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裝甲的圖紙……”西澤感覺自己觸碰著圖紙的指尖都是輕輕地顫抖,“這東西如果傳播到外麵整個西方世界都會為之發狂。”


    “是的,西澤大人,”維爾遜橫過桌麵拿來一支筆,小心翼翼地指著圖紙的每一寸解說,“這份圖紙已經在這個箱子裏放了五年……這是它第一次重見天日,自從瑞森家定居於此之後我就再也沒拿出來過。”


    “原來黑月裝甲的設計者是父親?”莎爾激動地說,“那位帶著黑月裝甲消失的最後一人難道也和父親有關係?”


    “事實上,這並不是原版的黑月裝甲,”維爾遜說著從懷裏摸出一隻沒有充水的羽毛筆,將筆尖放在了密集格線裏頭部裝甲上指著,“你看這個設計,明顯和書籍記載裏的黑月裝甲不一樣。”


    西澤微微點了點頭,因為這他記憶裏親眼所見的黑月裝甲是劃分三邊以中央凸起的骨刺為冠,可現在圖紙上的這個版本卻是前方尖銳地凸起,後邊也有兩個矮角,看上去就像生著龍角的龍首,全身鱗甲遍布,看上去倒也和魔龍有些共同之處。


    “我個人認為這應該是文科威爾大人對於黑月裝甲所做出的還原,而黑月裝甲依舊是屬於混沌時期煉金術師們的產物,”維爾遜說,“而在還原的基礎上,文科威爾大人甚至還試著做出了改進,比如在腿部關節推進器的部位增加了一些自己的瑞森型設計,提升了相當的靈活度。”


    西澤的指尖泛出一抹冰涼,他看著圖上陰暗的圖形和白色的點綴,灰暗的絲線連接起來兩端的圖形,將漆黑的影子描繪得透徹,每一寸機械都被小圖分解開來,這樣細致的圖紙就算是剛剛入門的機械師都能將其看得明明白白。


    “所以,”西澤翻開第三張圖紙,目光掠過裝甲的胸膛部分的心髒位置,直直地看向背部那奇怪隆起的部位問,“這裏就是需要賢者之石的地方嗎?”


    “是的,如果隻是一般的裝甲倒還好,可黑月裝甲畢竟是黑月裝甲,沒有賢者之石作為能源的話是絕對不行的,”維爾遜指著裝甲背部的能源背包,那是焊在裝甲表麵並用了燃金這種密度極高的金屬熔鑄而成的保護層將其包裹著住的核心部位,如果要說的話這裏便是類似人類心髒的地方,源源不斷的血液從這裏麵湧出,輸送到全身,提供活動的能力,“一般機械裝甲使用的都是蒸汽作為動力,這裏便是蒸汽背包,濃鬱到爆發時能泛起一大陣白霧的蒸汽爐,而煉金裝甲使用的則是魔力,怎麽說呢,雖然造價和成本相比於機械裝甲都高了不少,但好在比後者更持久,而機械裝甲的爆發力也比煉金裝甲要高出許多。”


    “一拳八百馬力?”西澤半開玩笑地說。


    “上萬馬力也不足為奇,隻要機械本身能承受得了這種摧殘,曆史上的機械裝甲甚至能一劍劈開城門,”維爾遜搖了搖頭,“煉金裝甲的優勢隻是不用背著個占地不小的蒸汽背包,蒸汽機械的耗費也是相當快,在曆史的記載中這種蒸汽背包隻能在戰場上持續作戰三個小時......但實際上,在那個沒有魔法的時代,一個萬人的機械裝甲部隊便足以在三小時內摧毀一整個國家,從邊境開始,直達王國的另一端,一路上寸草不生,隻需要三個小時國民們就可以站在大海的邊沿一起感慨城春草木深亦或者生不逢時不足為道了。”


    “前一句是什麽東西?”


    “東方的詩句,大意是戰亂時期的悲慘情景,”維爾遜搖了搖頭,“這不重要。”


    莎爾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托腮看著二人,在場的三個人之間隻有她對機械完全一無所知,而西澤倒是能憑著從小自書上學來的東西和維爾遜討論幾句。


    “那——”莎爾說,“也就是說這個裝甲需要賢者之石才能驅動?”


