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三刻,是路遠和流民約定的返迴時間。


    結果不到未時,就不斷有人拖家攜口而來,等到規定時刻,竟然來了二千餘人!


    第一批流民迴去,找到家眷的時候,其他流民知道了竟有如此好事,也不管並未登記,或自己,或帶著家眷也趕來了。


    路遠看見這些人,為自己一時之語感到頭疼。


    由於他說了一人隻能帶一名女眷,所以有的流民帶了妻子,有的則是帶了母親。


    有些流民,看見單獨前來的人,央求著把自己母親塞給那人,隻說到時候每月工錢願意給那人五百文。


    因此,二千餘人中,青壯還不到七百,其他一千六百餘人都是老幼婦孺。


    路遠最初的想法是招募青壯來幫著搬運銀兩和物件,同時也能讓這些人和秦家村青壯獵人一起成為第一批接受訓練的士卒。


    現在看來,計劃要有所改變了。


    換個思路,如果能安置好家眷,才更能讓他們歸心,成為真正可信可用之人。


    同時,有些活計,隻適合女眷做,所以也就沒有為難這些拖家帶口的難民。


    由於難民眾多,擔心其中有闖軍細作混入,路遠讓張仲和找了五個和他一樣的讀書人,協助自己和張小山做所有流民的重新登記。


    如有熟人作保,就直接編入甲隊,其家眷編入乙隊。


    沒有任何熟識之人,編入丙隊,他們的家眷則編為丁隊。


    如獨自前來,沒有任何家眷的,則統一編為戊隊。


    這樣編隊之後,一共二千二百五十人的流民,甲隊四百餘人,乙隊一千一百,丙隊二百一十人,丁隊五百人,戊隊隻有四十五人。


    最後。路遠重申了商行規定,並著重強調,無論何種商行物資,所有人不得擅動或藏匿分毫,如果因此被發現,輕則杖三十,重則人頭落地。


    此言一出,人群有些騷動,一個商行招工要嚴重到殺頭,這是要運什麽物資?


    路遠見狀,問道:“如有退出,現在就可以走了。如果此時不退,則視為接受所有規定,有違反者,別怪我等無情。”


    聽到這裏,隻有戊隊中走出兩人,表示要退出。


    其他幾隊,都是覺得如今光景,能有一個全家吃飽飯的地方很不容易。雖然行規嚴苛,但隻要遵守就是,所以並無退出之人。


    再度整理停當,每隊由十名秦家村村民負責領路,同時由留在本地的錦衣衛作為臨時隊正。二千餘人的隊伍迤邐而行,奔向秦家村。


    卻說那兩名退出流民,一起結伴而行,行了約幾裏路後,兩人轉入一個林子,竟然一人牽了一匹馬出來。


    二人正要上馬,忽覺眼前閃過兩道人影。


    二人心知不妙,電光火石之間,已經各被一位穿著藍衣的中年人鎖住喉嚨。


    兩個藍衣人也不問話,隻是示意他們撥轉馬頭。


    二人中的矮個子趁身後藍衣人不注意,悄悄摸出一個竹筒,藍衣人察覺異樣,以為是暗器,伸手去奪。


    不料那矮個子一按竹筒,脆響中,一束紅光衝天而起。


    藍衣人知道不妙,定是這人在發出信號!


    氣怒之下,右臂一用力,那個矮個子一聲未出,倒斃馬下。


    此時,高個流民也嚐試發出信號,另一名藍衣人眼疾手快,一刀就斬下了他握著竹筒的手。


    兩名藍衣人是朱季遠和李四鷹。


    路遠在派張小山招募流民時,擔心有大順軍細作混入,所以讓他倆埋伏於不遠處,監視是否有流民中的細作迴去報信。


    讓單身之人編作戊隊,也是考慮到若是細作,一時之間是找不到親眷的,所以更有可能出現在戊隊中。


    果然,這兩名細作借機退出,準備去報信。


    雖然二人被擒,但也算經驗豐富,還是發出了信號。


    朱季遠知道不妙,讓李四鷹押著另一名斷手細作迴去報信,自己留下來阻敵。


    待李四鷹打馬而去,季遠迅速把馬蹄印記和另一名細作血跡用塵土覆蓋,一直行了二百餘步。


    聽到隱隱的馬蹄聲傳來,他趕緊提起倒斃的細作,特意在他的身上紮了兩刀,向著另一條小路打馬而去。


    片刻之後,一隊大順馬隊出現在此處,為首的正是李過。


    手下有兵卒把一隻斷手和竹筒呈遞給他,他下馬仔細看了看,有一道血跡沿著小路而去,另一條大道上卻沒有什麽痕跡。


    這幾日,他隨著偵作營的人已經發現了車輛最終推入深坡的地方,也著人下到坡底,發現車上裝的都是石塊,情知被騙。


    就此判斷,也知太子等人應該藏身於這一帶,於是便派出一些精幹士卒,混入流民中打探消息。


    聽聞有人在流民中招募人手,他判斷必是與銀兩運輸有關,為確保找到銀兩所在,他沒有打草驚蛇,而是讓一隊士卒扮作流民,混入報名隊伍。


    細作第一次迴報,說可以帶女眷,李過甚為不解。


    但一聽領頭人樣貌,就知道是那日在永王府中帶頭的年輕人。


    當日那年輕人說念他沒有虐待三位殿下,就留他一命,派人把他安置在那個最終沒有被大火波及的地方。


    可是這對於李過而言,卻是最大的侮辱,說明對手認為自己不值得一殺。


    同時,這種方式也讓自己親自承受了麾下百戰精銳與劉宗敏的人自相殘殺,最終損失殆盡的全部過程而無能為力。


    那一刻,他對這個年輕人又怕又恨。


    此刻,仇人有了蹤跡,他不斷提醒自己冷靜。


    畢竟,那個仇人竟然有辦法讓自己產生幻覺,把其他人當做叔父,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李過仔細地看著地上痕跡,那條大路顯得很幹淨,可是分明有很多人走的足跡。


    小路上,雖有血跡,但並沒有人踩過的印跡。


    他讓手下沿著大路繼續向前查探,不一會兒,就聽得手下大聲喊道:“過帥,這邊有血跡!”


    李過心想,你雖然狡猾,我也不是次次可欺的傻子。


    於是喝令手下,分出一個五十人小隊,由一名部總率領,沿著小路追下去。


    其餘四百餘健卒,跟著自己向大路循跡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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