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多久以前就夢想著這一天了,西澤,”巨大的獸形活動著,歪曲的眼球對準了西澤,古拉克用爪子橫掃了四周,發出一聲野獸的嘶吼,“我從多久以前就夢想著自己能施展出丁萊家族的傳承秘技,今天我終於做到了,而你也將成為見證者的祭品之一。”


    西澤竭力直起身子,頭顱一陣劇痛,他扶住碎裂的牆壁,一道大理石磚的裂痕劃破了他的食指,血染在石屑上,他冷冷地看著這頭怪物,古拉克此時所展露的形態他之前在書中曾讀到過,這是艾澤蘭斯帝國引以為傲的狂野係換形魔法,之前莎爾曾經問過這種魔法能否變換成龍,如果她注意到了這裏的話想必對此應該不會再有什麽疑問。


    “你的魔力中藏著不安與焦躁的因子,就像活躍的孩童,不甘心在你的指揮下竄動,”西澤看著古拉克,沉聲地說,越是危機的情況他越能保持冷靜,這樣的性格大概也和神父的教育有關,“這是高階狂野換形魔法,大概處於四階到五階之間,因為不僅控製了身形,還活化了血脈。”


    “所以呢?”古拉克挑了挑豎眉。


    “這些魔力不屬於你,”西澤說,“就算是高階魔法師也施展不出這樣的魔法,古拉克,你作弊了。”


    “難道隻有我作弊了嗎?”古拉克晃晃腦袋,像是全然沒有在意西澤的話,“想想你自己吧,西澤,在一個月內從對魔法一無所知的普通人,成為能擊敗我這個高階魔法師的魔法師?別開玩笑了!”


    古拉克第一次對著外人承認了自己的魔法階位,一位十八歲的高階魔法師,這樣的一個少爺無論放在哪裏都是一等一的天才,也難怪他會這麽放縱,恃才而驕,更不用說自己背後還有家族取之不盡的支持,能集天資與背景於一身,這樣的人每個時代大抵也隻有那麽一兩個罷了。


    這位丁萊少爺自然是其中之一。


    西澤沒有說話,他重重地捂住胸口,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那裏堵塞,就連唿吸都因此變得困難起來。


    “知道為什麽希歐牧德還沒有來嗎?”古拉克看著西澤,無奈地笑了起來,那副笑容看起來簡直是大地裂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其中陰沉沉的黑暗,“因為他們都不知道我用的是丁萊家的傳承戒指,他們離得太遠了,而且人群本身就是最大的障眼法,現在隻要把你抹殺掉,就再也沒有人能證明我作弊了。”


    古拉克說著,漸漸靠近了西澤:“謝謝你今天早上的庇護,希望你在臨死之前能意識到以德報怨這種事有多麽可笑。”


    無盡的喧囂之中,西澤直直地盯著古拉克碩大的眼球,他看向不遠處已經在趕來的灰葉,在他身旁一位淡漠的男子,以及那依舊坐在席位上,處變不驚,將整張臉都籠罩在黑紗中的黑裙凡爾納小姐,他仿佛已經看見了黑紗之下的那張俏臉上浮現出了怎樣的期待。


    “你早就知道古拉克會這樣?”莎爾冷冷地對拉闊爾問道。


    “抱歉,莎爾小姐,讓您意外了,”拉闊爾自信地微笑著說道,“但我確實知道古拉克少爺會這麽做,我從不打沒準備的賭,希望您做好來神學院修習的準備,我們這裏的牛肉煲飯是一絕,廚師來自東方,保證味道正宗。”


    “你這家夥……”莎爾睜大眼睛,周身頓時湧現出無數實質化的魔力元素,這些元素無一不是在彰顯著這位魔法師對魔力掌控的精準程度有多高深。


    拉闊爾看著這些元素,無奈地舉起雙手說:“我投降了,不愧是魔法天賦滿分,難以想象人類居然能將魔法運用到這種程度,但說實話,現在你該在意的不是我,雖然我很希望這樣。”


    莎爾急忙看向遠處的西澤,她咬著牙,就要朝著西澤跑過去的時候拉闊爾卻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腕:“抱歉,莎爾小姐,我不能讓你過去,現在的古拉克可說不準會變成什麽樣,你可不能冒險。”


