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昌二十年十月,河東節度使奉旨出戰,平息流寇之亂。河東節度使兵強馬壯,行軍有度。對付流寇亂賊不過是手到擒來。


    待到當年年底,為禍一方的流寇亂賊,除了最後幾個垂死掙紮之輩,已經徹底被消滅幹淨。捷報送到京城,舉國歡唿。孝昌帝在早朝上哈哈大笑,並且當著朝臣的麵,連說了數個好。也因此,最初獻策的裴顏卿也再次得到了嘉獎。


    亂民已平,災荒卻沒真正過去。朝臣們顧不得這些,當天就有朝臣站出來,請孝昌帝下旨命河東節度使領兵迴到駐地。該有的賞賜朝廷自然會給,但是也不會放任他們繼續在外蹦躂。這話正好印證了收放自如中的收。在朝臣們看來,節度使就是陛下手中一條狗,指哪打哪,等打完了就該乖乖迴家繼續看門去。


    孝昌帝很是讚同朝臣們的意見,並沒有問過裴顏卿,當天就下了旨意讓河東節度使領兵迴原駐地。至於嘉獎,稍後就會送到。反正虧待不了他們。


    卻沒想到河東節度使接到旨意後,並沒有遵旨行事。而是給孝昌帝上本哭窮,一說軍餉不夠,大軍無法開動。而是天寒地凍,兵部得將今年的棉襖補上。否則士兵們迴不了駐地。


    孝昌帝接到題本,看過之後,臉色頓時垮了下來。關起門來大罵:“跋扈,實在是太過跋扈。”當初擔心的問題果然發生了,這些節度使放出來容易,想要讓他們迴去,卻難上加難。


    孝昌帝命重臣們商議方略,無論如何不能放任河東節度使在外溜達。這些兵痞,一個不好,其禍害比流寇災民更甚。


    重臣們商議來去,最終結果就是捏著鼻子忍了,先滿足了這些兵痞的要求,將他們送迴去reads();。


    孝昌帝似笑非笑的看著諸位重臣,問道:“戶部能拿出多少銀子?棉衣又從何而來?”


    “這……”銀錢問題果然將大家給攔住了。今年本就是災年,加上局部打仗,要說戶部有結餘,那是騙人的。如今國庫空得能跑馬,到了年底四處都需要要錢,還需要賑濟災民,預防雪災,總之要讓戶部一下子拿出幾十萬上百萬的軍餉以及禦寒的冬衣,實在是辦不到。


    “沒有銀錢,沒有禦寒的冬衣,如何能讓河東節度使乖乖率兵退迴駐地。大家好好想想吧。”孝昌帝甩袖離去,顯然是氣得狠了。


    重臣們也是無法可想,最後東拚西湊的湊了個十萬兩出來,又東挪西借的弄一萬套棉衣,這還是在災民手中搶食,才擠出這麽點銀錢物資。指望著靠著這點物資,將河東節度使給打發了。


    孝昌帝歎了一聲,真正是國事艱難啊。國庫怎麽就這麽窮,下麵的人怎麽就這麽無能。最後孝昌帝從內庫中拿出十萬兩,湊足二十萬,派人領著這些物資去勞軍,爭取在過年前將兵痞們全部趕迴駐地。


    河東節度使很痛快的收下銀錢物資,卻半句不提何時啟程迴駐地的話,依舊占據府衙,就食當地,驅使災民為其勞役。使臣見狀,大感不滿。旁敲側擊數迴,都沒得到正麵迴應。最後幹脆撕破臉,直接問河東節度使何時啟程。


    河東節度使哈哈大笑一陣,隻說快了快了。被逼急了,幹脆抽出刀子,裝作隨意的說道:“天寒地凍,如何行軍。等到春暖花開之時,不勞使臣催促,自會拔營啟程。”


    “節度使不迴家過年嗎?”


