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中夾雜著一絲狐疑,一種無形的壓迫似是一座小山一樣壓在江石肩頭,他眉目微動,心中暗念以餘鹿的性格定不會說些對他不利的話,於是便更加堅定的將頭點了下去。


    “屬下所言皆為真實,您也可以向餘小姐求證。”


    身處上位的男人眼眸深邃,暗的深沉,似是能夠將麵前之人看穿。


    而忽然間他卻發出一陣輕笑,然而卻並未讓江石起身。


    “那你說是誰做的?”


    “餘小姐所佩戴的耳飾乃是晶石,這極易引起某些半獸人的覬覦……”


    “晶石對於半獸人來說,仍為傳言之物。”


    “不,現下正有一個人恰巧是認識的……”江石聲音放低了些,接著開口,“您吩咐送出去的那個東西被用在了其他人身上……那日屬下在地牢附近也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藥品氣息……”


    全島嶼除了維斯那裏有藥以外還會自己搗鼓藥劑的便是昂鳴了,江石說的明顯,須泊一聽便知道他所言指誰。


    “倒是將他給忘了……”


    “他已經完成進化,相貌也有所改變,需要屬下將他帶來嗎?”


    “不,看好他,且不能讓他在這段時間出事,待我與餘鹿離島之後直接殺了。”


    須泊語氣鬆弛,說的隨意,跪在地上的江石心中卻不禁一緊,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大人,餘小姐與這個孩子多少算是有些感情,真的要殺了嗎?”


    “正因如此才讓你離島後再殺,那時她早已什麽都不記得,自是不會再去怨我。”


    江石垂首應承,被劉海遮住的眼內現出一抹複雜。


    “……是。”


    “原以為一個還沒成年的小鬼興不了什麽風浪,誰知他卻敢把心思動在她身上,人不大,膽子卻不小,倒是跟雋龍有幾分相像……”


    須泊嘴角的笑容冷的像是寒冰,忽然一陣陰影覆蓋上來,江石看向窗外,原來是雲層遮住了太陽,隻留下一片的陰沉。


    “你去做件事,將地牢內凡是見過獸人形態的人類全部殺了,未見過的便放逐到距離陸地最近的海島上,天黑之前我會去地牢混淆他們的記憶,這些人便隻會以為是遭遇了海難而被衝上了荒島……這麽做她心裏應會舒服些,不然又會將那個人類的死攬在自己頭上,更加麻煩……”


    “大人,您這麽做,屬下擔心在聖昀大人那裏會不好交待……”


    忽然一道淩厲的目光射到江石身上,他的身體突的泛起一陣瑟縮,一股寒意從心底油然升起。


    “江石,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職責隻是聽從,什麽時候開始你會去幹預我的決定了?”須泊微微俯身向前,頓時高大的身影襲來莫大的壓迫,“你算是跟著我時間最長的一個半獸人,我暫時還不想換人。”


    被點到的男人身軀一緊,他麵色緊張,額角微微滲出了些許汗珠。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樣才能活的長久,餘鹿不希望我去殺人我便如她所意能不殺就不殺,可是這並不代表我會心軟,有些事情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但如若再犯,就不單單隻是死那麽簡單了,無論是誰,就算是聖昀也不會例外……”


    晦暗低沉的嗓音恍若從地獄中傳來的淺淺低語,大人越是表現的平靜便越是危險,這點作為跟在他身邊最久的江石心中很清楚,而今天他更清楚的了解到了一點,那便是即使跟在他身邊這麽久,但也依舊換不來他的一絲憐憫情義,可笑的是幫他阻擋災禍的竟還是那個女人輕飄飄的一句:


    不希望他去殺人。


    江石的心裏始終還是希望大人能夠變迴以前那個殺伐決斷、沒有任何軟肋的強大男人,然而心中另一麵卻又希望他可以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這種矛盾的心理讓江石覺得有些諷刺,他做的這些事情,對大人來說又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呢?


    “聽懂了嗎?”


    須泊的聲音帶著不滿,眼中有著明顯的不悅,江石聽到後趕緊從神遊中迴過神。


    “是…大人!謝大人……”


    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懶散似是帶著些許輕蔑的笑聲,江石離開後沒過多久門口便又傳來一陣動靜,須泊躺在皮椅上閉眼假寐,並未理會從樓下傳來的腳步聲。


    “別裝睡了,我答應先做你的事情再殺聖昀。”


    微仰著頭的男人緩緩睜開眼睛,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像是贏得了比賽的勝利者。


    其實上島後的當天夜裏黎羽便找過他,像他這種按耐不住的人能忍這麽久也是超出須泊的意料之外了。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隻能先幫你完成一半,剩下的一半,我需要親眼看到聖昀的屍體才可以完成。”


    電光火石間兩人的視線仿佛在空中碰撞出火花,須泊眼眸微眯,帶著淡淡的危險氣息。


    “可以做到什麽程度?”


