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諾格弗格不再掩飾,準備以金錢攻勢砸暈安度因的時候,市長辦公室的環境是這樣的。


    斜照夕陽灑下慵懶陽光,透過一塵不染的落地窗,照耀著安度因的麵龐,身形矮小的諾格弗格置身於夕陽下,讓那張綠色臉龐更顯陰沉,唯有微微反光的單片眼鏡,讓這份說不出的陰沉,多了幾分市儈的精明,以至於在安度因的眼中,呈現出“老子有錢隨你開價”的無聲畫麵。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諾格弗格對自己的財力很有自信,就算是安度因獅子大開口,他也準備強行挨刀。


    誰叫地精和侏儒已經提前認定,安度因是唯一的公證人,而加茲魯維又鐵了心的想從安度因的手裏,搞到遠程投影儀。


    不論是為了種族名譽,還是種族命運,諾格弗格都堅定的認為,他有必要將風險降至最低,而目前看來,唯一能保證穩贏的方法,就是用數不盡的財富,將眼前的人類砸得暈頭轉向。


    至於損失?


    諾格弗格並不在乎,掙夠了快錢的他,準備換換口味,來一次長線操作,隻要讓那幫該死的侏儒,灰溜溜的滾迴自己的地盤,不管花多少錢,都能賺得迴來。


    現在,他怡然自得的靠坐在柔軟皮椅上,氣定神閑的看著麵色有異的安度因,心想一定要用誌在必得的氣勢,讓安度因啞口無言,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管安度因開什麽條件,他都一口答應,讓眼前的人類好好體會一下,什麽叫做金錢攻勢的力量!


    “我要加基森!”


    “當然可……”


    加基森市長以極高的商業素養,以及無與倫比的沉穩心性,強行把即將脫口而出的最後一個字,咽迴了肚子裏,他離開靠背坐直了身軀,陰晴不定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不動聲色的安度因,心中不禁捏了一把汗,有道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雖說他沒準備還價,卻也惱火於安度因的異想天開。


    加基森是什麽?


    那可是他的命根子!


    諾格弗格辛辛苦苦的經營了多少年,才讓加基森從一座海灣小鎮,成為紙醉金迷的銷金窟,怎麽甘心拱手讓人?他不怕安度因要錢索物,卻不曾想直接被戳中死穴,一時間,地精市長不由得惱羞成怒,雙手一拍,撐桌站起,試圖對安度因施加壓力,殊不知他的矮小身軀,並沒有多少威懾力。


    “安度因侯爵,我是誠心誠意的想和你做一筆生意。”


    諾格弗格的聲音有些尖銳,當然,幾乎所有地精的聲音都很尖銳,並且時刻透露著陰狠氣質,這一點在諾格弗格的身上展露無遺,不過,安度因雲淡風險的兩肩一聳,雙手一攤:“我也誠心誠意的開了價,但是你不同意啊,既然你不同意,那這筆生意就算了吧。”


    “安度因侯爵,你應該知道,我對於此次比賽非常看重。”諾格弗格深深地吸了口氣,勉強讓自己恢複了談判狀態,他緩緩的坐了迴去,搭著桌麵的雙手攏在一起,讓自己展現出放鬆姿態,“地精和侏儒的恩怨由來已久,但是從來沒有真真正正的分出高下,或許在你看來,這場比試並不正規,可是別忘了,加茲魯維對於我們地精一族,格林與托什雷對於侏儒一族,都是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當我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立刻決定前往城市邊界,迎接你的到來,因為我知道,有加茲魯維和格林的全力推動,這場比試會舉世矚目!”說到這裏,諾格弗格停頓了一下,故意說了個笑話,活躍氣氛,“好吧,舉世矚目有些誇張了,畢竟獸人部落的亂局還在繼續,但是,至少地精和侏儒會關注的,不,準確的說是非常關心!”


    為了打動安度因,諾格弗格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充分的體現出了自己的誠意:“所以,安度因侯爵,這場比試在正式確定的時候,就成為了科技戰爭,你應該察覺到了加茲魯維的行蹤,不錯,他已經開始召集最出色的的地精工程師了,我想侏儒那邊,肯定也是如此。”


    “說實話,這樣的機會是來之不易的,因為能夠得到兩大種族首肯,且擁有一定影響力的公證人,很少,而你恰恰就是其中之一。”諾格弗格再度從座位上站起,不過這一次他的雙手離開了桌麵,分外友好的向安度因伸出了代表友誼與合作的手掌,“希望安度因侯爵,能夠體會我的苦心,不需要你將勝利的天平,徹底倒向我們,你隻需要在最為關鍵的時候,做出最為合適的選擇,那樣的話,你就能得到你應得的財富,以及地精一族的友誼。”


    “聽起來,真是令人心動啊!”


