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雅)


    突然從夢中驚醒,澤雅猛地坐了起來。


    渾身的骨頭和肌肉都發出了劇烈疼痛的警告,但她的身上依然沒有任何的傷痕。簡單的環顧四周,就知道這裏應該是某家客棧的房間,她的愛槍和衣物整齊的放在桌子上。


    這個時候有人敲門。


    “澤雅隊長,您醒了嗎?”


    聽聲音,應該是她的一個手下。


    “我剛醒,戰鬥怎樣了?”


    那位女子推門而進和澤雅匯報馮新城之戰的具體情況。包括佩叔火燒卷軸,劉紹安逃走,神龍歸位,林衛護送她來就醫等等。


    “隊長,這場戰鬥幾乎城市內所有能打的人都參戰了。咱們的人陣亡三個,重傷兩名。他們兩個估計以後不能再繼續戰鬥了,提出了離開的想法。”


    澤雅點了點頭,吩咐道:“撫慰金之類的一定要保障好。雖然說官家肯定會給補助,但是咱們也不能少,畢竟一起戰鬥這麽久了。還有他們迴鄉也要提前聯係熟人,打好關係,盡量安排妥當了,知道了嗎?”


    “明白。還有這次馮新城戰鬥之後,隊長你在雇傭兵界名聲大噪,多了很多的委托。您看要不要接幾個大的活?聽說有些地下組織也想要您去幫忙,報酬很豐厚。”


    “剛成立的時候不懂事容易被騙就算了。咱現在們要有別於王訓朝那樣的雇傭兵。對了,戰鬥之後他怎麽樣了?”


    “他手下的雇傭兵跑了不少。他本人被抓了之後送到臨都審判去了。王訓朝是注冊過的雇傭兵,不是野路子來的,人脈很多,估計不會被殺。但是被關在臨都是至少的了。”


    “還有那個林衛你知道哪裏去了嗎?我還有話想要和他說呢。”


    “那個小夥子康複的速度很快,現在應該在幫著大家建設馮新城呢。我前幾天還看到過他呢。”


    對話結束之後,澤雅換上自己幹淨舒適的衣服,下樓吃了點東西。


    填飽了肚子,她便想要去找林衛。可是她剛出客棧就發現一個問題:自己沒有化妝。


    實際上,她很久沒有打扮自己了,作為一個女戰士很少有心思去打理這些事情。但是現在戰鬥過去了,她突然感覺十分的放鬆,就準備上樓準備一點點。


    胭脂水彩,微香撲鼻,柳鬢輕裝,雲絲羅衫。


    對著鏡子轉了兩圈,左看右看,還生怕差點啥。澤雅實在也是手法生疏了,但是就這樣吧。


    臨走她還不忘帶上自己的那兩把愛槍。


    在東城的建築工地上,工人們正在忙活著修建好神龍破壞的區域。這裏都是一些扛沙子、搬木頭的大漢,大家都裸著上半身,習慣把衣服擰成一團來擦汗。


    剛剛幹完活,眾人髒兮兮的汗和泥土弄得滿手都是。但是他們也不管不顧的上去搶抓那些個饅頭。


    林衛擠在他們的中間,此時的他絲毫沒有之前那種下山書生的模樣和十分謙讓的繁瑣禮節了,滿腦子都是想著吃飯。


    “喂,林衛。你小子你別又把雞腿搶走了。”方玉珍埋怨道。


    林衛也不管那些了,搶過來先咬一口,然後對著方玉珍比劃了一下,故意氣他。


    方玉珍一邊追著林衛跑,一邊往嘴裏添飯。


    血戰馮新城的過程中,他們一起保護澤雅的鳳凰蛋,事後又正好分在一個工地了。


    兩個人畢竟是戰友了,就不計前嫌,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挺熱鬧的嗎。”剛過來的澤雅正好看到這一幕。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不動了,都癡癡的看著這個來自天堂的女神。


    誰也沒想到這朵美麗鳳凰之花怎麽會來到了這個地界。


    “好點了吧,澤雅。”方玉珍帶著笑容,淡然而且誠懇的打了一句招唿。


    “好多了。”澤雅淡然迴複。


    “澤雅,你怎麽來了?”林衛高興上前問候道。


    “我恢複的還可以。也沒什麽事情,我來看看你。”澤雅又一次對著林衛露出了孩子一般的笑容。


    這一刻,林衛感覺到了來自身後幾十名人強烈的憤怒和殺氣。


    “這...這怎麽好意思呢。”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走吧,咱們去前麵的小茶攤吃點?”澤雅主動的邀請道。


