人雙指輕輕一勾,符紙便向聽懂命令一般飄了過來輕輕落在地上,他彎下身子撿起符紙提到蕭如玉麵前讓他仔細端詳,“玉兒,你可瞧好了,這便是符篆!而天地間威力最大的便是地仙渡真仙時需要經曆的天劫——天刑雷劫!不知觀始祖是這天地間最偉大的符篆大師,他留在觀中的三張天刑雷符可比天威!”


    蕭如玉看著上麵墨筆長長拉出的紋案,似是多節長鞭橫空劈下,又似把把利劍排列成陣,筆鋒初時力透紙背,到得末尾又輕輕一勾鋒利無比。他愣愣看著,像是入了神一般,周遭事物無一可見,眼前唯有這一張符篆。久久之後,玄輝真人伸出手輕點其額頭,蕭如玉才醒轉過來,渾身無力地坐在地上。


    玄輝真人看了哈哈一笑,“玉兒,你這一看便過去一個時辰,下次可別再隨意看了!待到你結丹之時,方可開始休息符篆之術!”


    蕭如玉失去力氣,倒在地上作了個大字模樣,喘著粗氣問道:“師父,這符篆術若是得畫在紙上才能生效,那豈不是得隨身帶許多這樣的黃紙?而且這些紋案如此複雜,也太麻煩了!”


    玄輝真人走了過去,將他一把扶起,輕輕一笑,撿起了一塊石子,雙指輕點在其上畫著什麽。而後在蕭如玉身前輕輕一丟,隻聽砰的一聲宛若巨物落地。“玉兒,你若是能把這塊石頭拿起,今日的修行便免了,為師還獎勵你一根糖葫蘆。”說著右手在空中一捏,又憑空變出一串糖葫蘆在蕭如玉麵前不停晃蕩。


    “這有何難?”說著彎下腰便去撿那塊石子。“嗯?”,他五指緊握向上狠狠一提,石子卻是紋絲不動。他又伸出雙手一齊使力,石子依然毫無動靜。而後挽起衣袖,依稀可見其雙臂肌肉緊繃,石子宛如粘在地上一般一動不動。許久過去,蕭如玉又累倒在地上喘息不止。


    玄輝真人再度蹲下身,隨意拾起石子在手頭掂量著,望著蕭如玉微微一笑。


    “師父真是神力!這般沉重的石子都能這樣隨意地在掌間玩弄。”蕭如玉驚歎萬分。


    “這有何能?你也可以。”隨手將石子拋向蕭如玉。


    眼看石子飛來,他閉上雙眼似是極度害怕,雙掌朝外相合,隻聽輕聲一響,石子落在他的掌間,輕若鴻毛一般。“咦?這是怎麽迴事?”他學著玄輝真人的樣子掂起了那枚石子,卻絲毫不費氣力。


    玄輝真人撫著長須說道:“符篆之術便是擬天地萬物之形,進而為天地萬物之法,輕風擬得,烈火亦擬得,天刑劫雷更擬得。修至精深之時,又何須以符紙為憑?天地萬物為符,我為筆便是了!”說著拿過蕭如玉手中石子,“便如這石子,要他重如泰山便如泰山!”石子砰地一聲再度落地,砸出深深一道大坑。“要他輕若鴻毛便若鴻毛!”隻見那石子輕輕飄起,真如鴻毛一般。


    蕭如玉看著輕輕倒吸一口涼氣,“當真玄妙!”


    “起來吧。你還未到學習符篆術的修為。還是先修修鍛體之法,你這嬌生慣養的少爺體力,恐怕還未會法得道,便累死了!”玄輝真人背著身往後退了退,再度轉過身來之時麵上老態似乎盡去,深深紮下一個馬步擺起架勢,袖間獵獵風動,“瞧好了!這便是天下間最好的外家功法,喚作——九龍!”隻見玄輝真人打起一套功法,其間引起風聲鼓動,道袍隨風飄逸,靈秀一時,剛厲一時,令人觀而不透。


    九九八十一式打完之後,氣沉丹田,唇口微啟,一聲清亮龍吟破空而出直上九天。


    蕭如玉看得呆了,嘴巴大大地張著,似是合不上一般。


    “好了,你一時也學不了這麽多,慢慢來吧!”玄輝真人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前,輕拍著他的肩膀。


