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從死囚牢中尋兩三人前往,如果事成,則免去刑罰,同時給予重金賞賜。”李庭芝提議道。


    “這個恐怕不行。死囚為免一死,最可能的是向元人說出我們的謀劃。


    能行此計,必是不懼生死,甘為大宋以身相殉之人,可於軍中尋找忠義之人,之後厚待其家人吧。”


    文天祥說得有些沉重,但是眾人一聽,也紛紛認可。


    “對於射殺劉整以及火攻,文丞相是否有安排?”張世傑繼續追問。


    “射殺劉整,我計劃以陳文鍾設計的火槍為武器,我已與陳監正多次探究這火槍的製作,最近已有眉目,到時候,可安排手執火槍和弓箭手一同出手便是。


    至於火攻,容天祥暫行賣個機關,一定讓眾位打開眼界便是!”


    文天祥很自然地想到了熱氣球這個已經驗證過的高科技,如今他用足夠的人手和工匠,製作熱氣球,自然不在話下。


    至於熱氣球裏的人,倒是可以用死囚,因為他們別無選擇。


    從忠璿和忠瑤那裏聽說文大人要和元軍主帥約見,卿卿再也待不住了。父母的禁足對於她而言,有時是聖旨,有時什麽也不是。


    文天祥看見容顏憔悴的卿卿,關切地詢問是怎麽迴事,卿卿隻說是某天被雨淋得大病一場,尚未恢複。


    文天祥有些感動,知道卿卿是擔心自己安危,堅持要護著自己去見呂文煥,可是他卻不知,大雨是淋不病這個活潑的小娘子的,能讓她病的,是相思雨。


    自從想要遷墳,卻被人將母親的屍骨從墳裏挖出來挫骨揚灰,劉整就恨死了宋廷。他的人生隻剩下滅亡大宋。


    他曾經勸降呂文煥,但那時的呂文煥堅守襄陽,決不動搖。


    可是,六年後,襄陽幾乎彈盡糧絕,隻能易子而食,呂文煥自覺對大宋已經盡到了忠義,他該為自己的部下,為隨他吃了六年苦的襄陽百姓打算打算了。


    於是,他率軍降元。


    很多人不理解的是,他即使不能戰死襄陽,也可以在降元後隱退,而不是甘為元人爪牙,積極出謀劃策,成為元人滅宋的急先鋒。


    對此,呂文煥不屑解釋,既然這大宋朝已經腐朽不堪,那就不如使勁推一把,盡快建立一個強大的朝廷,讓百姓也免於戰火。


    至於這個朝廷是漢人,還是異族,似乎也沒那麽重要。


    在文天祥奉旨出使元軍大營的時候,呂文煥也曾經在場,隻不過沒等他說話,文天祥就劈頭蓋臉一頓罵,大宋朝的文狀元,嘴尖牙利,呂文煥說不過。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個文采斐然的文天祥,竟然設計逃出了元營,還成了擁立新皇的中堅力量。


    揚州南撤,在呂文煥看來,絕對是一步好棋,以他對李庭芝的了解,是不會有這個想法的。


    事實證明,這也出自文天祥的謀劃。


    他本來就相信天命。正是覺得天命不在大宋,他才降元。


    如今,這文天祥要逆天改命,他呂文煥第一個不接受。


    所以,他和劉整雖然既互相欣賞,又有私怨,卻還是不約而同地選擇排除困難,帶著水軍一路南下,大敗李庭芝的水軍後,堵住了小朝廷的海上逃亡之路。


    沒想到,宋軍竟然沒有中計,對於他們的封鎖海路,竟然無動於衷!


    如今,他隻能寄望元軍陸路能夠盡快越過崇山峻嶺,圍困福州,否則隻以他和劉整的水軍,滅掉福州小朝廷,還是力量不足。


    然後,他便收到了宋使帶來的信件,是文天祥約他在六月二十日這天戌時隔船相見。


    文天祥隻說敘談,並沒說談什麽;隻說無論呂文煥是否到場,他都會到。


    呂文煥沒想明白文天祥要做什麽,在他看來,誰降元,文天祥也不會的,那麽這位牙尖嘴利的文丞相,難道想靠著三寸不爛之舌,說退元軍三千戰船,五萬精卒?


    呂文煥送走了信使,並讓一名忠勇的手下,陪著去複信。


    不是隻有文天祥有死士,他呂文煥一樣有。


    複信很簡單:來信已閱,約期必至。大元征南水軍大都督呂文煥。


    和自己的兒子交待布置一番,他靜靜地等待著兩日後的戌時。


    為文天祥送信的是嶽家的忠琅和忠玟,他們分別是嶽精煒的長子和三子。聽說了文天祥的計劃需要死士後,嶽精煒推薦了自己的兩個兒子。


    兄弟倆爭著去劉整大營,嶽精煒讓二人抽簽,最終老大嶽忠琅抽得去劉營。


    “父親,三弟,如果我迴不來,一定替我多殺幾名元人!”嶽忠琅說完,向父親磕頭後,長身而去!


    劉整在手下人報信,擒得一名宋軍密探後,決定親自審問。


    得知來人是嶽武穆的後人,劉整有點後悔,因為此時的嶽忠琅已被折磨得神智不清。


    他雖然降元已有多年,但當初也曾是抗元宋將中十分善戰的一員,如果不是被某些同僚陷害,又怎會淪落到為異族賣命!


    這種遭遇,曾經讓他很多次想到嶽武穆,如果自己當時不降元,恐怕也是一樣下場吧。


    幾經昏迷的嶽忠琅終於說出了此行目的,是為文天祥送信,約見呂文煥。


    劉整見來人說完便昏死過去,應不是作偽,而更像是神智恍惚時的本能,想了想,下令手下的醫師盡力救活嶽武穆的後人。


    在他心目中,嶽武穆是武將之神,武將之魂。


    “如果救活,包紮後好生照料,兩日後的酉時,找條小船將他悄悄送迴宋營。”


    劉整對自己的親隨下令道。


    此後,他和自己的兩個兒子又商議了一番兩日後的布置。


    他也知道,文天祥絕對不會降元,而呂文煥,已經說動了大半宋朝武將降元,也不可能再次倒戈,那這次相約究竟為何,他很好奇。


    兩日後,一條快船,載著文天祥,身旁是換做男裝的呂卿卿以及已經迴到宋營的嶽忠玟和他的從兄嶽忠瑛。


    此外,船艙裏還藏著四人,兩名手執陳文鍾最新製作的火槍的射手,以及江萬載從禁軍挑選的兩名最優秀的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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