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聰在床上伸了個懶腰,並沒有馬上起來。


    根據秘籍中的說法,那麽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內視,尋找元氣在他體內不算完美的運行路徑,破而後立。


    這就是要自己給自己動手術啊!還是不打麻藥那種。


    韓聰想想都有點哆嗦,這得多狠才能下得去手啊!


    算了,先放到一邊,事態還沒嚴重到需要他自虐的程度。


    午飯後,韓聰牽著牛出去吃草,一邊走一邊用《養丹訣》溫養丹田。


    《通痹訣》已經不敢練了,如果將來真的要練《霸刀訣》,經脈某些地方是要破而後立的。而《通痹訣》不但梳理經脈,還有防護經脈,增加經脈強度的特性,繼續練下去隻會增加“破”的難度,痛苦的時間就絕對會比沒練過《通痹訣》的人更長。


    ......


    傍晚,韓聰放牛迴來,發現老爹正在廚房做魚。


    這可不常見!老爹可是很煩挑刺的。


    而且割水稻有多累,韓聰看著那些扶著腰喊腰酸背痛的村民就知道。


    也不知道老爹怎麽扛得,居然一點累的意思都沒有,還有心情做魚,真能忍!


    吃飯的時候,韓聰發現老爹居然為娘挑魚刺!這什麽情況?


    韓聰有點懵,看的韓氏也不好意思起來。


    “老夫老妻的你客氣啥啊,還讓不讓人吃飯了。來,聰兒,你多吃點對身體好。”韓氏就要將韓老蔫送到碗裏的魚肉夾給拚命躲閃的韓聰,嘴裏溫和的勸著他吃飯。


    “娘,那是爹給您的,我哪好意思要啊,我自己夾。”韓聰到底還是沒接韓氏夾過來的魚肉。自己又挑了一塊,示範給娘看自己真的會挑刺。


    “哎,我家聰兒就是聰明,啥時候自己都會吃魚了?”韓氏像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喜。


    韓聰知道這是娘在化解剛才的尷尬,暗想爹給就給娘夾個菜,娘還不好意思哩。上一世別說年輕人,就是老年人也沒見過這麽拘謹的。


    看著娘榮光滿麵,老爹陪笑的臉也是神采奕奕,韓聰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想不通,就算他在21世紀生活過又怎樣?畢竟他還隻是個孩子。


    ......


    晚上,韓聰將《霸刀訣》卷起來藏在床頭的牆壁中。


    這是他偶然發現的地方。


    一開始隻是一塊磚有些鬆動。他閑著無事,將牆壁中的磚弄出來,切掉一部分。這樣裏麵就形成一個小小的空間,他原本打算用來裝一些他認為很重要的東西。不過,做這些其實就是男孩子的特殊心理,做完後他神神秘秘的誰也沒告訴,但其實一直都沒什麽用。


    秘籍放進去後,稍微有點擠,不過用磚堵住洞口,外觀上卻也並不能發現什麽。


    韓聰滿意的點點頭,就安然的睡了。


    ......


    城南的小葉山,因為已經入秋顯得有些蕭瑟,如刀削斧鑿一般的斷麵上,那幾株頑強生長的雜草已近枯黃。


    今天的月色並不好,有些陰沉。


    韓老蔫在山腳下並沒有看到南楓,這次隨趙婉兒來的是采荷。采荷是趙婉兒在趙家時就服侍她的丫鬟,沒想過時過境遷,她居然也出落得如此美麗。


    韓老蔫當然是認得采荷的,但隻是跟她打了聲招唿,就走到山上來見幫主。


    采荷點點頭就讓開了,看著韓老蔫上山的背影,不屑的笑了一下。


    趙婉兒依舊是宮裝打扮,此時坐在一把椅子上,裙擺迤邐而下,遮住了腳麵。她的身前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壺茶、幾個茶杯,一個棋盤和一副黑白棋子盒子,在桌子的另一邊也擺了一把椅子。


    此時趙婉兒微微側首,未語先笑:“韓蟬韓舵主來了?今天雖然月色不美,但也勝在清淨,與我手談幾局如何?”