    “不好吧,一會就開工了。”


    “走吧走吧。我和你們的組長打過招唿了。”說著澤雅就大方的拉起了林衛的手朝不遠處的小茶攤走去。


    第一次和異性吃飯的林衛顯得很不自然,更何況是這麽漂亮的人。此時的他反而一點也感覺不到饑餓,隻感覺到胸口有點悶,甚至有點想打嗝的感覺。


    小茶攤的菜色很一般,但是很方便,所以得到很多行走江湖的判官之青睞。


    “林衛,你下一步準備做什麽?”


    澤雅先問道。


    “賺夠路費了之後,我就和佩叔一起去臨都,也就是我大舅家裏。”


    “你是去他們家裏做護衛隊嗎?”


    “對。我大舅來信需要我去,我娘也這麽說,所以我就準備去了。”


    “都是你大舅和你娘給你安排的職位,聽上去很不錯。但是那你自己呢?你有什麽想法嗎?”


    這句話弄得林衛有些無語,因為他自己也沒有什麽想法。


    他隻知道自己應該有一個謀生的手段,而去大舅家做事就是最好的選擇。那裏是大城市有保障,而且都是親人,肯定不會被騙,所以一切都是妥當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怎麽說也得去看看吧。”


    “說的也是,畢竟是自己家人。也難怪你不願意來我這裏。”澤雅的語氣有些失望。


    “別誤會,我覺得你們也很不錯的。”林衛說這句話的時候臉紅的和柿子一樣,心砰砰的亂跳。


    澤雅笑了笑,然後說了句:“我們現在正在朝體係化的雇傭兵團逐漸邁進,所以很缺人手的。這次戰鬥又讓我們減員很多。你要不要過來,加入我們。”


    “其實因為我圖騰的緣故,我一直盡量避免在戰鬥中殺害任何人。這樣的我恐怕不能當一個好的雇傭兵。”


    “哦?圖騰的緣故。你是有什麽故事嗎?說來聽聽?”


    林衛低頭不語。


    澤雅知道好像是觸碰到了林衛的什麽心事了,便也不不再繼續追問。於是話鋒一轉,繼續說道:“要是你今天忙完了,可以來我們這裏看看大家。聽我們給你講講雇傭兵的好處。當然如果你要是最後不願意留在這裏也可以。”


    林衛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她。


    下班之後,林衛先去客棧給佩叔弄東西吃。佩叔雖然在馮新之戰中清醒了片刻,但是大多數時間還會保持著癡呆的狀態。任達死了之後,現在就是林衛全權負責佩叔的起居了。


    把佩叔安頓好之後,林衛就啟程去了澤雅的客棧。


    澤雅的隊員熱情的接待了林衛,大家很開心。


    雇傭兵的隊員們向林衛講述了很多曾經承接過的奇怪任務。林衛聽得十分用心,覺得也很有意思。


    那些個故事有的是在冰封千年的山脈中找尋雇主丟失的神器、有的是偽裝成百姓潛入敵國收集情報、還有在草原中遭遇石頭鳥襲擊的悲劇、也有走了幾天都沒有出去的神秘小城。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神奇和美麗,這些故事都深深觸動了林衛的心弦。


    聊完了,大家也都知趣的離開了。現在就剩下澤雅和林衛坐在外麵的小亭中看著高懸的月亮。


    “你有崇拜的人物嗎?”


    “有。他就是整個人間界最強的判官-範尊奇。你呢?”


    “有,夏瑾。”


    “哦,她是海嘯派係的首領。我知道她的故事。”聽到夏瑾的名字,林衛的眼睛裏突然散發出了無比興奮的光芒:“多年前在判官界和徒赫大戰的女戰士,現在在霧靈天山看守窮奇的海嘯派係首領。哎,什麽時候我能像她那樣就好了。”


    “我也想要像她那樣,但是我一個人的能力總感覺不夠,而且馮新城大戰的時候感覺除了將軍之外的我們都是小角色,一不留神可能就會輕易死去的。”


    “所以我們才有了朋友和夥伴。或許這樣我們很多平凡人的生活就有了很大的意義。”