    “哈哈,當兵吃糧,沒這麽多講究。再說了,京城的官老爺也沒見迴鄉過年。咱們當兵的更不在乎這些。”


    無法,使臣隻能將所見所聞據實稟報,請孝昌帝裁奪。反正他一個小小使臣,是沒有辦法。


    孝昌帝接到題本,看完之後,遲遲沒有說話。隻是沉著一張臉,不給任何人好臉色。


    最後孝昌帝召見裴顏卿,希望裴顏卿能想出對策,解決河東節度使。裴顏卿沉默良久,這才說道:“不如讓臣親自走一趟。”


    “不可。眼看年關將至,哪能讓太傅舟車勞頓。”孝昌帝還是很愛護裴顏卿的,真正將裴顏卿當做了心腹重臣對待。


    裴顏卿一臉感動,卻堅持要親自走一趟。當初是他提議讓節度使出兵平亂。如今亂子已平,節度使卻不肯奉旨迴駐地,可見狼子野心。既然事情由他而起,自然該由他來終結,也算是有始有終。


    孝昌帝卻不忍裴顏卿走這一趟,他怕將節度使逼急了,會拿裴顏卿開刀立威,威脅朝廷。這種事情,過去曾發生過,將來當然有可能再次發生。孝昌帝的態度很明確,他可以等,就等到春暖花開。他倒是要看看,屆時河東節度使還有什麽借口留著不走。


    裴顏卿暗暗歎氣,若是河東節度使打定了主意不肯迴那苦寒之地,自然能找出許多借口。甚至幹出養寇自重的事情也不稀奇。而且這種可能極大,隻因為災情還在,災民也還在,這便是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朝廷有心賑災,奈何有心無力,加之老天爺不開眼,整整一個冬天不曾下雨。很顯然,明年的情況隻會比今年更會糟糕。


    裴顏卿將這份擔心如實稟報孝昌帝,引來孝昌帝的擔心煩心reads();。打仗要用錢,賑災要用錢,朝廷運轉要用錢,處處要用錢,可是錢從何處來?孝昌帝不敢輕易開口加稅,就怕老百姓活不下去,跟著造反。可是不加稅,國庫每年就那麽一點固定收入,麵對如今境況,該如何是好。


    裴顏卿倒是替孝昌帝想了辦法,可以從東南食利,比如海貿。奈何,還有個南陳虎視眈眈,大周想從海上食利,絕不會比平亂更輕鬆。


    君臣二人商議了半宿,也沒商議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出來。


    孝昌帝無奈之下,隻好到後宮尋找消遣,派遣煩悶。裴顏卿則加緊了私下裏的動作,隻待一朝發難。


    林月音心懷不安,一直盯著朝中動靜。張永前來稟報,“啟稟娘娘,陛下去了永福宮。”


    “知道了。”林月音不在乎孝昌帝去了何處,她如今隻在乎這個天下大勢要如何走。


    張永又道:“娘娘可是在擔心朝政?”


    “本宮下了節儉令,所得銀兩對於國朝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還有人誰本宮沽名釣譽,就會投其所好,討好陛下。”林月音說到這裏,自嘲一笑。“你說世人可笑不可笑。”都快死到臨頭了,還要同她這個皇後爭一爭。果然宮鬥才是後宮的主旋律。


    張永說道:“娘娘何必在意旁人的看法。”


    “本宮自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尤其是想到裴顏卿又在給孝昌帝挖坑,林月音就有一種衝動,想要說出所有真相,揭穿裴顏卿的真麵目。隻是會有人相信嗎?孝昌帝第一個就會嗬斥她,怒斥她危言聳聽。可見,裴顏卿對於自己在朝中形象經營很成功,人人都當他是忠臣孝子。


    哼!若裴顏卿果真是忠臣孝子,為何遲遲不肯大婚。那麽大年紀了,還不知道傳宗接代,何來孝子一說。無非就是不想有妻兒牽絆,不想讓家人成為朝廷人質。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就算要逃命也能輕裝出行,輕易舍棄京中一切。奈何,能看透這一點的人,這世間就沒幾人。


    林月音問張永,“最近可有同容玉聯係?”


