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完字後,楊溯待在原地閉目養神。


    楊雨竹既然走了,那他的氣息也就可以追蹤了,相信朝幫的人應該很快就能找來。


    一個時辰後,天空落下幾個人影,楊溯睜眼看去,有元戰非,還有一個鶴發童顏,身穿道袍的老者和一個手持長槍的光頭大漢。


    三人見到楊溯後明顯鬆了口氣,附近掃視了一圈,沒發現什麽問題,元戰非直接來到楊溯麵前,皺眉查看了他一番,開口問道:“那個守鏡人呢?”


    楊溯搖搖頭:“我遇到一名上清池的弟子,在她的幫助下活了下來,那個守鏡人大概被她帶走了。”


    “你狀態很奇怪,身體如同又一次脫胎換骨一般,強了很多,但精神枯竭,已經傷及本源,怎麽迴事?”


    楊溯苦笑:“為了活下來,用了燃神符,打開封天鎖第六限和那個守鏡人打了一場。”


    元戰非對楊溯體內的情況十分了解,聽他這麽說就大概明白是怎麽迴事了,倒是另外兩個人聽得一臉驚訝。


    他們接到暗堂的消息,說是這位公子要求朝幫高手來援助,一開始還不以為然,結果趕到後發現楊溯竟然真的失蹤了,而且有一位來自昆侖的道基境真人正在追殺他。


    這可就嚇到這兩人了,要是幫主的兒子最後因為他們來援晚了而死掉,他們不敢想象自己最後會是什麽下場,所以火急火燎地開始找人。


    可惜楊溯身上所有的氣息都消失了,用特殊手段找不到,正當他們開始從各處抽調人手打算把附近這幾座山全翻一遍的時候,楊溯的氣息又出現了。


    往這邊趕的時候,兩人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結果現在聽楊溯說,他和對方幹了一架?


    楊溯在淩霄大會上的表現,這幾天已經開始在附近幾個州傳開了,許多人都在討論年輕一代中,有幾個人能和這位公子媲美,結果人家現在竟然能和道基境的真人幹架了,這讓兩人看楊溯的目光多了幾分佩服。


    那位身穿道袍的老者行了一禮:“貧道馮河,荊州分舵供奉,見過公子,公子剛剛說使用了燃神符?”


    楊溯看著這位老道,雖然沒聽說過,但他當時求援的要求是天道修士要有道基境,所以這位供奉應該是道基境的真人,他客氣地說道:“沒錯,確實用了燃神符。”


    馮河皺眉:“那公子還需快些進行醫治,否則會留下隱患,影響日後晉升神意境。”


    若是尋常武者,神意境太遙遠了,豈是說進就能進的?但楊溯現在已經表現出遠超常人的天賦,自然要為日後考慮,馮河言下之意是你以後一定可以進入神意境,也算是拍了個馬屁。


    楊溯無所謂地笑了笑:“沒事兒,一會兒讓老韓看看,開個藥方。”


    他能那麽果斷地使用燃神符,也是因為有一個天下第一神醫在身後,不用擔心後遺症。


    結果楊溯剛說完,發現馮河神色古怪,欲言又止,心中頓時升起不詳的預感,連忙問元戰非:“前輩,老韓他怎麽了?”


    元戰非有些無奈:“他快死了。”


    “什麽?!”


    ......


    片刻後,楊溯被元戰非帶著從天而降,來到了附近城鎮的一間客棧外,不理會周圍人驚疑的目光,楊溯大步跑進客棧。這裏已經被朝幫的人包了下來,自然沒人攔他,他跑上二樓,正好遇上公孫遲。


    “公子!”公孫遲驚喜地喊道。


    楊溯點點頭:“老韓呢?”


    公孫遲神色一僵,指了指身後的一間房間,楊溯連忙走過去,推開房門,一股藥味撲麵而來。


    他看向床上,隻見韓知春正麵容枯槁地躺在那裏。


    “老韓?”楊溯衝過去握住韓知春的手。


    韓知春勉強睜開眼睛,看見是楊溯,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小子沒那麽容易死。”


    他聲音虛弱,和平時那種中氣十足的聲音相比判若兩人。


    “你怎麽會這樣?”楊溯問道,來的路上元戰非告訴他,那晚守鏡人爆發領域,韓知春也在其中,雖然領域隻持續了一瞬間就被元戰非用拳意壓製了,但韓知春本就是普通人的體質,還是被寒意入體,當時就暈倒了。


    事後眾人將他救醒,元戰非親自用拳意將他體內的寒意祛除,本以為韓知春隻需要調養一段時間就能好起來,結果他的神色卻日漸衰敗,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韓知春本就是神醫,對自身情況了如指掌,直接示意眾人不要再忙活兒,他已經時日無多。


    他自己都說用什麽藥都無用,也沒辦法醫治,眾人更是沒轍。


    “你可是天下第一神醫,千萬別跟我扯什麽醫者不能自醫的鬼話!”楊溯憤怒地喊道。


    “嗬嗬。”韓知春笑著,“老夫這是壽元將盡,根本不是病,醫個屁。”


    “怎麽可能?”楊溯睜大眼睛,“你之前看起來明明還能再活十幾二十年,生個病就壽元將盡了?”