    “是的,莎爾大人,”維爾遜謙卑地低下頭說,“黑月裝甲其實隻是機械裝甲中比較突兀的變種,但它強的讓人害怕,你們看這一張。”


    他說著,翻出了第四張圖紙:“這便是黑月裝甲背上的能源背包,如你們所見,從處理器到接收裝置再到輸出的地方都清清楚楚。”


    維爾遜的臉上泛起一陣自傲:“這就是文克威爾大人的天才之處,世上明明再無黑月裝甲,他卻能憑著自己的想法去推斷、重塑出這樣一個怪物。”


    西澤的指尖劃過圖紙光滑的表麵,記憶裏巨大的陰影壓得越來越重,他仿佛已經再度看到漆黑的夜裏,深厚的雲層吞吐著雷電匯集之潮,緋紅的溪流在地麵上潺潺遊走,像是淅瀝的嗣蛇,在空曠的大殿深處,那孤獨的黑鐵王座上,一具駭人的鎧甲靜靜地端坐在其上,機械拚湊而成的斷刀卡在它腰間的劍鞘上,當雷霆自半空迸裂,向著地麵灑下細碎的白光時,光芒透過拉上窗簾的窗戶,清晰地倒映出了鎧甲表麵上觸目可及的猙獰。


    那就像是一具藏在陰影裏的巨龍,翅膀收在背上,陰暗的邊角升騰起淺淺的龍息,雖然沒有任何預兆,但一股危險的窒息感就這樣油然而生,宛如深海裏冒出的一連串氣泡。


    “這樣的東西能製造出來嗎?”莎爾的聲音將西澤從深淵裏拉出了水麵,他感覺額頭出了不少冷汗,連忙用左手拭了拭,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當然可以,”維爾遜拍拍胸膛說,“您應該還記得,那天在下水道裏我對您承諾過,瑞森家雖然已經從上城區搬遷到了這種地方,但我們的技術傳承卻一點都沒有缺失,時至今日我們也掌握著王都裏大多數人都無法掌握的煉金矩陣技術和機械製造技術。”


    “隻有賢者之石才能驅動嗎?”西澤問。


    “事實上,如果用其他頂級的製導材料借以代替的話,比如王都裏前段時間大火的合成能源鋼,黑月裝甲恐怕隻能發揮一成不到的機能,就算是用極品的聚合晶礦估計也隻能發揮三成......這還是沒有計算持續運作時間的情況,西澤大人您也應該明白能進行充能的蓄能材料實在是少之又少。”


    “賢者之石為什麽就可以?”西澤皺了皺眉,“瑞森家對賢者之石知道多少?”


    “您終於問到一個重要的地方了,”維爾遜幹柴般的臉上浮現出了濃濃的笑意,“瑞森家作為第一個發現了賢者之石的家族,在被毀滅之前,當時技術水平堪稱漆澤第一的我們對賢者之石的研究到底達到了什麽地步?”


    維爾遜拿出一張白紙,對西澤說:“如眾人所知,一切事物的存在都擺脫不了世間規則,有舍棄就有得到,物質在死後也不會消失,而是變成另一種狀態繼續存在。”


    他在指間搓出一點火星,白紙隨後燃燒起來,他將白紙放在大理石地板上,看著其一點點化為灰燼,最終徹底平息下來。


    “紙消失,或者說死了嗎?”他問。


    “它變成了灰燼。”西澤迴答。


    “這便是賢者之石離奇的地方——”維爾遜的唿吸沉重起來,“那是不屬於人間的東西,那是不死不滅的存在,無盡的魔力從上麵湧出,那是真的永無止盡,它不斷地湧出能量,卻又不需要吸收任何東西,連空氣中的魔力都不需要吞噬,就像不需要氧氣卻能永燃的火。”


    他的情緒有些激動,連說話都解釋不清,但西澤聽懂了。


    賢者之石就是一塊自身存在能源卻又不需要再度充能的製導材料。


    這違背了世間的一切原則。


    這本該給予他不小的震撼,可西澤卻有種莫名的悲傷。


    那就是賢者之石,它靜靜地在世間的某個角落燃燒,不和任何事物進行交互。


    似乎有些孤獨。


    “你們對它的了解僅限於此?”西澤問。


    “它充斥魔力,魔力無限不滅,其他的你們都知道,”維爾遜說,“它還有一個作用就是暫時賜予人類賢者的製導能力,前提是那人的身體承受得住。”