    “啟稟娘娘,同容將軍那裏一直有聯係。容將軍讓奴才代他請安,請娘娘保重身體。”


    林月音點點頭,“容玉是個有良心的,也是有誌氣的。不枉費當初本宮替他奔走。”


    “娘娘說的是。”張永低頭應道。


    杜安急匆匆的從外麵進來,“啟稟娘娘,不知為何,陛下竟然斥責了張貴妃,這會已經離開了永福宮。”


    林月音頓感意外,“可是張貴妃又說了什麽不得體的話。”


    “暫時不知。”


    “那就派人打聽打聽。”


    “遵旨。”


    永福宮內,張貴妃哭哭啼啼的,委屈得很。她都不明白孝昌帝的怒火來自於何處,難道就因為她隨口替河東節度使說了句好話。張貴妃同玉安抱怨道:“陛下忒小氣了,才坐下沒一會,就怒氣衝衝的離去。落到有心人眼裏,不知怎麽編排本宮。說不定明兒一早,就會傳出本宮失寵的言論。”


    “娘娘慎言reads();。陛下如今正為河東節度使一事操心,娘娘本該寬慰陛下,為何偏同陛下唱反調。”


    “胡說八道。”張貴妃雙目一瞪,“本宮好心好意替陛下分憂,陛下不領情,為何你卻怪本宮同陛下唱反調。你該知道,本宮不懂那些朝政,對外麵的事情也不感興趣,不過是順著陛下的話說了那麽一句。誰知道陛下竟然生氣,留都留不住。”


    玉安無奈跺腳,“陛下正在氣頭上,自然聽不得娘娘替節度使大人說話。”


    “哼,總歸就是陛下小氣。”張貴妃嘟嘴不肯認錯。她心裏頭惦記著範陽節度使,很自然的就站在了河東節度使的立場這說話。其實這種事情放在平常,不過是小事。但是孝昌帝如今正為此事煩惱,原本的小事自然也會變成大事。


    孝昌帝怒氣衝衝的離開永福宮,深覺張貴妃愚昧不堪,一肚子草包。可見女人都是頭發長見識短。本想迴思政殿,走到半路又改了主意,幹脆轉道前往清寧宮,尋林月音說話去。要說這後宮女人,有誰能夠在朝政上給予他一點建議,非林月音莫屬。理所當然的,孝昌帝也就將林月音當做了後宮最有見識的女人。


    林月音沒有做好迎接孝昌帝的準備,不過人都來了,還是得打起精神應付著。


    孝昌帝舒了一口氣,感歎道:“還是皇後這裏舒服。”


    林月音笑道:“既然舒服,那陛下以後定要常來。”雙手奉上香茗。


    孝昌帝點了點頭,“自然會常來。”


    林月音隨口問道:“臣妾聽說陛下先去了永福宮,怎麽突然又到了清寧宮。難道貴妃妹妹身體不適,不能伺候陛下。”


    孝昌帝那張臉瞬間變得陰沉,“別提永福宮,全是些沒有見識的女人。”


    林月音輕輕擦拭嘴角,笑道:“這後宮的女人哪需要什麽見識。能夠用心伺候好陛下,就是盡到了本分。張貴妃以前一直是這麽做的,陛下不是挺滿意的嘛。著會嫌棄人家沒見識,卻有些無情。”


    “你還替她說話?”孝昌帝狐疑地看著林月音,不明白林月音的用意。


    “臣妾不光是替她說話,更是替自己替後宮的姐妹們說話。陛下對後宮要求忒高了點,又要才學容貌還要有見識,對於身處深宮的女人來說,這要求沒幾人能夠達到。”林月音含笑說道,心裏頭嫌棄孝昌帝無事生非。他不滿張貴妃就罷了,偏生還跑到清寧宮來撒野,真正無趣得很。


    孝昌帝眼一瞪,“皇後好大的膽子。”


