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第一批繼續向暴食之城挺進的古老者隊伍已經出發,他們帶上了整整二十隻巨物修格斯,這是全部外遣修格斯三分之二的數量。


    祂們將在修格斯的幫助下,在抵達暴食之城邊緣後迅速建設臨時的住宅與防禦工事,需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將一部分地形環境改造成古老者能夠舒適生存的區域,這對先遣者來說是一項相當嚴峻的考驗。


    這批隊伍的臨時指揮者,是由古老者隊長親自委派的一名科研古老者,祂對環境改造和修格斯定向畸變有著豐富的經驗。兩名副隊長則是身軀進行過武裝改造的古老者,祂們科研用的眼球更小,但觸手更堅韌結實,肉翼更厚更重,能夠使用特製的武器作戰,應該能夠確保科研古老者的安全。


    古老者隊長向祂們吩咐好一切需要注意的事項之後,便目送祂們離去。另一批朝原駐地返程的古老者已經搭乘臨時建設好的傳送錨點返迴故土,祂們都是富有經驗的老兵,能夠很好的指引同胞們快速撤離,以躲過色欲眷族的追襲侵害。


    隻可惜,祂們的傳送技術有限,無法在短時間內將同胞全部傳送過來,隻能優先送老幼病殘撤離,剩下的健康同胞必須在陸地上艱難跋涉。這對古老者已經適應水生環境的身軀是一項沉重的負擔。


    雖然不至於因為陸地跋涉而出現死傷,但古老者隊長相信,經過這一次逃離之後,會有不少同胞下決心不再踏上陸地半步。


    但這樣也好,陸地就留給那些精力過於旺盛的低智詭異吧,喜歡閑適生活的古老者從來不喜歡戰鬥。


    在與科研向同胞們第三次確認修格斯解禁後的預測結果後,疲憊的隊長找到一片被眸竹落葉覆蓋的林間空地,至少這裏不會像純粹的泥土地那樣難以下足。祂舒展起一半的腕足,頭部的五角星慵懶的舒張開來,比緊縮時擴張了接近兩倍,這行為跟動物打哈欠的動作差不多。


    祂決定小憩一小會兒。


    古老者經過漫長的水生生活已經算是一種比較需要水源的水生生物,但如果將全身脆弱器官全部閉合,那祂們也能在陸地上比較安全的生活一二十天,所以隊長也不擔心同胞們會因為缺水而產生減員。


    至於食物,古老者是徹頭徹尾的食肉動物,但同樣可以依靠月光的照射獲取一部分維持身體機能運轉的能量。這是祂們從祖先那裏繼承來的能力——盡管祂們最開始的汲取對象其實是太陽。


    不過換成這個世界的月亮,也沒有太大區別。


    而就算到了彈盡糧絕萬不得已的絕境,祂們也可以在科研古老者的幫助下開啟通往亞空間駐地的空間裂縫,在打造成鐵桶一塊的亞空間駐地內得到喘息。


    那裏還有成千上百名同胞維持駐地的正常運轉,祂們花費巨大代價在亞空間內打造的中小型空間站就是祂們最後的希望。


    迴家的希望。


    古老者隊長將伸長的腕足蜷縮起來,頭上的五角星狀結構也緊縮在一起,遠遠看上去,此時的祂就像一個豎起來的粉綠色的大楊桃,正靠著一根眸竹打著瞌睡。


    此時的古老者氏族還沒有徹底撕毀《三族同盟》,被魔化精靈種植的眸竹們尚不能對古老者造成任何傷害。而就算這些竹子有不軌之心,這些古老者也能教祂們下輩子怎麽做一棵好筍。


    這群海星觸手怪菜歸菜,但也不是這些沒啥智商的傻竹子能比的。


    西方漸漸出現一縷光亮,魚肚白出現在黑暗籠罩的天空之中,賜福彎月識趣的隱去身形。隨後,第一道亮銀色的日光出現在空曠的天際之中,所有正在行動的古老者紛紛打起瞌睡,收斂起身上的腕足,朝著隊長所在的位置蹦跳著過來,靠上去一動不動了。


    氏族具有高度社會組織結構,在外行動,抱團取暖是古老者們的本能反應。祂們一個挨著一個的湊到一起,身上凸起的一角插到同胞身軀的凹槽處。這樣扣紮結實,祂們就不用擔心睡眠休息時與同伴們分離。


    隊長勉強睜著眼睛,直到最後一隻同胞從遠處趕來族群的位置,才滿意的眨了眨眼睛,困倦地撐著眼柄深深的看了一眼著由深紅像淡藍轉變的天空,隨後將眼球縮進五角星的頭部裏,再也不動了。


    於是,【休息】的規則降臨了。


    林間寂靜下來,連所有的植物都安眠。癡愚的清潔者從虛空中憑空出現,卻看到這裏沒有汙穢,隻有一群紮堆的古老者。祂遲鈍的撓了撓屁股上的頭部,隨後又重歸於虛無。


    畢竟還有其他更多存在血漬與汙穢的地方等待著祂們清掃。


    林間的風輕輕吹拂,團團包裹的氏族團體裏傳出輕微的咕嚕咕嚕聲,伴隨著些許悠揚的細聲笛響,古老者們的唿吸節奏漸漸趨於一致,遠遠看去,就像一片波瀾起伏的粉綠色海洋。


    祂們沉浸在古老的夢境之中,也隻有在悠遠的夢境裏,承受著巨大壓力的古老者氏族們才能得到些許喘息。


    在那遙遠的時空之中,天寒地凍的故土,溫度極低的冰與雪在空中飛舞,天與地仍是一片茫茫雪白。那裏,金黃色的太陽散發著溫暖的氣息,遠不像這裏的銀色光芒冰冷。冰是透著絢麗光澤的,雪亦是暖玉般潔白,落在腕足上緩緩融化,變成細小的水珠後,又在低溫烈風的吹拂下化作細小冰片。


    古老而巨大的黑灰色玄武岩石質建築矗立在山巔各處,牆麵上有著利用古老技藝雕刻而出的萬般花紋與亙古曆史。選擇離群索居的古老者先祖們重迴田野,在田園牧歌的生活中感悟生命的真諦。


    沒有一個氏族同胞不夢想迴到祂們的故土,祂們已經離開故鄉太久,太久。久到最後一個曾目睹過白色冰雪的祖輩也在兩百個多血月周期前逝去,久到古老者隻能在睡夢中一睹故土的容顏。


    祂們,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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