    韓老蔫已經好幾年沒聽人這麽叫他了,此時要不是看幫主心情尚好,真的又要嚇出來一身冷汗。


    “幫主有此雅興,老奴怎敢拒之。”


    說完,韓老蔫給幫主行了一禮,正襟危坐在幫主對麵的椅子上。


    “如果讓你跟我猜先,你一定又要煩我說什麽尊卑規矩。下個棋都不讓人省心。就由我來先手吧,反正最後應該也是如此。”趙婉兒當仁不讓,韓老蔫也隻好陪著笑臉。


    兩人交替下了十幾個子,趙婉兒抬頭道:“你還有這麽大的勝負心,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趙婉兒順手止住了韓老蔫又要起身告罪的身形,“我隻是隨便說說,你幹嘛這麽緊張?”


    她又下了一子,盯著棋盤說道:“天下大勢,無非是天作棋盤星做子。遠近攻伐,也逃不過人情世故、利益使然。這些年我帶著幫眾掃滅整合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幫會。在江南道,如今已是我一人說了算。”


    “幫主神威四海,這些小魚爛蝦自然不值一提。”韓老蔫趕緊抱拳恭維。


    趙婉兒看了韓老蔫一眼“如今昏君在上,天下民不聊生,正是風起雲湧之時。韓舵主,有沒有想過迴來幫我?”


    “這...隻怕韓蟬有心無力,畢竟,我功力盡失...”


    韓老蔫看著她欲言又止。


    “你叫我幫主,卻從未叫過我趙幫主,是為何啊?”


    趙婉兒沒有去等韓老蔫解釋,“你無非是覺得,以我趙家曆代的權勢,居然淪落到與江湖中的烏合之眾為伍,是丟了趙家的臉麵,我說的可對?”


    “老奴駑鈍,絕沒有侮慢小姐的意思,請小姐明鑒啊”韓老蔫此時已顧不得太多,起身跪伏在地,口稱不敢。


    “韓老蔫!雖然你已經不是韓瘋子了,但你也給我記住了!家奴,就是家奴。一輩子是,子子孫孫就都是!我讓你生,你便好好活著;我讓你死,你便活不到下一刻!”


    此時的趙婉兒哪裏還有一點清風霽月的樣子,隻見她站起身來,走到小葉山的山巔、如刀削般的崖壁之上。“那孩子,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過是我手下的一條狗。而像你這種狗,我手裏多得是!人在做,鬼神自然笑看。你韓老蔫心裏怎麽想的,就會得到什麽果報!”


    “老奴絕不敢癡心妄想,待殿下雖以父子相稱,實是主仆,不敢有絲毫怠慢,還請小姐明察!”韓老蔫表現的愈發恭順,幾乎趴伏在地上。


    趙婉兒看著這個曾替他趟過刀山火海、數次出生入死刺殺仇敵的男人,在深受重創之後,又被廢除功力的他,此時比同年的普通人還顯老邁。


    亂糟糟的花白頭發,如鳥窩一般;粗糙猶如樹皮的雙手上,溝壑叢生;從側麵可以看到他黑黝黝的臉龐,掛著滄桑討好的笑容。


    這是一個多麽惡心的男人啊!以為這個樣子,就可以對她造成影響;以為這個樣子就可以讓她顧念舊情;以為這個樣子就可以左右她的計劃!


    嗬!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趙婉兒似乎聯想到了什麽,眼含怨毒,目光看著韓老蔫的方向,眼神卻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另一個人。


    良久,她恢複了平靜。


    “起來吧!”仿佛什麽都沒發生,她依然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好好辦事,至於你怎麽想,我是清楚的。我隻是對你的擅作主張有些不滿。不過也怨不得你,畢竟這是一筆糊塗賬。你早早迴去休息吧,我會好好考慮一下,是否應該改變一下計劃。”


    “小姐,您真的不生氣了?”韓老蔫露出希冀的眼神,隨後又勸說道:“那計劃太過於陰毒了,殿下是個好孩子,不應該經曆這些。小姐從小聰穎過人,一定能想出更好的辦法出來。”


    “行了,還用不著你來教我。那孩子雖然還未學功法,但想來五識也不弱。趕緊迴去吧,免得讓他生疑。”


    “老奴明白,老奴這就迴去了。小姐,您要保重身體。”韓老蔫行了一禮,轉身往家走去。


    ......


