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遠故作謙恭地說:


    “原來是東平伯的虎子,失敬失敬。


    不知劉將軍駐紮在此,卻是為何?”


    劉光鼎一聽對方知道自己身份之後,立刻變得謙恭,有些得意,口氣也和緩了些:


    “本千戶在問你,這淮揚都是我父的部屬,你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我等是護使軍張如海參將的屬下,奉命迴京,路過這淮陰府。”路遠愈發謙恭。


    “原來如此。”


    劉光鼎睥睨地點點頭,說道:


    “那便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


    我奉父親軍令,在此駐紮看護軍馬場。”


    “少將軍辛苦!想來東平伯必是憂心國是,才令少將軍行此艱難之事。”


    劉光鼎饒是仗著乃父橫行,也覺得有些不堪如此誇讚,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對麵這個看著比他還年輕的小子,真懂事。


    他大度地爽朗一笑道:


    “原來是客軍,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


    我便在軍營備些薄酒,招待諸位,也免得事後被我父怪責不諳世故。”


    “如此便叨擾了。”


    路遠顯得很開心,並用眼神向李來亨示意。李來亨心領神會,緊緊抓住忿忿不平的樊小英的柔荑。


    劉光鼎不忘對路遠說道:


    “我等緣分因這位小娘子而起,今日這酒宴,小娘子也一定要來啊。”


    兩個時辰後,劉光鼎正一邊大談特談乃父的英明神武,一邊不住瞟著因為喝了幾盅酒而臉色桃紅的樊小英。


    路遠和李來亨端著酒盅,一左一右向主位的他走去。


    “酒喝得差不多了,少將軍,我們該談談正事了。”


    路遠忽然笑得很奸邪。


    是夜,劉光鼎及所帶幾百蝦兵蟹將被特戰旅和隨後趕到的姚千仞未傷一人全部拿下。


    劉光鼎在路遠“友善勸說”下,將營中馬廄中三千匹蒙古馬 “慷慨地借給”護使軍,並立據為證。


    路遠和李來亨在此分兵。


    李來亨帶著一半特戰旅和兩營第一旅士卒一人三馬,晝夜趕迴郎山,同時將二人商議的郎山後續對策,盡快通報長公主和方孔炤等人。


    路遠和方仲遠等三人帶著剩下的士卒繼續去往應天府。


    兩隊騎兵,背向而馳,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軍營中,劉光鼎被臨走前的樊小英帶人扒了褲子,屁股朝外綁在一根廊柱上,成了真正的“留光腚”!


    劉澤清見到哭啼而來的劉光鼎時,路遠的人馬已經折入高傑防區。


    氣得他當即著人準備筆墨,他要彈劾護使軍!


    彈劾的信件才出去兩日,有人通報,護使軍張如海參將求見!


    父子倆氣勢洶洶出營,看見了一臉和氣的張如海。


    半個時辰後,劉澤清又寫了一封信,不僅彈劾路遠搶掠友軍馬匹,而且還假冒其它友軍,引發同僚嫌隙,破壞光複大業。


    這封信,甚至用上了飛鴿傳書,這是他與福王之間的秘密渠道。


    十月初五,一路兼程的路遠看見了江寧高大的城牆。


    城門處,已有一隊錦衣衛列隊相候。一見路遠讓人亮出的“江北都督同知路”和“永平第一軍第一旅”的旗號,當先一人策馬迎去。


    見到趙子路,知道他已經因護駕南下有功,晉升正三品錦衣衛指揮使,劉冠清同樣晉升從三品指揮同知,路遠由衷地為二人高興。


    “路兄弟,此番是陛下命我來迎接,陛下旨意,路兄弟和姚大哥到了之後,直接隨我入宮!陛下這幾日天天念叨,路愛卿何時能到。”


    路遠所帶士卒按例不能入城,便被趙子路遣屬下帶著去安頓。


    路遠、姚千仞以及朱仲遠、趙大虎、吳六鼠隨著趙子路進宮。


    “路愛卿一路辛苦!不必多禮!”弘光帝臉上的笑意根本掩飾不住。


    幾個月來,他常常想,如果路愛卿在身邊,朕是不是就敢駁斥叔父和馬胖子了?


    路遠也有一些激動,放在現代社會,小皇帝才滿十五周歲,就是個初三的孩子,半壁山河,即便是殘破的,交給他說了算,確實是太難為他了。


    “陛下向來可好?聽聞陛下與婉兒妹妹情投意合,微臣這裏恭喜陛下了。”


    說起劉婉兒,朱慈烺就想起立後之事,不禁有些氣悶:


    “朕這些日子常常念及當初秦家村時,應當不允愛卿留在北方,若愛卿這幾月能陪在朕身邊,以愛卿之才,拜將入閣未為不可。”


    “陛下過譽了,微臣不過鄉野鄙夫,蒙陛下和公主信任,才得為光複大明聊盡心力。


    不知陛下此次召臣入京,有何事需要微臣效命?”


    “愛卿此次率軍攻取濟寧,朕甚感歡心。但監國和兵部馬尚書均言此為欺君妄行,要朕治罪於愛卿。


    幸有吳師力言愛卿實為壯我大明國勢軍威,不僅無過,還應褒賞。


    隻是吳師終究力弱,朝堂之上,朕隻能不發一言,以明心跡。


    最後,禮部史尚書建言召愛卿入朝,就濟寧一役及聯闖滅虜的方略當廷質詢,以定功過。


    朕也覺這樣最好,至少能得見愛卿,想來以愛卿辯才,必能讓叔父一黨啞口無言。”


    路遠一聽,笑道:


    “陛下乃萬民之主,必有自己判斷。那以陛下之意,究竟何種方略為佳?”


    弘光想了想,說道:


    “愛卿之議朕也反複思量,仍覺諸多不明之處,還請愛卿細述,為朕解惑。”


    君臣二人,足足談了約兩個時辰,直到酉時三刻還意猶未盡。


    殿後,來喚弘光用膳的婉兒也足足站了有半個多時辰。


    看著數次夢迴的熟悉身影,聽著他侃侃而談,婉兒百感交集。


    福王府。


    一群人正以兩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為首,商議著明日的朝會。


    “陛下年幼,易受那鄉野小子的蠱惑,聽聞他一到,就被陛下召入宮中了。”


    南京吏部侍郎韋度,帶著口濃重的閩南口音。


    “無妨。兩個乳臭未幹的孩子,能翻騰出什麽?”


    福王朱由崧不屑說道。


    在傳聞崇禎自縊,三位殿下都被闖軍擒獲之後,南明諸臣本已商定擁立他登基。


    誰想史可法說了自己“七不可立”,讓朝野之中為此又多爭議了數日。


    好容易搞定了手握重兵的總兵劉澤清、劉良佐,承諾會擁立自己;又得到高傑和黃得功不會反對的保證。


    太子和定王到了南京城。


    大義所在,眾將雖收取了福王重金,也不願公然忤逆先皇遺詔,於是,福王隻能退而求其次,以監國之名在朝堂唿風喚雨。


    他恨透了救下太子的路遠和說自己“七不可立”的史可法。


    這次,路遠既然進了南京城,就別想出去了。


    朱由崧胖胖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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