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雲醒來的時候,已經又迴到了鬥獸場自己的住處,屋子裏靜悄悄的,一片昏暗,隻有自己一個人,阿紮也靜靜地縮在窩裏不出聲。


    向雲撐著身子坐起來,輕輕搖了搖頭,不疼。


    難道自己睡了很久嗎?向雲疑惑。上次約束那枚巨型的天譴炸彈,自己事後睡了一天多,還是頭痛欲裂。可這次醒來,貌似自己已經沒什麽事了。


    “放心吧,沒多久,”腦海裏阿息的聲音忽然響起,“是你變強了,或者說,息壤變強了。”


    “沒多久是多久?”向雲問。


    “我不太清楚,不過肯定沒有上次久。”阿息說。


    “沒上次久,就能恢複這麽好?”向雲將信將疑,“變強?這算變異了吧。”


    “你自己沒發現嗎?每次全力催動之後,息壤都會得到極大的強化。”阿息說的似乎是好事,隻是聽起來卻沒什麽高興的情緒。


    “注意到了,隻是沒想到這麽強悍。”向雲笑笑,心裏多少有些得意。如果息壤的特性是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很快就能變得很強嗎?


    “你別太高興了,”阿息打斷了他的暢想,“息壤變強,意味著使用的時候對你的消耗也會變大,雖然帶來的威力也很可觀,隻是……”


    向雲心裏微微一驚。他倒不是太擔心自己的消耗,隻是心裏還有想要做的事,若是消耗太過嚴重的話……


    “所以你還是想辦法提升本身的能力吧,”阿息歎氣道,“別一有事就依賴息壤,那代價太大,遲早有一天你會支付不起的。”


    “我知道。”向雲悶悶地迴應。


    阿息的聲音也沉寂下去。


    沒有了迴應,向雲一個人躺在床上,下意識地開始思考。不是自身的變強,就算現在跟著陳放陸丹他們訓練格鬥技巧了,可那終究會達到人的極限,起不到多大作用。他下意識地想著的,是關於息壤的改良。


    “若是能設計一種製劑,能提升息壤燃燒時候的效率並減少消耗,或者能直接提升自身的造血功能的話……”向雲躺在那裏盯著昏暗中斑駁的頂棚,漸漸地陷入了沉思。


    忽地一聲,他突然坐了起來。因為起得太猛,剛剛起來還沒什麽感覺的腦袋這次忽然嗡地一聲,險些又昏過去。


    向雲一驚,下意識地躺下來,緩緩平複著。幾秒鍾後,他終於平靜下來,這才緩緩起身,向門口走去。


    和阿息的一番對話讓他的思緒完全走偏了。如果自己沒睡多久的話,城裏的危機應該還沒有過去,自己哪裏有時間躺在這裏思考什麽改造息壤的事情!


    住處的走廊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讓人不由得有點恍惚。但是向雲沒有半點遲疑,飛快地穿過走廊,來到住宿區外麵的通道,終於看到了來來往往的人群。


    此時鬥獸場內部已經沒有了戰鬥的動靜,來來往往的都是忙碌著的維修工人。向雲分辨了一下方向,一路來到鬥獸場的門內廣場。


    住宿區因為就在廣場的一側,所以距離並不遠。向雲很快就趕到廣場,看到的是停放在那裏的一大堆機甲,都是受損在那裏維修的。


    鬥獸場的大門是關著的,之前作為誘餌的、已經被擊破的偽大門已經被拆下來,堆在了廣場的一角。


    向雲看了一圈,除了遠處負責維修的機械師,沒有看到任何認識的人。這裏待著的都是一些新人,或者是臨時抽調的防衛人員。他這才想起,鬥獸場的精銳隊伍,此刻正分成兩撥,一撥在城主府那邊收拾殘局,另一撥則應該還在封閉區的缺口那邊苦戰。


    “轟!”


    正想著,就聽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傳來,看這空中若隱若現的火光,正是封閉區的方向。


    向雲剛才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機甲也停放在廣場的一角,洪海和另一個機械師正圍著檢修。他想了想,轉身朝著自己的機甲走去。


    “這就醒啦?這次挺快的嘛!”向雲剛剛轉悠的時候,洪海就已經看到了,隻是正在忙著,沒顧得上打招唿。


    “我迴來多久了?”向雲問。


    “你下午被送迴來,休息了不過兩個多小時而已。”洪海一臉驚異的神色,“這就好了?我聽說你消耗挺大的。”


    “兩個小時?”向雲自己也吃了一驚。剛剛阿息也說時間不久,可自己沉睡的時候,作為輔助意識的阿息也根本無法對時間做出準確判斷。現在聽到這個數字,向雲對於息壤的進步幅度更加咋舌了。