    月涼如水。


    采荷從山腰走上來時,月亮剛從烏雲中露出頭來,光芒灑在趙婉兒的身上。


    趙婉兒此時正孤單的站在山頭,望著山下韓家的方向,宛如月色下的望夫石。


    這是怎樣的一幅景象啊。


    采荷愣了許久,想起來從前與趙婉兒在翠錦山上的日日夜夜,而今卻物是、人非昨。


    她收起心思,對著那個蕭索、孤獨的人兒行禮,輕聲說道:“韓老蔫已經迴去了。隔壁的李妍已被趙江以人手不足為由暫調臨江縣,給陳立做副手,等迴來起碼也要半個月才行。”


    小葉村在魏國歸臨江縣管轄,來迴約莫有30多裏。


    趙婉兒仿佛沒有聽到,依然看著下麵的村子。


    采荷輕輕走上來,與趙婉兒一起看著下麵的小葉村,“小姐,影子已經就位,明晚發動。為確保萬無一失,暗衛在南北兩個村口待命,一旦發動,不會留下活口。”


    影子不是指一個人,是指由暗衛中選拔出來的精英。暗衛是趙婉兒近些年以原趙家奴仆和從幫中挑選出來的武林人士為底子組建,主要負責暗殺、刺探和部分護衛工作。


    空氣中飄著趙婉兒清冷的話,“當年趙家被襲,除了外派的韓瘋子,隻有你和南楓一路護我逃跑。要不是你們,恐怕這世間將再無趙氏一脈。”


    “現在有些人以為改了名字,就以為換了人生;而你們倆連姓都換了,卻依然如故。”


    她轉身看著采荷,“你說,這世上的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趙婉兒無疑是美麗的。此時眸中含淚,如清晨的花兒,帶著露珠,知道無法留住,卻又不舍得滴下。


    這世間偏要虧欠小姐太多,美人薄命。


    采荷上前一步,卻看著正走在小葉村路上的韓瘋子背影:“小姐,韓瘋子暗中勾結朝廷,不尊少主。長此以往不但貽害無窮,就連少主也可能會離開您。即便他韓瘋子曾立下大功,但功不抵過,還請小姐早下決斷。”


    “韓瘋子隻是便宜行事,並沒有侮辱那孩子。”趙婉兒心中還是有些不忍。


    “所以他就可以居功自傲,藐視您的決定?而且勾結朝廷,罪不容恕!”采荷勸到。


    采荷見趙婉兒沒有迴頭,也能感覺到趙婉兒的心裏,是多麽的孤獨、心寒。


    “小姐!”采荷輕吐一口氣,“小姐既然難下決定,屬下便替您下命令,為幫會赴湯蹈火我采荷也不皺眉,背個黑鍋算不得什麽!”


    “采荷!”趙婉兒轉身叫住她。“經曆滅族亡種的禍患,我不是故作姿態的梟雄,更不是心慈手軟之人。隻是這計劃,不要傷了孩子才是!”


    “您給了他五年時間。五年的安生日子!在這五年裏,有多少跟他一樣的老人兒,死在了火並、刺殺和朝廷的大獄之中!可您看他都做了些什麽?”


    采荷看著趙婉兒,淚水漣漣的臉倔強的上揚,重重說道:“除了背叛小姐,他還做了什麽?”說完,采荷如男子一般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小姐,采荷不敢讓您恕我頂撞之罪,但采荷更明白此時該怎麽辦。請小姐移駕迴府,等采荷全須全影的帶少主見您!”


    “好吧,我來下命令。”趙婉兒從袖袋裏拿出來一個令牌,遞給采荷。趙婉兒後退一步,雙手交握在小腹,矮身盈盈一拜。“那便拜托采荷護法了。”


    采荷將趙婉兒送到山腳,看著她乘著轎子離開,卻久久沒有動身。


    第二天,早餐是韓氏做的雞蛋羹和幾樣小菜,就著饅頭,韓聰吃的很飽。


    飯後韓聰就牽著牛出去了。


    入秋了,還能牽著牛出去吃草的時候應該不多了。


    韓老蔫幫著韓氏收拾完碗筷,正要去地裏幹活,韓氏卻拉住他,塞給他一個一個布袋,上麵繡的是鴛鴦戲水,估計是韓氏剛學會的原因,手工不是太好。打開布袋,裏麵是一點幹糧和一個扁扁的銅壺。


    韓老蔫打開銅壺聞了聞,眉眼都笑開了花,還是老婆疼自己。原來銅壺裏麵是村裏釀的米酒,很是香甜。


    “趕緊放迴去,這是給你中午帶的幹糧。現在偷喝中午可沒你的了啊。”韓氏有點不好意思,掐了一下韓老蔫的腰,“趕緊幹活去。”


    “好嘞。”韓老蔫屁都不放一個,樂嗬嗬的將布袋揣進懷裏,拿著工具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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