    林月音不懼孝昌帝,“正所謂忠言逆耳,臣妾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孝昌帝頓感無趣,他隻是想到後宮找一處放鬆的地方,偏生張貴妃蠢人說蠢話,讓他生了一肚子悶氣。以為林月音會體諒他,卻沒想到林月音擺出賢後的姿態,盡同他說些大道理,讓人煩悶不已。孝昌帝頓感人生無趣,為何這後宮就沒個好去處。


    孝昌帝在感慨,林月音則保持沉默。孝昌帝歎了一聲,“皇後對河東節度使一事如何看待?”


    “臣妾愚鈍,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林月音麵無表情的說道。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朝廷沒錢,說什麽都沒用。真要以防萬一,那就派京營出京,河東節度使隻要沒有造反的心思,自然會在逼迫下後退一步reads();。如果河東節度使有心造反,自然另當別論。不過京營出京同樣要花錢,又是年下,光是後勤就得要了朝臣們的老命。


    所以林月音幹脆當個啞巴,讓孝昌帝知難而退,找別的人問策去。比如找裴顏卿這個野心家,反正這個天下是要亂的,就讓裴顏卿再得意得意。


    孝昌帝一臉失望,“當初皇後說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朕以為此話很是發人深省。為何如今皇後卻又謙虛起來?莫非朕不值得讓皇後費心思嗎?”


    是的,完全不值得。林月音心裏頭這麽想著,麵上卻顯惶恐,“陛下誤會了。麵對如今境況,臣妾真的是無法可想。臣妾不過是一介婦人,連朝中大臣們都想不出辦法來,臣妾一個坐井觀天之人又如何想得出。至於當初那番話,臣妾也是結合了前些年的一些經曆體會,才有那番感悟。如今真正麵對軍國大事,臣妾也是有心無力。還請陛下體諒一二。”


    見林月音說得如此誠懇,孝昌帝也覺著自己之前逼迫過甚。他揮揮手,“罷了,是朕為難皇後。皇後歇息吧,朕要出去走走。”


    “臣妾恭送陛下。”


    在後宮轉了一圈,孝昌帝最終還是迴到思政殿。至於河東節度使,隻能暫且聽之任之。隻要他不造反,朝廷就不能逼迫過甚。哎,國事艱難,孝昌帝也很無奈。


    孝昌帝的妥協,隻會助長節度使的氣焰,這一點毋庸置疑。現在還沒看到此舉的嚴重後果,待到來年,孝昌帝或許就該後悔了。


    這一年的年關不好過,後宮也冷冷清清的,因為縮減了用度,大家都在私下裏抱怨不已。


    蕭太後喜歡熱鬧,受不了過年的時候後宮還冷冷清清的。將林月音叫到壽寧宮痛罵了一頓。林月音是左耳進右耳出,同蕭太後掰扯了一番國事艱難,大家節約一點,好替陛下分憂的大道理,倒是堵得蕭太後說不出話來。


    蕭太後隻覺氣悶,當即決定眼不見心不煩,揮揮手讓林月音告辭。


    林月音則趁機敲打那些不安分的女人。想要拾掇蕭太後來對付她,也不先稱稱斤兩。她從進宮之日起,就同蕭修媛蕭太後戰鬥,數年下來,累積經驗無數,而且贏多輸少。如今她又坐穩了皇後位置,更成了常勝將軍。光是請一個蕭太後出來,還奈何不了她。


    林月音擬定了一個名單,下令這些人閉門思過,再次裁剪用度。她就是要用這種辦法,告訴後宮的女人,敢挑釁她,就要做好被清算的準備。


    這些女人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像是這樣的事情,林月音一言而決,無人會出麵幹涉。就算捅到孝昌帝跟前,孝昌帝也不會替她們說話,甚至有可能讚同林月音的做法。至於能同林月音爭一日長短的張貴妃,哼,如今怕是得了失心瘋,竟然開始放權,不再像以前那樣處處爭權奪利。就連伺候孝昌帝,也沒有以前用心。