    說到身體西澤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右臂,那極強的恢複能力讓他自己都產生了懷疑。


    “莎爾大人,賢者之石現在在哪?”維爾遜迴過頭對有些出神的莎爾問道,“我希望您能支持我,隻要有賢者之石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立即動工製造黑月裝甲,到那時就算是神明都可以被我們殺死——”


    “你製造這個做什麽?”西澤忽然問。


    維爾遜擺弄著手上的那隻羽毛筆說:“當然是為了完成文克威爾大人的設計。”


    和下水道裏時一樣的說辭,可此時的他卻缺少了彼時那種讓人詫異的狂熱,就像是累了一樣。


    西澤輕輕走過幾步,拉住莎爾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對維爾遜說:“這些事我們知道了,至於這件黑月裝甲的話,現在還是算了。”


    “為什麽?”維爾遜茫然地問。


    “因為我沒有看到弑神的必要。”西澤說。


    維爾遜聽到這句話之後卻搖了搖頭,說:“這便是學生特有的短目了。”


    他說:“兩位大人離開王都太久又接觸不到學生以外的信息......所以根本不知道現在王都內部已經混亂成了什麽樣子。”


    西澤沒有說話。


    “你們還不明白嗎?煉金術師們虎視眈眈,新一代領導者希恩和舊人完全不同,他充滿攻擊性也充滿魄力,果敢,以及領導力,最起碼那些煉金術師被他管得服服帖帖,”維爾遜說,“十年間我們已經積累了許多風暴,萊茵河的處境不明,在這裏我對二位大人說句實話,昨晚死去的那些舊人都和煉金術師有染,我已經可以肯定煉金術師們的計劃已經在搖籃裏破滅了不少,厄洛絲處死的那些貴族也全部都是十年裏積攢了不少力量的舊人,我們現在已經站在了厄洛絲的對立麵,可厄洛絲的手隻能伸在王都裏,學院方麵雖然沒有確切的消息可以證明,但裏麵一定也有人潛伏在其中,舊人與新時代注定不能走到一起,積累些力量總歸是沒錯的。”


    他看著西澤,低沉地說:“不隻是為了文克威爾大人的信仰,哪怕是為了自保,我們和厄洛絲的戰爭終將爆發,一切隻是時間問題。”


    西澤聽到這裏,忽然笑了笑,對他說:“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維爾遜看著西澤的笑臉,有些焦急地說:“什麽意思?”


    “沒什麽,”西澤說,看了看身後一臉茫然的莎爾,“還好這一切都與學生無關不是嗎?”


    維爾遜的神情逐漸變得怪異起來,他看著西澤,連語調都顯得難聽許多:“西澤大人,您迴來,不是為了顛覆王都?”


    “是,uu看書.uukanshu.cm ”西澤承認道,“我從一開始都隻是為了毀掉這個王都而迴來的。”


    “那就一點點積蓄力量......”


    “但我不打算依賴這個女孩,”西澤迴頭,揉揉莎爾的腦袋,她不高興地搖了搖頭,想甩掉那隻手,“她不能參與這種事。”


    “您體內的力量難道?”維爾遜問,“我沒看錯的話您現在還是連個魔法學徒都算不上的普通人。”


    “那麽這時候就需要你了,”西澤說,“我需要一些答案......還有資料。”


    “煉金術師們不是給了您需要的東西嗎?”


    “我缺少的是記憶,而不是一張羊皮紙,”他說,“我有很多問題需要答案,比如當年那場試驗的記錄到底在哪裏。”


    “這個隻有倫瑟大人自己才知道了,”維爾遜說。


    “不止這些,”西澤仰起頭,看著白色的天花板道,“必須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記憶裏的幻覺實在難以分辨真假,那些煉金術師虛假的效忠他也不願意去相信,哪怕是自己麵前的維爾遜他也覺得疑點重重,事到如今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去依賴誰,就連記憶裏的母親現在都顯得那麽陌生。


    時間似乎都慢了下來。


    慢得像是壞掉的懷表指針。


    “下水道裏的那條蛇……也是煉金術師們的寵物嗎?”</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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