    安度因笑嗬嗬的抓著諾格弗格的爪子,上上下下搖搖晃晃,雖說他打定了主意不會偏袒任何一方,不過距離約定好的比賽期限還有好幾天,他也不急於給出自己的答複,要是直接和諾格弗格撕破臉皮,估計自己的加基森之旅,勢必要多一些不太愉快的經曆。


    就這樣,安度因用模棱兩可的迴應,讓諾格弗格心中恨得牙根癢癢的同時,又不得不擺出笑臉,將他恭送出門,安度因的狡猾,讓諾格弗格很是抓狂,但是現在還不到掀翻桌子的時候。


    “迴見了,諾格弗格市長,我要趁著夜色,好好在加基森遊玩一下,順便去預選的幾家店麵看看,希望明天再來拜訪的時候,能有愉快的收獲。”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安度因有意無意的看了諾格弗格一眼,提醒他最好暗中布置一些人手,為自己保駕護航,盡管安度因不怕有人找麻煩,卻也不太喜歡麻煩如影隨形的感覺。


    臨了臨了,安度因同諾格弗格假情假意的依依惜別,而後便伴著暮色,融入人群,開始體會加基森的夜生活。


    每當夜幕拉起,加基森才真正的展現出潛在活力,五顏六色的炫彩燈光,照耀著街頭巷尾,如織遊人。那些在太陽下經營著正經生意的店鋪,此刻齊刷刷了改頭換麵,突然亮起的霓虹招牌,無一例外的全都運用刺激眼球的彩光,吸引顧客上門,而他們經營的生意,也隨之變為了不可言說的項目。


    安度因隨便掃了一眼,便發現很多霓虹燈下,站著花枝招展的各族女人,有的店鋪甚至是光明正大的叫喊奴隸售賣。


    在這裏,最受歡迎的奴隸,不是人類,也不是侏儒,而是自詡尊貴的血精靈,不論性別,不論成色,都能賣出不小的價錢,安度因暫時沒有普度眾生的打算,便也不去湊這份熱鬧,一路走走停停,吃吃喝喝,風平浪靜的來到了第一家預選店麵,位於汙手黨勢力範圍內的一家飯店。


    “吃什麽,快點說!”


    安度因剛剛一隻腳跨入大門,就有人劈頭蓋臉的衝他說道:“菜單在牆上,自己看,不要問東問西,浪費老子的時間!”


    好家夥!


    瞧著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屠夫呢!


    不過就算是屠夫的語氣,也沒有你這麽橫啊!


    更何況,你要是長得五大三粗就算了,一個小個子地精,喊什麽喊?


    安度因翻了翻白眼,有些納悶服務如此之差的飯店,為何會坐著不少人,他猶豫了一下,沒打算直接走人,隨便點了一道小菜,就灑然入座,豎起耳朵聽遍八方,準備好好一探究竟。


    可讓他納悶的是,直到自己的飯菜被送上餐桌,那些顧客也沒準備說些什麽,這就使得餐館中的氣氛,變得尤為詭異,明明坐著不少人,卻沒有一丁點熱鬧的氛圍,大家全都埋著頭各吃各的,最後一聲不吭的交錢走人。


    安度因滿腹狐疑,總覺得這家餐館有些門道,然後當他用餐的時候,駭然發現這家餐館的確有些門道,因為他點的飯菜有些難吃,雖說還沒到難以下咽的程度,卻是讓安度因萬萬不想再吃第二口,可以想象,就這麽一道工序簡單的飯菜,都能做出如此駭人的味道,可見其他人的點單,大抵也是如此,而能夠讓那些人不聲不響的吃完飯菜,這家餐館怎麽可能沒有門道!


    搖了搖頭,安度因不準備折磨自己的味蕾,起身就打算交錢走人,可是那自始至終都板著臉的地精老板,卻像箭一般的衝了過來,指著安度因的鼻子,破口大罵道:“給老子乖乖吃完,否則要你好看!”


    這一幕,仿佛時常上演,那些顧客見怪不怪的看了安度因一眼,便專心致誌的消滅自己的飯菜,而那位老板的叫罵剛剛落下,便有一群壯漢從後廚衝出,手中拿著棍棒刀具,殺氣騰騰的湧到了安度因的麵前,異口同聲的大吼道——


    “吃!”


