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耳邊唿嘯而過,葉天隻能眯著雙眼,視線模糊,看著兩旁的景象飛速倒退著。


    他被青年挾持在空中,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對方的神秘,以及地極境武者的強大。


    不知過去了多久,二人早已離開了朝雲城,在飛雲郡的上空騰雲駕霧著。此時正是夜晚,薄雲於天際徘徊,在月色映照下,頗具幾分嫵媚。


    尋找一處僻靜之地落下,青年將葉天放在了一旁,兀自抬起俊秀的臉龐盯向空中的殘月,一雙眸子中,帶有幾分感傷,又有幾分疑惑。


    葉天沉默許久,不知該說什麽,最終隻能道:“那場大火以及背後……既然你還活著,那……”


    青年緩緩轉身,笑容收斂,迴憶上湧,眼瞳之中倒影著一人的影子,半晌才歎息道:“淵弟他,葬身於火中了。”


    從青年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葉天內心除了感歎,再無其他。


    “皇家爭鬥,當如此無情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青年無奈的輕笑一聲:“是啊,我本無心,奈何身不由己啊!”


    同樣的話,葉天分別在閣主和青年的口中聽聞,其中意味卻截然不同。前者的昭昭野心不加掩飾,路人可見;而後者,卻有一種窮途末路的孤獨感,其中卻又夾雜了堅定的決心,似不想再繼續忍受下去了。


    一點銀光拋飛,葉天伸手接過,是一枚熟悉的儲物戒指。


    “你是散修嗎?我和他都不敢置信呢。散修哪來的天大造化,竟能令你在玄極境修出靈魂力來。”


    “看看你的東西有沒有少。”


    葉天目光灼灼地注視著青年,這枚戒指的出現,能夠說明的事情太多了。


    “分毫不少,多謝了。”葉天誠摯開口:“是他將你逼到這一步的。”


    “不是他,是人心底的欲望。”青年微微搖頭:“牢獄動蕩,在風波平息前,你暫且不要迴朝雲城了。向前方三百裏便是流雲郡,你可在那兒調養生息。”


    “他不會再找你麻煩了,若明年你想要入三大學院,也可。但,莫要入紫荊學院。”


    青年說罷,飛身離去,甚至不給葉天詢問他名字的機會。


    月下,唯獨葉天一人佇立原地,梳理著近來發生的一切。


    他的內心並不平靜。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適應了殘酷的叢林法則,適應了人性的黑暗與卑劣。


    然而現實狠狠地在他的頭頂澆了一盆冷水,告訴了他,他知道的太片麵了,他了解的實在過於可憐,少之甚少。


    人是群居生物,其間不單單是赤果果的殺伐對決,真正的險惡,來自於那一幅幅笑裏藏刀的麵孔之下,來自於運籌帷幄的算計之中。


    就好比他,淪為了他人的棋子,被人毫不留情地利用卻又無可奈何,無法改變現狀。


    若是沒有青年的幫助,他的下場隻有兩個:一便是受盡委屈後還要忍氣吞聲,臣服於鑄陽器閣閣主的麾下;二便是誓死不從,自此從世間消失。


    無論是哪一個,都是被動的,由不得他主動去選擇。


    武者修極道,攀天路,為的是什麽,不正是為了不屈居任何人下,不受他人的擺布與掌控,能夠肆意瀟灑地縱橫世間,閱覽最美好的風景,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麽。


    然而最簡單的心願,往往最是奢侈。


    隻不過,現實這顆滾輪一樣的打磨石,並沒有將葉天的棱角磨平,反而令他的心中激起了無限的動力,以這塊最好的打磨石,來磨礪自己的劍道,磨礪自己的意誌,磨礪自己的內心。


    “強大,需要拚勁一切力量,讓自己更快的強大起來。”


    一縷不滅劍意,乘風而起,破開層雲,蜿蜒直上天際,誓與明月一爭高下,看看究竟是誰更耀眼一些。


    ……


    流雲郡。


    作為北楚國最北端的一片郡地,處於邊緣就能看到淩雲大陸之外的無盡深海,流雲郡可以說是北楚國僅比天南郡稍微強一點的郡地了。


    流雲郡強者數量有限,論統治力甚至還不如天南郡的幾大宗門,除卻一些多少年來屹立不倒的家族之外,更多的是一些被帝國通緝的要犯流寇聚集在此,作為一處法外之地。


    實在混不下去了,那就乘船渡往無盡深海,成為居無定所的海盜,不時迴來偷襲一波鄉鎮村莊,搶奪一些少得可憐的資源。


    葉天也不知道自身具體在牢獄之中呆了多久,隻是當天光破曉時,所見之處一片秋黃,荒蕪蒼涼的落寞感不由自主便會湧上心頭來。


    流雲郡的武者大多自顧不暇,更不會去在乎所處環境如何了。放眼望去,半人多高的枯草經風吹動,仿佛一片金黃色的海浪般,翻湧不止。


    葉天並沒有什麽計劃,因為他對流雲郡並不了解,而且他的腦海之中,還在迴想著青年臨走時留下的那一句話。


    “不要入紫荊學院。”


    反複咀嚼這句有著深意的話,葉天不認為青年是在無的放矢,顯然是為了他好。


    “難道說,他的掌控力已如此可怕,竟能將一院天驕都把控在手中嗎?”


    想到一個可能,葉天不由感到駭然,倘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對方的勢力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


    一院學員都是從全國各地而來的天之驕子、青年俊彥,全部成長起來,該是何等強大的助力。


    可是,這天下到底還是人皇的天下,如此堂而皇之地招賢納士,不怕被人皇顧忌嗎?


    皇家權謀,以他出身貧寒,見識淺薄,一時間的確猜不透每一個人的內心想法。


    駕!駕!駕!


    殺!殺!殺!


    馬蹄輕微顫抖,隻見遙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陰影,隨著陰影越來越近,竟是一列上百人的馬匪,各個兇神惡煞,手提不一的兵器,滿臉狠厲。


    他也隻是從書籍上看到過流雲郡賊寇的猖狂,隻是沒有想到會如此囂張,天才剛剛亮,就策馬揚鞭出來搶劫了。


    心念一動,葉天臉上浮現起了詭異的笑容,悄無聲息地跟隨在了馬匪的隊伍之後,身軀仿佛是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般,隨著勁風飄飛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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