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和淩州之間隔了一片廣袤的山脈,被稱為太行山脈,兩州之地想要有來往,要麽穿過三個州,繞上一大截路,要麽就直接從太行山脈中通過。


    為了節約時間,許多行商都選擇走太行山脈,也因此,太行山脈中山賊悍匪層出不窮,謀財害命的事時有發生;雖然兩州官府組織過幾次大規模的剿匪行動,但成效甚微;太行山脈地勢複雜,隨便找個山旮旯一躲就能躲幾個月,所以太行山脈的匪患一直都沒辦法根除。


    鑒於此,行走兩地的商人們要麽自己請護衛保護商隊的安全,要麽就花錢請有名望的鏢局代為押送貨物。


    威遠鏢局作為通州老字號的鏢局這些年逐漸有了江河日下的跡象,原因在於幾年前的一次押鏢途中遇上了一幫悍匪,鏢局的人死傷慘重,雖然那趟鏢沒丟,不過鏢局內的老鏢手和幾位鎮場子的客卿,死的死,傷的傷,青鏢裏又暫時沒有能扛旗的角色,於是威遠鏢局就出現了青黃不接的尷尬局麵,許多大單子都隻能忍痛推掉,畢竟一家鏢局的聲譽需要幾代人付出無數心血才能建立起來,一旦出現丟鏢,哪怕隻是一次,都可能毀掉整個鏢局。


    然而無論哪一行,都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威遠鏢局一味示弱,就隻能被別的鏢局將生意慢慢全都搶走,所以威遠鏢局這一次憑借總鏢頭多年積攢下來的情分,從福翔商行咬牙接下了一單‘大買賣’,也算得上是破釜沉舟了。


    沈飛霞是威遠鏢局總鏢頭沈震的女兒,也是這次行鏢的領頭人。威遠鏢局是沈飛霞爺爺創立的,到了沈震手裏,威遠鏢局已經是通州數一數二的大鏢局了,可惜到了沈飛霞這一代開始走下坡路,而偏偏沈震隻有沈飛霞這麽一個女兒。


    無奈之下,沈震也隻能將這個女兒當成接班人來培養;此次行鏢,沈震沒有出馬,一方麵是他年紀確實大了,不再適合長途跋涉,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鍛煉沈飛霞。


    這次行鏢若是成了,既能為威遠鏢局打開新的局麵,也能為沈飛霞日後接掌鏢局積累足夠的聲望,所以出發之前,沈震語重心長地和沈飛霞談了一次,講清楚了其中的厲害關係。


    鑒於此,沈飛霞一路上都神色凝重,不敢有絲毫大意;好在她也不是第一次行鏢了,再加上隊伍裏幾位和沈震有過命交情的老鏢手照應著,一路行來,都沒出過什麽亂子。


    直到她遇上了楊溯和張青青。


    兩人走出涼亭沒多遠,張青青突然嘔吐起來,並且不停地出汗,四肢乏力;楊溯猜測這是她體內的離心蠱死掉後,身體在排毒。


    無奈之下,楊溯隻好將張青青放下來讓她吐個夠,等她緩過來了,再繼續背著她前行。


    兩人走走停停,一個時辰後,在路邊遇上了威遠鏢局的車隊,累得實在沒有力氣的楊溯趕緊開口求救。


    若是平時遇上這樣的事,沈飛霞並不介意幫一把,但這次走鏢事關重大,沈飛霞寧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打算拒絕時,車隊裏的韓管事卻突然出麵了。


    韓管事是福翔商行的一位大管事,這次行鏢由他代表福翔商行出麵走這一趟,所以他算是威遠鏢局明麵上的雇主,他的意見整個隊伍都必須認真聽。


    “您剛才說您叫李玉,可是李家的大公子?”韓管事來到楊溯麵前恭敬地問道。


    “沒錯,我是李玉,我和表妹這次出行遇上了劫匪,表妹為了護住我,受了些傷,煩請諸位幫忙,載我兄妹二人一程,事後我李家必有重謝!”楊溯麵不改色地說道,其實心跳得厲害,他不敢直接說自己是朝守義的兒子,畢竟朝守義在江湖上的仇人實在太多了,他怕萬一這隊人裏也有仇家,那可真是送貨上門。


    於是楊溯迴想記憶裏朝春秋的那些狐朋狗友,借用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身份,也就是李家的大公子——李玉。


    要知道以朝大公子的身份,能和他做狐朋狗友的,家世背景自然也是通州城裏一等一的,楊溯現在冒充的這位李玉所在的家族,是通州有數的豪閥之一,李玉在通州城也是有名的大紈絝,而且他還有一個在通州名氣更大的表妹。


    李玉的表妹李蘭,長得國色天香,但偏偏是巾幗不讓須眉的性子,自幼舞槍弄棒,一身武藝非凡,喜歡行俠仗義,最見不得別人仗勢欺人;早些時候,通州城裏的大小紈絝們,大多都被這位李蘭揍過,就連朝春秋也不例外,所以朝春秋的記憶裏,對這位李蘭可以說是印象深刻。