    “忘記所有產生過的情感,恐懼喜悅,愛恨噌癡,她會變的像是一張白紙一樣,你想畫什麽便可但憑喜好……但是如若有外界刺激便會極易迴憶起,所以需通過我對她進行第二次消除加固,直至連事件也一並忘卻。”


    “成交。”


    夜晚的來臨讓海邊的小屋清冷了不少,餘鹿早早便睡下了,最近她犯困的厲害,一天裏基本上除了吃飯就是睡覺。


    不知道是因為懷孕導致身體敏感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她覺得這裏的床不太舒服,隱隱有些硌人的不適,卻又找不到床鋪做工的問題。


    然而今晚的床褥卻異常柔軟,甚至還帶著暖暖的溫熱,餘鹿迷迷糊糊間想著是不是維斯給她換新的被褥了,可是這樣子並沒有變啊…


    雙手扒拉著裹在身上的“被褥”,餘鹿像是小貓撒嬌似的用腦袋自然的蹭著他,然而漸漸傳進耳中的“嘭、嘭、嘭”的聲音卻讓她的睡意消散了不少。


    她緩緩睜開眼睛,發現並沒有什麽新的被褥,她此刻緊緊抱著的是一個健碩的男性身體,而他胸口大敞著的襯衣,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到裏麵蜜色性感的肌膚,條紋清楚而剛硬,他未做任何動作,卻仿佛帶上了七分的蠱惑……


    餘鹿的腦袋有片刻的發愣,她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有扯被子的動作,而原來她扯開的並不是什麽被褥,而是麵前男人的上衣。


    不用抬頭餘鹿也知道躺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是誰,這副對於她來說已經非常熟悉的身體和氣息,恐怕她一輩子也不會忘掉。


    “怎麽不看我?”


    須泊冰涼的大手將她頰邊的發絲別在耳後,食指與拇指輕輕揉捏著餘鹿細軟的耳垂,很快那裏變的充血發燙,他附下頭將它含在口中,一瞬間一股電流以極快的速度衝擊全身,餘鹿握緊了手掌將頭埋在他的懷中緊緊閉著眼睛,身體止不住的瑟縮著。


    “別、我…我懷孕了……”


    雙手輕輕推拒著想要壓過來的身體,她的聲音細小如蚊蠅。


    須泊停下了動作,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我很高興你能夠接受這個孩子。”


    男人低沉的嗓音中似是真的帶著微微的喜悅,他用如墨般深沉的雙眸溫柔的凝視著懷中的女人,語氣真誠。


    餘鹿眼神閃爍,她微愣了一瞬,但很快便又黯淡了下去。


    “以後別再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去解決事情,那並不聰明……你知不知道,當你奄奄一息躺在我懷裏的時候,我真的會發瘋……”


    將餘鹿緊緊攬在懷中似是要將她與自己融為一體,須泊用臉頰蹭著她的頭發,表情中存著一絲後怕。


    “我已經把地牢中的人類放到了離陸地最近的一處荒島上,那裏很安全沒有野獸,食物也充足,應該很快便會被其他人類發現……”


    感覺到懷中的身體一頓,須泊微微一笑,果然還是他最了解這個女人,知道什麽對她最起作用。


    “你什麽都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一切。”


    撫慰似的拍著餘鹿的肩頭,須泊在她發間落下溫柔一吻,餘鹿低垂著眼眸,咬著下唇麵色透著些許猶豫。


    “他的…姐姐呢?”


    頭頂上方久未迴應,一時間房間內的靜謐讓餘鹿有種微微的窒息感,她不安的攪動著身下的床單,卻忽然被一隻大手握住了那亂動的手掌。


    “我很慶幸你活到如今還能夠保持如此純淨的內心,那證明你的過往並沒有經曆過多少人心險惡,但你要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擁有接受善意和獲得幸福的資格,像是家禽牲畜,它們生來的命運便是長在最肥碩的時候被宰殺販賣,還有你不知道的黑暗地境被豢養了不同膚色的人種,他們的命運就是為有錢或有權人提供腎髒血液……世界貌似混亂,但卻處處存在著這種無形的規則定律,強者或許能打破它,但是很不幸的是這世界上多數存在著的都是普通人……”


    月光被雲層掩住使房內更加的昏暗,須泊淡淡的嗓音像是雪後靜夜中的呢喃,餘鹿覺得他跟往常有些不一樣,忍不住抬起頭看他,卻在同一時間被一隻手掌蒙住了雙眼。


    “我就是那個打破定律的人,所以我活了下來……”


    耳畔的幽幽嗓音像是睡夢中的唿喚,餘鹿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的困意,眼皮上一片沉重。


    “我好困……”


    “睡吧,醒來後一切就會變的更好……”


    然而這一覺餘鹿睡的卻並不舒坦,迷蒙中她總是感到有一股力量再衝入腦中,它在裏麵橫衝直撞,似是想要奪取什麽東西,餘鹿皺著眉努力抗拒著它的侵入,然而在對方兇猛的攻勢下她的抵抗卻顯得那麽的負隅頑抗。


    “怎麽樣了?她看起來狀態不太好,你最好別給我耍什麽花樣……”


    “你要心疼就別讓她經這一遭了,第二次可是會更加痛苦。”


    “……”


    “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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