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小師弟來信了,他已經在京都站穩腳跟了,那個人確實是大人物,說出來嚇死你們,他是當今梁王的小兒子。”


    菖蒲點了點頭,算是示意自己聽到了這則消息,一旁的杜仲則是跟著菖蒲一起點了點頭,對於他而言,縣令和梁王一樣都是那種遙不可及的大人物。


    也許梁王要大一點,但是他對於這個大大概要大多少還是沒有什麽準確概念的。


    在他眼裏也許就是一個大號的縣令罷了,而師兄可以和那位已經在兩個月前離開的縣令談笑風生,在他看來已經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要知道師傅在縣令麵前可是和一條老狗一樣的,除了不會搖尾巴幾乎什麽都幹了,就連被縣令背刺,用完了之後毫不留情的丟掉也不敢當麵說些什麽。


    徐牧一口老痰差點卡在了喉嚨裏,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即一抹邪笑浮現於嘴角之上,他知道了,菖蒲這是不相信這信息。


    男人將手中的信紙輕輕甩了甩,紙張在空中抖動,發出了嘩嘩的聲音。


    菖蒲接過紙張,蒼術的字跡便躍然於那紙上。


    見字如麵,親愛的師傅,我已經在京都……


    還不等菖蒲閱覽完兩行字,徐牧就將這封信給收了迴去,似乎是生怕菖蒲惱羞成怒的將信紙吞下。


    菖蒲看著這老樹發了第二春似的徐牧,忍不住搖了搖頭,癡傻如此,草木難解,若無自解,苦海無涯。


    “很快了,很快了,很快我就可以……我就可以……”


    徐牧低聲呢喃了幾句,表情由喜悅最終迴歸了平靜。


    “對了,你是不是把那些赤腳醫生的份子錢給減了。”


    徐牧炫耀完自己的進展,隨後終於想起了自己這次前來的最主要任務,男人挑挑眉,眼神直勾勾的看向麵前坐著的菖蒲。


    自從上次被站起來的菖蒲從醉酒狀態中嚇出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試圖利用體型去施加壓力。


    相反,現在的徐牧非常懂得君子動口不動手的精髓,每當他小聲對著菖蒲逼叨叨時總是保持著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


    以此保證菖蒲第一下抓不到他,而他則可以一溜煙的溜出去。


    “是,師傅你不在店裏麵待著,杜仲學問不到位,我無法去巡診,周圍村子裏麵已經很久沒有大夫去過了。


    他們自己請的大夫是來幫我們忙的,自然不能再收人家的錢了。”


    “嗯,無所謂了,等到蒼術迴來,這兩個錢倒也不算什麽大事,不過給出去的是我的錢,你要告訴他們,是我給他們的施舍。”


    “是,我會強調的。”


    徐牧見菖蒲同意了自己的要求,立刻轉身好似一隻得了勝的大公雞一般昂首挺胸的離開了這裏。


    菖蒲對此倒無所謂,畢竟這真的是徐牧的錢,這麽說也合道理,若是可以費點口舌就讓這家夥閉嘴,那絕對是一件善事。


    ……


    “對了,這是我師傅給的優惠。”


    在又一位前來拿藥的赤腳大夫點完購買的藥物之後,菖蒲嚴謹的補上了一句。


    隻是這嚴肅認真的表情配上這句話,讓對麵這個將袖子挽到胳膊肘,腳上也隻是如地裏麵的老農一般,踩著一雙草鞋的赤腳醫生忍不住笑了起來。


    “知道知道,徐掌櫃的心善。”


    這赤腳大夫樂嗬嗬的附和了一句,這句“這是徐牧給的優惠。”若是從其他人口中說出來大家還能權當是一句商業吹捧一笑了之。


    隻是這話從菖蒲嘴裏麵以如此一個嚴肅認真的口氣說出來,實在是有一種老虎認真的告訴大家,這隻小狗非常勇猛的喜劇效果。


    徐牧這人是個什麽樣子大家都看得清楚,說他十惡不赦到也還不至於,畢竟醫術有,醫德不多但是也還有一點,天怒人怨的事情沒幹過,非要說犯了眾怒的事情也是在協助官府辦事。


    比之一些比較抽象的同行,徐牧已經算是難得一見的大善人了。


    隻是若說對方是個真的大善人,這倒也不至於。


    徐牧此時剛好進來,他的眼皮子抽了抽,雖然看似這人說的話全是溢美之詞,實際上也確實像是在誇獎他,隻是聽這語氣再加上對方的神態,徐牧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太對勁。


    不過他畢竟是一個大夫而不是悍匪,最終隻能看著這位讓他感覺有些別扭的赤腳醫生帶著藥材和一抹怪異的笑容離開了百草堂。


    徐牧感覺對方在笑話自己,隻是他仔細想來卻沒有找到可以被笑話的點,難不成是他自己很搞笑嗎?


    在徐牧帶著一絲絲疑惑返迴後院的前後腳,就見六郎拄著拐杖進了屋內。


    在他後麵的是身上還帶著一絲絲煙火氣的妻子。


    “你不用來的,路上這麽多人,你萬一倒了怎麽辦。”


    六郎的妻子小聲的抱怨著。


    “那也不能讓你一個病人自己來吧,再說了,幾步路的事情,剛好運動運動,從家裏麵到店裏麵的路也比這個長一截。”


    六郎一手支著拐杖,一手向後,牽上了妻子那帶著繭子的粗糙手掌。


    “剛剛那是徐掌櫃,我都沒有怎麽在百草堂裏見過他,差點都以為這百草堂是菖蒲你開的了。”


    六郎顯然也看見了那個匆匆走入後院的身影,他在引著妻子坐在位置上之後就小聲地和菖蒲閑談了起來。


    六郎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接近不惑之年,連年打拚的操勞最是消磨一個人的精氣神,此刻的六郎兩鬢皆已經掛上了一抹白霜。


    “咋說話呢,注意點。”


    六郎的妻子用手肘懟了對方一下,隨後小心的看了看那邊徐牧離開的方向,這話放在家裏麵說說就得了,說出來難免有些得罪人。


    “嗯,師傅是來核對今年其他大夫交的份子錢的,因為今年他免了這些份子錢,收入少了不少,核對起來應該會很快。


    嗯,免了份子錢是因為他心善。”


    菖蒲牢記徐牧的要求,雖然這個氣氛好像並不適合說這個,但還是都提一句吧,免得徐牧後麵又嘮叨他。


    等到菖蒲最後一句話說完,六郎肉眼可見的開始了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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