    轉眼就是孝昌二十一年,朝臣們正盼著河東節度使遵守諾言,早日啟程迴駐地。卻不料,因為災情加劇,民間再次鬧起了民亂。而這一次大有四麵開花,全國皆亂的趨勢。


    河東節度使借口平亂未盡全功,要繼續替陛下分憂解難,更不可能啟程迴駐地。而孝昌帝也的確需要一隻善戰之軍平息死灰複燃的流寇反賊。


    這仗一打就打到六月,將大好江山打得千瘡百孔,各處匪亂依舊,國朝以可見的速度衰敗著。


    正所謂福不雙至,禍不單行reads();。七月,寧王反了,說孝昌帝不仁,致使民不聊生,他要替天行道,斬殺昏君。


    孝昌帝大怒之後又是大驚失色,寧王竟然公然扯旗造反,還敢罵他是昏君。孝昌帝失魂落魄,直言問裴顏卿,“朕真的是昏君?”


    “陛下保重,萬萬不可被那亂臣賊子亂了心神。朝廷需要陛下,天下需要陛下。”


    這話安慰不了孝昌帝。事實擺在眼前,連續兩年災荒,災民一日多過一日,銀錢一日比一日緊張,河東節度使平亂無功,寧王扯旗造反,裹挾當地民眾,已經占領了三州十二縣。孝昌帝怒極攻心,一口心血噴出。群臣大驚失色,孝昌帝不顧身體安危,下旨申斥寧王,斥他為亂臣賊子,奪爵,千刀萬剮。同時下旨申斥河東節度使,領精兵數萬,竟然還連區區流寇民亂都平不了,要他何用。


    兩封旨意下達,寧王得意非凡,當著手下將領的麵直說孝昌帝已經是窮途末路。


    至於河東節度使,則直接撕了聖旨,將傳旨的太監嚇了個半死。河東節度使冷冷一笑,“陛下既然嫌棄某沒本事,那就派有本事的人來吧。”


    驕兵悍將,驕兵悍將啊!敢撕了聖旨,這同造反謀逆有何區別。河東節度使要太監傳話,故此太監保得一命逃迴京城,添油加醋的將河東節度使的逆行告訴了孝昌帝。孝昌帝再一次被氣的吐血,讓太醫們急的直搖頭。


    大周天下烽煙四起,不過很顯然事情還會朝更糟糕的方向發展。範陽節度使也扯旗造反,公開聲稱這天下劉家人坐得,李家人也坐得。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啊!朕早該殺了他,殺了他。”孝昌帝躺在床上怒吼。範陽節度使同孝昌帝之間,不僅有仇,還有綠帽子的私仇。孝昌帝忍辱負重,忍下這口惡氣,沒想到忍到最後人家竟然反了。這讓孝昌帝如何不怒,這是在打臉,打得啪啪響,打得孝昌帝暈頭轉向。


    更讓孝昌帝無法接受的是,河東節度使也反了。稱孝昌帝位偽帝,陰謀篡位,殺兄弑父,帝位不正。如今河東節度使要溯本清源,為先太子遺孤正名。殺了偽帝,奉先太子遺孤為帝。


    河東節度使手裏有先太子遺孤,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這則消息都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天下。


    孝昌帝再次被氣的吐血,“不可能,絕無此事。”這是孝昌帝的態度。先太子一脈早被斬盡殺絕,何來遺孤一說,分明是有人混淆視聽。


    就連一向不過問朝政的蕭太後也被驚動了,當著朝臣的麵斥河東節度使‘胡說八道,無中生有’,又說孝昌帝得位堂堂正正,先帝的遺詔還擺在奉先殿內,誰敢懷疑孝昌帝的帝位不正,就是懷疑先帝的遺詔。


    話雖然是這麽說,不過突然冒出來的先太子遺孤,的確給天下人極大的衝擊。就算朝臣們不在意,可是卻擋不住天下悠悠眾口。如今在民間,說什麽的都有,甚至有那大膽的直言孝昌帝乃是亂臣賊子。


    蕭太後同孝昌帝關起門來說事。


    孝昌帝直言不諱的問道:“母後,廢太子果然留下遺孤?”