    “你還是迴去再休息一下吧,別一會又昏了。”洪海說。


    “外邊的戰鬥怎麽樣了?”向雲沒有理會洪海的話,追著問道。


    “剛剛迴來幾個,我聽說城主府那邊已經差不多了,就是趙中陽好像沒逮到。”洪海說,“現在很多精銳都在往封閉區那邊調,好像挺嚴重的。”


    向雲一驚。作為進入過封閉區兩次的人,那裏麵有多危險他是清楚的。可是需要調動鬥獸場的全部精銳去壓製,這個程度還是超過了他的想象。


    “朱雀維護得怎麽樣了?”向雲忽然問。


    “倒是沒什麽問題,隻是做了個例行的檢修而已,我正準備送迴去機械室呢……你幹什麽?”洪海正在說著,忽然看到向雲已經轉到朱雀後麵,正在打開穿戴區,慌忙上前攔住。


    “你不是說沒什麽問題嗎?”向雲一愣。


    “我說的是你啊!”洪海急道,“脫力昏倒睡了兩個小時,就又要出去!就算是超人也不帶這麽玩的啊,你給我迴去休息!”


    “放心吧,我已經沒事了。”向雲一邊穿戴一邊迴答,“再說我隻是遠遠看看而已,真讓我躺在屋裏等著,我實在是躺不住啊!”


    “你真不能去!”洪海急了,上來就要拉。可惜向雲此刻身上還穿著展開的飛羽,洪海一個普通人,力氣再大也拉不住,眼睜睜地看著向雲穿戴完畢,然後朱雀騰空而起,朝著封閉區的方向飛去。


    “你可最好是遠遠看看就好……”洪海喃喃地說。


    作為西原城速度最快的機甲,就算不激活息壤,速度也很驚人。再加上向雲是從高處直線飛行,僅僅一兩分鍾後,便到達了目的地上空。


    眼前的景象讓他有些吃驚。


    他離開的時候,模糊中曾看到有工程隊出現。可是現在缺口處從上到下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機甲,甚至缺口兩邊的圍牆上都是,可是工程隊卻看不到了。缺口非但沒有被堵死,反而像是更大了些。


    看著缺口處和附近那些工程車殘骸,向雲心裏一緊,下意識地又靠近了些,想要看清楚。


    偽人是很強悍,數量多到離譜也不假,可也達不到能夠和a級機甲抗衡的程度。眼下缺口附近密密麻麻散布著的機甲,基本都是a級機甲,數量足有近千。這樣的陣容,這麽小的缺口,怎麽可能壓製不住?


    就算是有偽人精英,可鬥獸場這邊二十幾台s級機甲,單對單都可以壓製,居然會掩護不住工程隊的作業?


    向雲努力地觀察著,倒是沒有上前戰鬥的意思。他和洪海說的是實話,他現在體力和精神消耗都很嚴重,就算息壤的進步巨大,繼續戰鬥下去後果也隻會更嚴重。他來到這裏,一來是想要看看情況,二來也想確認一下,機甲和偽人之間的戰鬥,到底能做到什麽程度。


    雖然他曾經兩次和偽人照麵,但戰鬥隻有一次。可就算那一次戰鬥,他也沒有穿戴機甲,而且那時息壤也不成熟,沒能得到什麽數據。


    他曾經了解過,封閉區內的偽人數量足有近百萬,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偽人的變異程度遠超正常的變異者,若非天生不能飛行,也無法做出外放型的能力攻擊,西原城當初就已經是一座死城。


    向雲加入了龍門計劃,立誌讓西原城變強,城內有這麽一股危險的力量,他當然不能不考慮。事實上趙長安當初也考慮過完全鎮壓這裏,可惜在短暫的嚐試後不得不放棄。


    雖然不能飛行,但是偽人的肉體力量實在強得離譜,恢複力也很驚人,想消滅很難。再加上偽人精英的強度堪比a+級,消滅難度卻比偽人更難,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完全清理封閉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無法想象的。


    所以權衡之下,趙長安最終選擇了放棄。向雲加入後也曾提出過,被告知要謹慎斟酌,不能冒險。


    眼下因為趙中陽的無腦行事,他們不得不被迫進行一次與偽人的強行對抗。雖然風險巨大,但這也是了解這些偽人的一次最好機會,向雲說什麽也不想放棄。


    朱雀緩緩地靠近戰場,除了透過麵罩,向雲同時也啟動了機甲上幾乎沒有用過的攝像頭,以求盡量獲取情報。


    短暫的觀察後,冷汗從背後冒了出來。


    很多情報都指出封閉區內的偽人精英數量不多,但是向雲隻是掃了一眼,就發現了大量的偽人精英,粗略統計,數量已經近百。


    向雲恍然。怪不得工程隊無法完成修複,這個數量的偽人精英集合在一起,衝刺之下很難擋得住,就算有二十多台s級機甲也做不到。


    更何況這隻是向雲一眼掃過的粗略統計。一批接一批的偽人從遠處不斷地湧向缺口,幾乎每一批裏都有至少一隻精英,偽人精英隊伍的數量,正在不斷地壯大。


    反觀鬥獸場這邊,雖然在全力射擊,但隻是阻擋偽人大軍就已經竭盡全力,實在是數量太多了。偽人精英的每一次衝擊,隊伍都需要支付代價,雖然懸浮在高處的機甲比較完好,但地麵部隊就沒那麽幸運了。


