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早已如泥塑木雕一般,她淩厲的眸子掃了翁桃一眼,喝道:“都在門口幹什麽,進去!”


    好戲落幕,村民們各自迴家。


    範麗娘心疼地拉起賀天,一邊對賀穎兒,道:“往後不可那樣頂撞你二伯。”


    賀天抬頭,摸了摸賀穎兒的小腦袋,目光卻追尋著賀成大那略顯佝僂的脊背。


    大房二房的人都跟來主屋,三房的也來了。


    賀成大坐在炕上,右手放在小桌子上,撇著臉,垂著頭,狠狠地吸了一口水煙,煙氣在屋內盤旋,仿佛一段憂思縈繞在眾人頭上,讓人心生陰霾。


    賀成大沒有想到自己養育出來的兩個兒子,竟如此算計弟弟。


    這樣的冷漠,這樣地踐踏,讓老三情何以堪?


    他氣老大的不孝不悌,怒老二的奸猾虛假,對老三一房又是愧又是憐。


    可,分家……


    這事,絕對不行。


    他是篤定了要跟著老三過的,要這時候分家,老三一家沒了老大老二的幫忙,日不敷出,別說繼續科考,就連基本的生活都成問題。


    他不能讓老三被分出去。


    而且,他私心想讓老三往後顧著點兩位混帳兄長,若真能高中,就算沒有兒子,他也會做主從孫子裏頭選個優秀的過繼給老三,絕不會虧待於他。


    賀成大想得很美好,賀家的兩個兒子也是如此。


    賀福與賀才靜默無聲,可二人卻在想同一件事。


    絕不能讓老三分家。


    老三現在差不多是與他們鬧掰了,分家之後,三房可以斷絕與大房二房的關係,這要是真就是個窮酸秀才還罷了,若以後前途似錦,那他們的損失幾乎可以用慘重來表示。唯一聯係他們之間感情的就是爹娘,隻要爹娘還在,他們不時再將功補過,與三房的關係也不至於這麽尷尬。


    那現在,做什麽能取悅三房呢?


    他們絞盡腦汁,都想到了一個方案。


    然而,這個方案對他們來說猶如割肉。


    賀福想讓何花被黑鍋,這是目前為止唯一的辦法,他頓了下,想到了阮家的那位小姐,若是能供出她來……


    他閉了閉眼,這個想法很快被他摒棄出腦海。


    那阮家的勢力不能得罪,既然那小姐暫時需要他,他便不能拋棄這樣的大山。


    賀才顯然也與他想到一塊了。


    他方一看向翁桃,就接到翁桃極為淩厲的目光。


    這個聰明的女人,讓他心神不定,如果他要趕走翁桃,怕他這輩子都要過不安寧了。


    頭,越發疼了。


    此二人在縣裏能過得舒坦點,多是靠嶽丈泰山的支持,他們有些不敢賭了。


    如果賀天緊緊就止步於此,那他們的賭注是不是太大了……。


    激烈的矛盾和掙紮在他們的腦海中碰撞。


    翁桃對賀才使了個眼色。


    這個眼色是夫妻多年的默契,這事恐怕還得聽老婆的。


    賀穎兒打量這幾個人的神色,心中已經了然。


    她的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她幾乎肯定,這一鬧,將三房在老賀家的地位瞬間拔高,而大房二房必將在此之後做出妥協。但這不是她想要的。


    她將壓在三房頭頂的腳挪走不是讓他們來拖住三房的步伐,變成甩也甩不掉的尾巴。


    想到此,她突然沉默了起來。


    爺奶想的是一家和睦相親互助,可天下莫不是因利而往,利盡而散,尤其是大伯的汲汲營營,二伯的見風使舵,爹以後令人眼紅的地方諸多,怎麽能將後背交給這樣的親人?


    賀成大咳嗽了聲,一道道目光驟然朝他看去。


    “老大,老二,你們打算怎麽辦?”