    “怎麽可能。你別聽人胡說。”蕭太後堅定的否認,“廢太子共有三子兩女,在廢太子死後,皆都死於非命。那河東節度使莫非是失心瘋,竟然敢打著廢太子遺孤的旗號,簡直是不知所謂。再說了,廢太子是被先帝廢的,就算要算賬,也該找先帝算賬,同你沒有關係。”


    孝昌帝有些發愣,當年廢太子被廢之時,孝昌帝還隻是個半大少年reads();。雖知情勢緊張,畢竟沒有親身參與其中,故此印象並不深刻。對於廢太子的幾個子女,孝昌帝更沒印象。對於注定要死的人,他自然沒必要花費心思。


    孝昌帝嘴唇發幹,問道:“母後,會不會當年有漏網之魚。”


    “其他不甚緊要的人可能會有一二漏網的,但是廢太子一家,絕無漏網之魚。”蕭太後說得斬釘截鐵,可見那些人的死,蕭太後沒少出力。


    “這麽說來,是有人冒充?”孝昌帝再問。


    蕭太後微蹙眉頭,張口想要說些什麽,臨到嘴邊又改了口,“當然是冒充。廢太子的後人都死絕了,哪來的遺孤。就算真有遺孤,陛下也不必緊張。跳梁小醜一個,遲早要滅了他。”


    孝昌帝苦笑,河東節度使可不是跳梁小醜。就算要滅他,國朝也得傷筋動骨。


    不過值得安慰的是,廢太子無後,那所謂的遺孤自然也就成了一個笑話。孝昌帝有了這份底氣,當即命人擬旨,傳旨天下,斥河東節度使亂臣賊子,又斥他拿個冒牌貨就敢冒充廢太子遺孤,簡直是愚蠢自大。他孝昌帝得位堂堂正正,有先帝遺詔,敢說他得位不正,就是在質疑先帝,質疑劉氏祖宗。


    不管口水仗怎麽打,戰爭卻來不得半點虛的。孝昌帝下旨京營出兵平叛,務必要殺光這些亂臣賊子。同時給其他節度使下旨,命他們緊盯邊關,不得妄動。


    不管外麵如何亂,對於後宮的影響其實是有限的。大家以前是怎麽過日子,現在依舊怎麽過。


    不過其中也有幾個表現得過於激動緊張。


    張貴妃轉來轉去,一副焦躁難安的模樣。玉安安撫張貴妃,可惜效果有限。張貴妃一個勁的嘀咕,“他怎麽就反了,他怎麽敢反。朝廷已經派兵,萬一有個好歹,該如何是好。”


    “娘娘慎言。範陽節度使是亂臣賊子,娘娘該同他劃清界限才對。要是讓陛下知道娘娘竟然惦記著那人,屆時隻怕娘娘性命不保。就連張家也會被牽連。”


    張貴妃一臉煩躁,“知道,知道。這些話本宮也隻有當著你的麵才敢說。在其他人麵前,本宮一個字都不敢吐露。”


    玉安不覺著被如此信任是一種榮幸,反倒是覺著是一種深沉的負擔。若是張貴妃不亂來,玉安也不會覺著辛苦。偏生張貴妃不僅給孝昌帝戴了綠帽子,還一個勁的惦記著那個粗魯的男人。如今範陽節度使反了朝廷,張貴妃還替人擔憂。要玉安說,張貴妃純粹是腦子有病,得治。


    張貴妃也不想想,她今日所擁有的一切,全是孝昌帝給的。孝昌帝要是被人掀翻了,她身為孝昌帝的寵妃,豈能落好。這麽淺顯的道理,張貴妃竟然視而不見。莫非她還真以為範陽節度使是為了她造反嗎。也太看得起自己。


    玉安哼了哼,表示不滿。


    張貴妃頓生怒氣,“你這是什麽態度?”