    “是……弟子定會好好學習……”蕭如玉一時間見了這麽多玄妙法門,還怔怔在方才的多變功法之中,沒迴過神來。


    不知峰上四季不顯,一晃三年過去,在玄輝真人的庇佑下,蕭如玉度過重重天劫,終於結丹,體內靈力充沛,身體亦經九龍功法洗練,體能體魄已是人間之極。


    這日裏,玄輝真人正式傳授蕭如玉符篆之術。


    玄輝真人取出一道黃紙,毛筆輕點朱砂,將符紙按在桌案上輕輕勾勒,一筆至底無有停頓,筆鋒一收朱砂也隨之凝滯,淺淺地透出一點光芒。


    蕭如玉看了多次依然覺得玄妙非凡,正當他想著,玄輝真人將朱砂筆遞給了他,“你且試試,記著靈氣凝於筆尖,勾勒其意,不要隻拘於其形。”


    他看著這隻毛筆,深深吸了一口長氣,俯下身來模仿著師父畫好的符篆細細勾勒,靈氣聚於筆尖與朱砂混成靈墨,不久便勾勒出一張九分相像的符篆。隨著筆鋒一收,蕭如玉長長喘出了氣,直起身來看著符篆,卻不似師父那般光芒隱現,宛若一道死符。


    玄輝真人點了點頭,說道:“已然不錯,形有九分像,意卻隻有三分,這符無魂,死了。”


    蕭如玉看著這張符,似乎與師父的並無二致,“師父,何謂符意?”,他疑惑地問道。


    “便如這道輕身符,擬的便是鳥獸在叢林間蹦跳的姿態。”玄輝真人拿過兩張符紙,“你看這道,筆鋒飄逸輕靈,好似飛躍一般。再看這道,拘於其形,筆鋒生硬,就像個木人。如此你可明白了?”


    蕭如玉似懂非懂,點點頭道:“弟子明白了。”


    玄輝真人轉過身去合上門,隻留下一句傳音入密,“待你學會了輕身符,我再教你其他的。”


    蕭如玉提起毛筆,又抽了一張黃紙,輕沾朱砂再度練習起來。待得月兒升起,黑夜如披覆上大地。在房中熬了一日,張張符紙抽出,朱砂幾乎用盡,蕭如玉也未畫成一張有意的符紙。他癱坐在木椅上,整個人失了精神。“為何終是不得其意?”,他又抽出師父的那張輕身符在燭光下琢磨起來。


    燭光透過黃紙,朱砂顯得有些暗紅,早已失去了清晨時的鮮亮,但其飄忽靈動之意卻全然未失。他琢磨不透,便將符紙在胸口一貼,順著指尖注入靈力,符紙一閃,蕭如玉便覺身輕如燕。他飛速跑出房去,速度較平時快了千萬般,到得庭中瞧著這棵參天大樹遮掩星空,起了心思。雙腳踏上樹身,如履平地一般輕輕一點縱身飄上。


    平時隻在地麵上看著這棵大樹,如今上來又是另一番感受。枝頭葉葉層疊,稍稍透出星光月色點點,隨著風吹葉動輕輕搖曳。蕭如玉閉上眼睛倒在粗大的樹幹上,細細聽著叢間的蟲鳴,伴隨著枝幹晃動的聲音,譜成一曲樂章。忽而他感到麵上有著什麽東西踩過,睜眼一瞧原是一隻鬆鼠悄悄跳了過去,借著他的臉做了跳板。


    “好呀你!竟敢將我做了跳板!”手臂一彎,瞬間躍起,朝著鬆鼠蹦去的方向趕去。


    這一人一獸在這這巨樹枝幹間竟追趕了整整半夜,小鬆鼠終究還是落在了蕭如玉手頭,“小家夥,你這般能跳,何不教教我?”他舉著小鬆鼠在倒在枝頭逗弄著。鬆鼠被他舉著也十分不開心,四肢晃動著表現出不情願。“是了!我怎的沒想到!”,他輕輕鬆開雙手,鬆鼠隨勢落下,幾個蹦躍之間跳上了枝頭,在濃密枝葉間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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