    賀福抿著唇,半晌才做出愧疚的神色,道:“這事,怪我,聽何花慫恿,這樣的女人,我們……賀家是不能要了。我……老三,希望我趕走何花之後,咱們還是兄弟。”


    賀天雙眼眯了起來。


    這算哪門子道歉?


    外人不明情況的,該怎麽傳?


    做弟弟的逼著哥哥把嫂子給趕出家門?為何賀福不能承認自己錯了,不能光明正大地將事情攤開來說!


    賀才看了翁桃一眼,方要說話,賀穎兒卻開口了。


    “娘生不了弟弟,這才是我們三房最關鍵的事。”


    賀才閉上了嘴。


    賀福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直疼。


    賀成大看著小孫女,猶豫了會兒,道:“老大,老二,這事錯在你們。現在,我也看出來了,你們私存的銀錢不少,否則也不會一次性給那相士十兩銀子。我也不會貪要你們的銀子,就交出二十兩,我給三房,讓他去把祖墳修一修。”


    賀天抬起頭來,他的雙手緊緊握著。


    “爹,我要的不是銀子。”


    雖然三房缺錢,爹的這種方式看上去像是讓大房二房賠禮道歉,可用銀錢的方式,卻讓賀天覺得打臉。


    賀成大擺了擺手,“分家,那是決計不行的。除非我死,否則咱們老賀家不能分,你小妹賀愉還沒嫁呢,到時候她的嫁妝還不是你們三兄弟來操辦。”


    賀天看了眼不過和侄女差不多大的妹妹,再看周氏緊張的容顏,眉頭緊緊蹙著。


    賀穎兒了然,爺奶在,這家怕是暫時分不成了。


    賀成大閉了閉眼,接著道:“這祖墳關係著三房的大事,二十兩銀子,是不能再少的了。就算你不想要,難道三媳婦能不想嗎?”


    賀福賀才二人驚唿了起來。


    “爹,那是二十兩啊,我們是真的沒有,而且修墳哪裏需要二十兩這麽多。”賀福有些沉不住氣,二十兩銀子就算他與賀才平分,每人十兩銀子。


    大房一年的收入也才十二三兩銀子啊。


    而老賀家人雖多,一年的收入也不過八兩,這無異於獅子大開口。


    賀才差點跳了起來,正要說不,賀成大狠狠瞪了他一眼。


    “修墳是不需要這麽多,但你敢給少嗎?”


    賀才努了努嘴,看了眼賀天以及他的妻女一眼,半晌訥訥,“可這二十兩,我們從哪兒拿啊?”


    賀成大白了他一眼,“你修墳的銀子哪裏拿的,這二十兩就從哪兒拿。”


    賀福被說得一噎,麵色灰敗。


    他們已經三番兩次朝那阮家小姐要錢了,這次一次性要二十兩銀子,那阮家……


    要辦的事一件沒有辦成,錢卻是越要越多。


    賀天正欲說些什麽,賀穎兒拉了拉他的手。


    賀天低頭看去,見小女兒一雙清澈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否定,他蹲了下去,賀穎兒就貼著他的耳朵低聲細語了起來。


    “爹爹,爺今天傷心了,這事就按照爺說的辦。再下去,對誰都不好。如果過幾日,大伯二伯沒有拿出二十兩銀子,我們這一退便有了餘地。”


    賀天愣了下,定定地看著女兒,目光中閃過不可置信。


    他方才以為是那書上所寫的軍師在為主帥出謀劃策,恍惚之後才看到女兒那篤定的俏麗容顏。


    賀穎兒方才一番觀察,已知道賀福的想法。


    讓賀福與何花鬧掰,難道有讓賀福他們與阮文慧狗咬狗精彩?


    ------題外話------


    嗚嗚,都快三萬字了,姐妹們抬起手來,寫下留言,到此一遊也好啊。


    我等地花兒都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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