    後來這位女俠覺得在通州城裏揍那些紈絝子弟沒什麽意思,便經常隻身單劍去太行山剿匪,有一年還真被她一個人殺穿了一個山寨,帶迴來一串人頭都是官府通緝榜上鼎鼎有名的悍匪,於是立馬震動了整個通州城。


    此時楊溯和張青青一男一女出現在太行山,模樣狼狽,張青青又身負雙劍,氣若遊絲,所以楊溯臨時編的這套說辭還算通順,隻要別遇到見過李玉或者李蘭本人的人就行。


    好在李氏兄妹的名氣雖大,但威遠鏢局和兩人幾乎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還真沒人見過這對兄妹,韓管事同樣沒見過本人,但他對李氏兄妹的那些傳聞自然是有所了解的,最關鍵的是福翔商行和李家有些生意上的來往,準確地說是福翔商行仰仗李家的關係,在通州做了些生意。


    所以對韓管事來說,倘若楊溯真的是李玉,那隻要能讓李家大公子欠下一份人情,簡直比走上十趟鏢都有用。


    於是楊溯和張青青就這樣被車隊收留,跟著隊伍一起朝淩州前進。


    大雨過後,道路泥濘,一行人在山間艱難前行。


    隊伍一共三十餘人,押運了三輛裝滿貨物的板車,隊伍最中間是一輛四鑾馬車,車窗上有金銀絲鑲嵌而成的紋飾,車內擺放了一隻孔雀藍釉暗刻麒麟紋的三足香爐,楊溯和張青青此時正在車廂內。


    這輛馬車本來是韓管事坐的,鑒於‘李蘭’受了重傷需要好好休養,他便主動‘獻’了出來。


    如果說一開始韓管事對楊溯的身份還持有幾分懷疑的話,當楊溯上了馬車後,對車廂內那些擺設‘不屑一顧’,又極其嫻熟地擺弄香爐,添放香餅,韓管事心中的疑慮就打消了大半。


    沒有上好的家世,是絕對裝不出這份氣度的。


    事實上楊溯哪裏有什麽世家公子哥的氣度,隻不過是根據朝春秋的記憶,裝裝樣子罷了,好在那些記憶對楊溯來說都異常生動,如同親身經曆一般。


    暫時打消了韓管事的疑慮,但車內的這位大小姐卻著實把楊溯折騰得夠嗆。


    張青青的嘔吐一直沒有停止過,一天的時間吐了七八次,好幾次突然吐在楊溯身上,弄得他一身惡臭,楊溯顧不得惡心,耐心地替張青青清理這些汙穢。


    在楊溯眼裏,張青青就是一個身世可憐的小姑娘,而且她的悲劇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那個‘爹’造成的,既然繼承了朝春秋的這具身體,楊溯對張青青的遭遇多少還是有些於心不忍,況且張青青的身材長相氣質比自己那個世界的許多女明星都還要好,作為一個連女孩子手都沒牽過的宅男,能近距離接觸這樣一個大美女,照顧她,哪怕有時候有些惡心,那也是痛並快樂著。


    最重要的是,楊溯能不能活下去,還得靠對方!


    張青青的父親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讓紫青雙劍認了主,所以當張青青這個主人陷入危機時,雙劍會自動護主,但是劍中蘊含的武道真靈就如同養玉一般,長時間不‘擦拭’就會漸漸褪去靈性;現在張青青氣血虧空,哪裏有那份精氣神去養劍,所以越往後,紫青雙劍對司徒景的威脅就越小。


    現在楊溯還能靠自身氣血去勉強維持紫青雙劍的爆發,但是當紫青雙劍的靈性降低到某種程度時,就不是楊溯這個從未練過武的普通人能夠催動的了,而那個時候估計就是司徒景動手的時候。


    所以楊溯恨不得張青青能立馬神完氣足,手持紫青雙劍將司徒景嚇得不敢現身,好讓自己能進入淩州聯係上朝幫的人,從而得救。


    可惜張青青現在別說拿劍,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隻能靠楊溯喂。


    一開始楊溯將吃食遞到張青青嘴邊,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抿著嘴唇,雙眼無神地看著某個地方,臉色蒼白,似乎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楊溯勸了幾次都沒有效果,隻好開口道:“你在這個世上還有親人,你叔叔張永還活著,他也很想見你,你就算為了他,也應該好好活著不是嗎?”


    聽到張永的名字,張青青眼神微微動了動,過了良久,才微微張嘴,吃了一口食物,艱難地咽下,然後她越吃越大口,越吃越快,似乎要將心中的怨氣都發泄在食物中。


    “咳咳咳咳!”因為吃太快,張青青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慢點吃。”楊溯連忙輕輕拍打張青青的後背,拍著拍著,張青青的眼角突然劃過大滴大滴的眼淚,她先是小聲的嗚咽,然後哭泣聲越來越大,最後已經顧不得形象,一張俏臉上鼻涕眼淚到處都是。


    楊溯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扯了扯,低頭看去,發現張青青一隻手正緊緊地拽著自己的衣袖。


    這可能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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