    就在莎爾逐漸萌生殺意的時候,遠處古拉克已經在掌心裏凝聚出了一股類似龍息的魔力。


    “艾澤蘭斯國的狂野換形魔法,就是以人類之軀模擬出其他種族的特性,而不是簡單的換個模樣,”古拉克說,此刻的他顯得尤為平靜,不再是平時那副囂張的模樣,也不透著傲氣,隻是簡簡單單地宣布著一個事實——


    “西澤,再見,下輩子珍惜點自己的命。”


    他捏下龍爪!原本就不穩定的龍息在一刹那間迸裂,魔力的電芒化作光柱纏繞在彼此之間,離子火花在浪潮間狂湧,一時間整個大廳都折映出耀眼的白色光華,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一股巨大的音爆自其中傳出,緊接著是推力,颶風推移,將以古拉克為圓心的數十米範圍內的一切都掀了起來,灰葉跑到一半剛運轉出魔力就被推到了另一端的牆壁上,會長揮手將自己罩在風裏,勉強穩住了身形,凡爾納小姐按好了麵紗,颶風在來到她的麵前時驟然一分為二,她坐在風裏,就像坐在波瀾不驚的船上。


    其他人就沒有了這麽好的運氣,曆史學院和機械學院的席位被掀翻大半,無數木屑裹著地麵的碎灰揉進學生們的身體裏,高台上,希歐牧德呆呆地看著這一幕,莫斯教務長揮動權杖,鈴鐺微響,將高台上和整個大廳裏的學生都保護在了透明的障壁之中。


    “西澤,該不會……”希歐牧德呆呆地問,“這樣的攻擊,西澤能活下來嗎?”


    “你放心吧,隻要還有一口氣校醫部那邊就能救迴來,”赫爾多零拍拍他的肩膀,毫不在意地說,“你家西澤既然能接下那第一擊,那後邊這不是輕輕鬆鬆?話說咱倆學院的席位都被毀了大半,也不知道神學院那邊能不能付一下維修費用……”


    “學生之間的戰鬥除非涉及犯規,不然導師們不得出手幹涉,即使西澤倒在了這裏,那也隻能說明他的路也到此為止,”雷蒙側目,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希歐牧德,說,“魔法師的路上本就不平等,死在什麽地方都不足為奇。”


    希歐牧德右手微動,最終卻隻能看向硝煙彌散的牆邊,希望能看見熟悉的身影。


    “希歐牧德,”莫斯教務長朝他看了一眼,像是安慰般地說道,“西澤他既然能一個月內成長到這種地步,那不如再多多期待一下吧。”


    希歐牧德愣了一下,而後茫然地看向其他四位高層,赫爾多零還是那副毫不在意的笑臉,雷蒙默默看向古拉克張狂的身形,而莫斯教務長……他似乎有些很深的打算。


    “冷靜點,希歐牧德,”赫爾多零走上前來,扶住他的肩膀,“其實大家都挺好奇的,那就是西澤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一個月內,從普通人到……中階魔法師?剛剛那一擊肯定有中階水平了,改天你帶他去魔法師協會鑒定一下領個資格證就好。”


    他的語氣裏帶著輕佻的笑意。


    似乎完全沒有人在意西澤的生死,就算是莫斯都帶著些許調侃奇跡的意思。


    這個世界很奇怪。


    希歐牧德從以前開始就明白了這件事。


    這個世界很奇怪。


    這個世界……


    不適合他這種人生存。


    ——————


    西澤在龍息炸開的一瞬間感覺到了久違的熾熱,那是魔力摩擦所產生的熱量,這股熱量燒幹了他的血液,焚毀了他的衣服,將地麵轟成碎片,將大理石化作碎末,他微微抬起頭,想要再施展出那段神技,卻發現自己體內的骨頭已經斷了幾根,完全使不上力氣,薔薇花黯淡無比,風雷光火看上去就像臨熄滅前的燭火一樣翻不起波瀾。


    他揮手,想以無數咒文拚湊出哪怕一絲防禦型的魔法,可他最多也隻能施展出三階的魔法出來,而這股龍息要毀滅三階魔法簡直是太簡單了。


    絕望。


    在那一瞬間西澤思考了很多種可能很多種方法,在腦海內推演了很多種結局,但最後都是以失敗告終。


    也許自己的路就隻是走到這裏為止了。


    仔細想想自己活了這麽久,就算突然死去也沒有幾個能去說對不起的人。


    “對不起了,神父……”他呢喃著,眼前也逐漸浮現出了一個女孩的輪廓,他微微伸出手,仿佛她就在麵前。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不遠處的人群中,一個藍發的少女靜靜地站在那裏。


    他愣了愣,看見她張著嘴,用口型對自己說了什麽。


    “不要死……”


    他輕輕地念出了那句話。


    “不,要,死。”


    於是他轉頭看向熾熱的龍息,體內的魔力終於再度運轉起來,在魔力與龍息的洗禮之下,風雷光火的薔薇花卻越來越璀璨起來!