    這句話真真切切的說到了澤雅的心坎上了,在建設這個團隊的過程中,死的死走的走,她變得越來越孤獨。


    而越是孤獨的人,對感情就越敏感。


    哪怕他人僅僅透露出星火般的好意,也會交心相至。澤雅不知道多少年了沒有湧上過這種衝動。此刻的她麵對著這個柔情的林衛,已經完全的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而那月光的皎潔和流水的曖昧隻會增添更多的柔情。


    終於,這道冷漠的防線還是被自己攻破了。


    看著林衛的側臉,澤雅再也按耐不住了,她飛快的地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後迅速分開。


    她含著笑,低著頭,心中無比的害羞。


    可他卻不是如此。


    澤雅親吻過之後,林衛的心裏居然迎來了極大的迷茫。


    那是一種未知、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林衛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但是隻有一件事情他可以確定:自己要拒絕這一切。


    “對不起,我要先走了。”


    林衛慌張的站了起來,頓時感覺頭暈目眩,甚至連說話都顫抖了。


    “你去哪?”


    “對不起澤雅小姐。家命難違。但我還是決定要去臨都。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澤雅的頭嗡的一下就蒙了,就好像有人拿著鐵棍猛地翹了一下她的腦袋,臉上的表情也開始微微的抽搐。


    澤雅的身體在顫抖,她不知道那是委屈的顫抖還是悲傷的顫抖。


    林衛深鞠一躬,倉皇的朝外逃去。


    跑到了客棧門口的澤雅隊員正好截住了林衛,他們嬉皮笑臉的逗他:“哎呀,小子和隊長的談話怎麽樣了。是不是已經搞定我們隊長了?”


    “請讓一讓。”林衛十分嚴肅的說道。


    眾人不知道怎麽迴事,這個人剛才還好好的,現在為啥這個樣子了。


    林衛一路猛跑到自己的客棧,然後趕緊關上門。


    此時,他的胸口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樣的心疼。


    “林衛,你怎麽了?”佩叔問道。


    “佩叔,你清醒了?”


    “恩,不知道為什麽看你倉皇的跑迴來,我腦子突然好使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接下來林衛把事情從頭到尾和佩叔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佩叔無奈的搖了搖頭。


    “林衛,你想要什麽?你喜歡那個姑娘嗎?你喜歡和她一起過那種生活嗎?”


    “我...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但是你不敢麵對,你沒有勇氣去承擔這個責任。你怕失去進入護衛隊的機會,你更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去臨都了,你還怕和澤雅無盡的漂泊沒有未來對不對。”


    林衛終於點了點頭。


    “那我可以告訴你,你的選擇是對的。”


    然後佩叔又不急不緩的補充了後半句:“因為人生隻有一次,來不得半點失敗。任何衝動之下的行為都得不償失,等到熱情散去,你們剩下的隻有無盡的悔恨。你的選擇是對的。”


    說完,佩叔知趣的退下,隻留下了林衛一個人安靜的平複著內心。。


    林衛一個人坐在桌子前,看著夜空,沒有半點睡意。


    不知道多久之後,他突然想通了:


    “不!我要去。我要和她去。如果現在我不和她在一起,那麽我將會才會無比的後悔!”


    終於明白自己想要什麽的林衛,瘋了一樣的在夜空下奔跑。他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澤雅的客棧。


    “澤雅,等著我。對不起,我剛才怯懦了。現在我想通了,我要來找你。我要和你在一起。請等我一下。”


    可是當他來到這裏的時候,澤雅和她的隊員早已在這段時間離開了這座城市,不知去向了。


    推開澤雅曾經住過的房間,空無一人,林衛無盡的悲傷湧上。


    這時他的目光被桌子上那支火槍吸引。


    這是澤雅的貼身武器,但是她為什麽沒有帶走呢?


    曾經她手中的火槍從來都是炙熱的,但是現在這把被遺棄的火槍居然如同冰一樣的寒冷,似乎沒有任何的感情傾入其中。


    沒有思考,沒有行動。


    林衛就這樣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澤雅的房間裏一整晚。直到破曉之際,他才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迴頭望去客棧,悲傷覆於心頭。


    這一刻,一顆悟力種子,已經悄然紮根於他的靈魂深處了。


    那悟力的名字叫做:悔恨!


    (第一卷 不能迴頭的選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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