    看著隊伍的損傷越來越大,偽人的衝擊頻率越來越快,向雲的心情也開始焦躁。


    偽人之間似乎也有某種聯係的辦法,從高處看去,幾乎整個封閉區的偽人們都在向這個缺口湧來,仿佛沒有窮盡。這樣下去,別說越聚越多的偽人精英,就算是普通偽人都足以衝破現有的防禦了。


    向雲終於忍不住,通過私密頻道開始唿叫鄭濤。


    唿叫持續了很久,才終於接通。不等鄭濤說話,向雲已經飛快地說道:“這樣下去不行,防禦遲早會被突破!要趕緊調集更多的軍隊,最好練習封閉區的半人守衛!”


    “早就聯係支援了!不過半人守衛都忙著呢,封閉區的半人早就亂起來了!”鄭濤的聲音裏帶著焦躁,“現在唯一可以期待的,是鬥獸場那邊的防禦武器!”


    “那有什麽用?”向雲目瞪口呆,“那些電磁炮隻有在接通後續能源的情況下才能保持連射,隻用超級電池的話根本沒用!”


    “這邊沒有能源管道通過來嗎!”鄭濤大驚,顯然沒有預料到這個情況。


    “首批通道是全力供應鬥獸場的,根本沒有考慮這邊!”向雲也有些無奈了,“城主府那邊還沒好嗎?”


    “我剛剛聯係過了,還需要些時間!”鄭濤說,“這裏距離反應堆那裏不是不遠嗎?現在鋪設需要多長時間?”


    向雲一愣。


    情急之下,他都忘了這邊其實就在反應堆所在的小廢墟區的南邊,距離比鬥獸場要近得多。若是現在開始鋪設的話……


    “你們還能堅持多久?”向雲腦子裏急促地轉著念頭。


    “我已經調集支援部隊了,能堅持多久可不知道!”鄭濤大聲道,“我盡力堅持,你加緊去做!”


    “好!”向雲也來不及細想,答應一聲,立刻開始唿叫陸康,同時朱雀發動,飛快地離開。


    眼下反應堆的所在處,技術人員已經沒有多少了。與軍方的大戰之前,大多數的技術人員都被調迴了鬥獸場,剩下的維護人員隻有寥寥幾人。單靠那幾人,勘察路線都做不到,更不要說布設通道了。


    唿叫還沒接通,朱雀轉身的同時向雲下意識地向封閉區裏掃了一眼。隻是這一眼,他忽然呆住了。


    在偽人群的後方,幾乎是封閉區中心的位置,站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看著這東西,向雲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在狂蛇穀遭遇的那隻狼人,實在是太像了。


    反曲的關節,高大的身形,前突的長喙和獠牙,瞳孔中閃爍著的火焰般的熾紅色光芒,以及雙手上長度盈尺的利爪。


    除了那張臉的上半部分和人還多少有些相似,這活脫脫就是那隻狼人的翻版。


    這是什麽東西?


    腦子裏的念頭還沒有轉動,這隻怪物忽然張開雙臂,利爪由上而下狠狠一揮!


    向雲的心驟然抽緊。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立刻切換到作戰隊伍頻道,聲嘶力竭地大喊:“所有人,小心!”


    “全員閃避!”鄭濤和向雲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但是已經來不及。


    隻有在電影中才見過的,類似於“劍氣”的藍色光刃一共六道,直立著,閃電般掠過近兩公裏的距離,從缺口處穿出!


    光刃的高度足有近十米,六道光刃閃過,足足命中了二三十台機甲。金屬破裂的聲音密集地響起,被命中的機甲全部倒飛出上百米,撞在街道對麵親衛營的牆上。


    轉眼間,防禦陣型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此時正是新一波偽人衝上的時候,猝不及防下守衛部隊完全來不及封堵,數量龐大的偽人潮水般湧出!


    陸康的頻道已經接通,但向雲已經沒心情說什麽了。計劃在開始執行前就失去了執行的基礎,他們需要做的,已經不是防禦,而是新一輪的死戰。


    在西原城的曆史上,被人們稱作“第二次偽禍”的災難,於此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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