    安度因忍不住閉起了眼睛,因為強烈聲浪有些超乎想象,盡管他對加基森的印象持續走低,卻也有些驚訝這家店鋪的道德下限,居然能低到如此離譜的程度。


    飯菜做得難吃就算了,還非要逼著顧客吃完,他除了感歎令人發指,實在是找不到其他更加合適的形容。


    “那些人每天都來你這裏吃飯?”


    安度因很是淡定的向老板發問,其他顧客的奇怪狀態,顯然不是首次登門。


    “不錯!”地精老板雙手叉腰,趾高氣昂的說道,“他們都是附近的住戶,按照慣例,一日三餐都必須到我這裏解決,念在你是生麵孔的份上,吃完你點的菜,就能交錢走人了!”


    “那我能問問,我應該交多少錢嗎?”


    “你這人怎麽這麽多話?當然是你有多少錢,就要交多少錢!”


    地精老板理直氣壯的說道,仿佛安度因乖乖交錢,就是天經地義,在汙手黨的地盤上,要麽花錢要麽丟命,在他看來,讓安度因花錢買命,已經是很人道的作法了。


    這個時候,飯店裏的其他顧客已經停止用餐,紛紛注視著安度因的麵龐,眼神中大都流露出同情之色,這家店鋪的老板是汙手黨的成員,要是這個人類牧師還有點小聰明,最好乖乖認栽交錢走人,否則,就不是隻有破財那麽簡單的事情了。


    嘎吱!


    就在安度因打算教做人的時候,店門又一次被人推開,飯店老板頭也不迴的大聲喊道:“吃什麽,快點說!”


    梆梆!


    一根警棍在收銀台上敲了敲,而手拿警棍的主人,很不耐煩的說道:“接到民眾舉報,你這家飯店涉嫌強買強賣,跟我們走一趟吧,放心,別的沒有,牢飯管夠。”


    安度因掃了一眼氣勢洶洶的持棍警衛,就知道這幫人肯定得到了諾格弗格的命令,方才還得意洋洋的飯店老板,突然像是霜打的茄子,臉色大變,隨後在一眾顧客驚喜交加的注視中,和那些耀武揚威的壯漢一起,被警衛帶走,飯店大門也被貼上了封條。


    自始至終,那些持棍警衛都沒和安度因說話,真的像是例行公事的一樣,當然,如果他們能管住自己的眼神,安度因會在心中為他們點讚。


    結束了一場不算風波的風波,安度因的遊覽興致卻絲毫未減,馬不停蹄的穿過了汙手黨的勢力範圍,來到了玉蓮幫的領地,而這裏的秩序較之汙手黨那邊,有一個明顯的提升,至少當安度因走進預選店鋪中的那家酒吧時,聽到了勁歌,見到了熱舞,品嚐到了味道不錯的雞尾酒。


    安度因靠著吧台,和同為人類的酒保打著招唿,嘈雜隱約讓他增大了分貝,喊出他極為關心的問題:“我看你們這家酒吧經營得不錯啊,為什麽聽說要轉讓了?”


    那個人類酒保驚訝的看了安度因一眼,身為酒吧員工的他,也是剛剛知道這個消息,想不到這麽快就有人來打聽了,一般來說,酒保是不能透露這些信息的,不過念在兩人都是人類,且談話比較投機的份上,人類酒保還是神秘兮兮的說道:“沒辦法,我們也不想,可惜上頭發話了,說這家酒吧被一個大人物看中,老板不得不從,就隻有轉讓嘍!”


    安度因眉頭一挑,心說他還沒下定決心呢,怎麽諾格弗格就如此篤定的替自己選好了?比起剛才的飯店,這家酒吧不論是地理位置,還是經營環境,都達到了安度因的心理要求,按說直接拿下這家酒吧,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安度因準備再觀望一番,免得誤入陷阱。


    然後他就看到,剛剛把那幫汙手黨徒帶走的持棍警衛,突然衝進了酒吧,伴隨著混亂尖叫與雞飛蛋打,那幫不請自來的持棍警衛,便包圍了吧台,以及吧台旁邊的安度因。


    為首的警衛,笑臉盈盈的向安度因說道:“侯爵大人,這家酒吧應該合乎您的心意吧?怎麽樣,隻要你點點頭,這家酒吧就是你的了!”


    戛然而止的音樂,讓這位警衛的聲音顯得分外洪亮,突然間,安度因就感受到各式各樣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有好奇有詫異,當然更多的,卻是憤怒!


    瞧見方才還一臉笑意的酒保,突然換上了惱怒麵孔,安度因就知道,自己居然被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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