    “時間還不能到此為止,”西澤說,臉上逐漸浮現出輕狂的笑意,“因為我是為了顛覆帝國而來。”


    幽藍色的焰火開始燃燒!


    這一瞬間斷裂的骨頭全部迴歸正位,噴湧著鮮血的血管愈合後相互勾連成為緊湊的機械,新鮮的血液從心房源源不斷地注入四肢百骸,碎掉的骨骼重組,幹涸的魔力澎湃,餘燼之血開始洶湧地沸騰起來!


    西澤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右手會那麽快就從傷勢裏恢複過來,他低下頭看著右手,還有手背上漸漸清晰的某個紋路。


    那是一朵焰火。


    也是此生不滅的餘燼王冠。


    他竭盡全力,再度重現了黑袍使者的影子,那瞬間一件黑袍仿佛出現在他的身後化作萬千的雷鈞,細雨綿綿,留下隕落的天火星辰墜入地獄深淵。


    於是世界陷入黑白,灰色的陽光撒在樹蔭裏,口袋裏的懷表時針悄然停止運轉,就連龍息的電芒都停在了半空,一陣微風卷在身側,西澤猛地躲開。


    就在那最後的一瞬間裏,他揮動虛無中的荊棘薔薇,輕聲地念道:“雷,光。”


    三階魔法——雷覆極板。


    三階魔法——熾天光海。


    數以萬計的魔力咒文在空氣中拚合著,體內的元素瘋狂聚合,看上去就像無數的拚圖碎片浮在半空中拚湊成一副完整的畫麵。


    當透著光明的縫隙拚合起來,兩種全然不同的魔法就這樣誕生在了世間。


    萬千的雷霆風暴在輪亥中匯聚,耀眼的光明自虛無中宛如利刃劈開了整個空間,匯成足以摧殘世界之靈的殺伐之海。


    每一束雷霆都是攜著無匹巨力穿梭在空間中留下灼燒痕跡的利刃,每一滴光芒都是足以割裂虛無使得時間扭曲的碎星。


    圖書館底下居然是那樣的一個世界。


    而這便是西澤在圖書館底下不眠不休學習了三天的成果。


    數不清的魔法卷軸,記不完的煉金術法,背不盡的萬法咒文。看書.uukansh


    那是每一個學者的天堂,也是每一個魔法師夢寐以求的地方,格拿鉑勒身為曾經的議會長老,對魔法方麵的理解甚至要超過希歐牧德,他教導了西澤許多東西,簡直是知無不言的程度,幾乎要讓西澤懷疑格拿鉑勒是不是有什麽圖謀。


    但直到最後被格拿鉑勒提著領子甩出圖書館,西澤都沒有聽到任何,哪怕是一句格拿鉑勒對自己的請求。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格拿鉑勒這種行為總是讓他聯想起威爾遜。


    那個效忠文科威爾效忠了一生的老人。


    西澤微微合上眼睛,在雷與光融合的激蕩中被掀飛出來,一時間,整個大廳都折映出耀眼的白色光華,雷與光生出刺眼的氣霧,霧裏泛著絲絲雷霆,所有人都捂住耳朵,因為巨大的雷聲簡直就要掀破屋頂,一股巨大的音爆自其中傳出,緊接著是推力,颶風推移,將以二人為圓心的數十米範圍內的一切都掀飛出去。


    這完全不像是兩個學生之間的戰鬥。


    西澤從氣霧裏爬起身來,再度看向人群,卻發現藍發的少女已經不見了。


    隨著一聲巨響。


    古拉克倒下了,龐大的身軀漸漸縮小,化作原樣,隻是衣服破損了大半。


    西澤在霧裏朝著他走過去,而後彎下腰,撿起了落在不遠處的一枚戒指。


    “再見了,古拉克,”西澤轉過身,走向霧外,“願你早日醒來,此言敬輪亥。”</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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