    “奴婢不願意眼睜睜看著娘娘行差踏錯。”玉安倒是直接。


    張貴妃深吸一口氣,忍住怒火,“行了行了,說來說去都是老生常談,本宮聽得耳朵都起繭了。你放心吧,本宮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會連累你們丟了性命。”


    玉安抿唇不語,無聲抵抗reads();。


    張貴妃怒火攻心,一巴掌甩在玉安頭上,“趕緊出去,本宮不樂意見到你。”


    “奴婢遵命。”


    玉安退下,張貴妃的怒火卻沒有消。砸了一通,這才算消了火氣。


    綾綺殿內,田婕妤跪在小佛堂內,雙手合十,嘴裏默默念叨著。


    “求菩薩保佑公子平安如意,心想事成。信女在京中等候公子到來,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田婕妤每默念數句,就要磕頭,可見虔誠。當她聽聞河東節度使造反的消息,她就知道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為了公子,她甘願進宮伺候孝昌帝,目的就是為了公子的大業盡一份綿薄之力。多年籌謀,今朝終於見了曙光,田婕妤激動得不能自已。奈何她不能在人前有絲毫表露,隻能寄情於佛堂,請滿天神佛保佑公子心想事成,早日達成心願,趕走孝昌帝,順利奪迴帝位。


    田婕妤以最虔誠的態度留在佛堂內祈禱,從早到晚,一日不敢鬆懈。旁人隻當她在為陛下祈福,為國朝祈福,都說她有心。連蕭太後都知道了後宮有這麽一個虔誠的嬪妃,還特意賞賜了幾樣物件,以示重視和鼓勵。


    事情傳到林月音耳朵裏,林月音笑了笑,“本宮倒不知道,田婕妤如此虔誠。”


    “是啊,事先誰都不知道。”張永說道。


    林月音挑眉一笑,“她什麽時候建的佛堂,本宮事先怎麽不知道。”


    “半年前建的,原本是間耳房,後來收拾出來被布置成佛堂。如此說來,田婕妤還真是虔誠。”張永有些感慨。


    林月音笑了笑,隨意說道:“之前本宮可沒從田婕妤身上看到半點佛性,可見本宮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那要召田婕妤來說話嗎?”


    “不用。聽說她忙得很,本宮就不打擾她禮佛。”年紀輕輕的,竟然如同老婦人一般整日裏寄情於神佛,真是奇怪。


    林月音叫來杜安,問道:“那個廢太子遺孤,是怎麽迴事?”


    “奴才不知!”杜安老老實實的迴答。


    林月音眼一瞪,“你會不知道?那就去問裴顏卿,他肯定知道。他同那些節度使眉來眼去的不是一年兩年,那些節度使手中的籌碼,估計早就被他看破了。那什麽廢太子遺孤,聽著就像是個陰謀,此事瞞得了別人,肯定瞞不了裴顏卿。本宮甚至懷疑,此事就是他的手筆。”


    杜安張口結舌,一臉大驚失色的模樣,“娘娘怎會如此想?太傅絕不可能同河東節度使媾和。什麽廢太子遺孤,定是河東節度使私下裏搞出來的名堂,同太傅無關。”


    林月音當即嗤笑一聲,滿是輕蔑不屑,“你家太傅的操守,本宮可信不過。你也別將裴顏卿想得多麽高尚偉大,這種陰謀詭計,正是他的拿手絕活。想想看,當初張貴妃同範陽節度使苟且,緊接著裴顏卿就抓住機會,出使節度使。連續走了幾個邊鎮,同節度使們來來往往,誰知道他們私下裏達成了什麽協議。結果這事情才過去兩年,範陽節度使和河東節度使就先後扯旗造反。要說這裏麵沒有裴顏卿的功勞,本宮將頭扭下來,給你們當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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