    韓知春搖搖頭:“我這個年紀了,突然生個病,身體受損嚴重,哪怕病治好,身體也沒辦法再補迴來了,哪能像你們年輕人?現在壽元耗盡,或許就是命吧。”


    “命個屁!我去他媽的天命!”楊溯突然怒罵道,他這幾天都是因為這莫名其妙的天命才會這樣,現在又聽韓知春這樣說,頓時爆發了。


    “嗬嗬。”韓知春倒是神色平靜,“行了,生生死死的,我早就看淡了,倒是你小子答應給我收集的那些孤品絕本,到現在都沒給我收集過來,想想真是遺憾。”


    聽韓知春這麽說,楊溯頓時迴憶起兩人剛認識的時候,他和老韓一起交流‘知識’,最後又答應他幫他收集那些豔本小說,這才把他拐來和自己一起出門遊曆,沒想到他這個時候了都還在惦記著這事。


    楊溯勉強笑了笑:“你隻要活過來,我立馬派人去給你收集。”


    “對了!”楊溯突然想到,“延壽的丹藥用沒用,朝幫沒有嗎?”


    韓知春搖搖頭:“延壽的丹藥朝幫是有的,事實上有不少都是你爹特意為我留著的,但我現在是虛不受補,用不了那些藥。”


    “那不死藥呢?”楊溯看著韓知春問道。


    韓知春一怔,“想不到你爹連不死藥都告訴了你。”他以為是朝守義告訴楊溯的。


    “不死藥的副作用太強了,我從未習武,又垂垂老矣,恐怕剛用完,身體就徹底僵化了,我不想當一個活死人。”


    全天下對不死藥研究最深的就是韓知春,他既然這麽說,楊溯知道不死藥也沒戲,眼神黯淡下來,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小子眼神無光,麵色焦黃,是心力憔悴的征兆,怎麽迴事?”韓知春反而開口問楊溯,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楊溯精神出了問題。


    “你都這樣了,還管那麽多。”楊溯搖搖頭,“我沒事。”


    “沒事個屁!”韓知春突然罵道,“磨磨唧唧,死就死了,我都看得開,你又不是我兒子,悲傷個屁!趁我還有口氣在,讓我把你這病治了!”


    “老韓!”楊溯看著韓知春,眼圈發紅。


    他和韓知春真正熟悉起來是在這一路上的治療中,楊溯習武經常受傷,幾乎每天晚上都要麻煩韓知春,兩人一個罵罵咧咧地治療,一個嬉皮笑臉地說笑,漸漸地也就熟悉起來了。


    韓知春雖然嘴上罵個不停,埋怨楊溯總是勞累自己,但實際上每次治療完楊溯後,都會仔細叮囑一番;這個年輕人為了習武吃過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心裏最清楚;這樣一個家世背景在整個青蒼都數一數二的年輕人竟然真的能忍受那些苦痛,這讓韓知春對楊溯漸漸欣賞起來,越來越順眼。他本就無兒無女,已經沒有親人在世,所以慢慢地也就將楊溯當成了自家晚輩在看待。


    “好了,我沒多少時間了,你給我仔細說說你的情況。”韓知春不耐煩地瞪著楊溯。


    楊溯怔怔無言,在韓知春的催促下,才開始描述自己的情況。


    “嗯,那就是精神被刺激過度導致的,這樣,你去拿紙筆,我念,你記。”


    “老韓......”


    “快去!”韓知春劇烈地咳嗽起來。


    “好好好,我這就去,你別激動。”楊溯連忙命人拿來紙筆,他將紙攤開在床上,拿著筆看著韓知春。


    韓知春此時麵色開始不正常地紅潤起來,他閉眼想了片刻,才艱難地開口道:“龍膽草二錢......青蜀果半斤,火銀葉八錢......”


    他語速緩慢,每說一個詞都要緩一下,楊溯神情哀傷地記錄著,想要阻止韓知春,又不忍心。


    這是這位神醫在世間的最後一次醫治了。


    “青蜀果要弄出汁,火銀葉切碎......文火一個時辰......每日午時和子時服藥,持續一個月......可,可精神痊愈。”


    “老韓。”楊溯輕輕地喊了一聲。


    “都記下了嗎?”韓知春問道。


    “記下了,都記下了。”


    韓知春這才笑了起來,轉頭看著楊溯,輕聲說道:“好好活。”


    這是他的最後一句話。


    世間再無天下第一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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