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級……”鄭濤艱難地說。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包括作為新手的向雲。


    雖然沒有見過,甚至也沒聽多少人說過,但陸康給他的那本書上,曾經簡單的提過關於精靈級的介紹。


    “第一次見到這種怪物的時候,我曾經有過一個讓人絕望的想法。”


    沒來由的,向雲想起了書中的一段話。


    “有一陣子我腦海裏迴蕩著一個詭異的、讓人不寒而栗的念頭。”那段話這樣寫到,“我們人類,是不是被這個世界拋棄了,所以她默認了新的物種,來取代我們?


    “這樣的東西,我已經無法用所謂‘怪物’來稱唿它們了。它們可以很快地學習我們的文字,學會與我們對話,能夠清晰地向我們表述它們獨立的想法。除了外形和我們不同,內在的很多東西,它們已經和我們別無二致了。


    “如果那些巨大的怪物是變異的話,它們這樣的,應該可以用另一個詞匯來形容,那個詞匯,叫作……”


    “進化。”陸康的嘴裏,艱難地蹦出了這個詞,


    “進化?”包括鄭濤穆虎在內,好幾個人都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開什麽玩笑!”陸丹大叫一聲。


    “可這不就是進化嗎?”陸康反問,“它可以冷靜地思考,也可以和我們對話,已經非常明顯是智慧生物了,不叫進化叫什麽?”


    “那我們怎麽辦?”陸丹結結巴巴地說,“老天爺這是真不讓人類活了嗎?”


    “這還用問怎麽辦?”鄭濤冷冷地說,“如果對方有智慧,那就代表了一個新的種族。你覺得,他們會和我們和平共處嗎?”


    “不能嗎?”向雲忽然說了一句,所有人再次愣了一下,“是我們不想,還是不能?”


    “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鄭濤粗暴地壓下了這個話題,“張龍張亢,電漿炮的蓄能怎麽樣了?”


    “馬上完成了,兩分鍾!”


    “很好,做好發射準備,聽我命令!”鄭濤毫不猶豫地下令。


    “請問,有人能出來說個話嗎?我隻想問個話。”那隻高大的狼人再次開口了。它的聲音有些沙啞,也有些生硬,但是表達得非常清楚。


    “你想問什麽?”鄭濤打開了機甲外部的擴音器,將聲音傳了出去。


    “我想找一個人……或者按你們的說法,是一個生物,一個體內蘊含著極高能量的生物。你們知道嗎?”狼人一邊說,一邊做了個非常人性化的動作——他抬起一隻“手”,在頭頂撓了撓,似乎有些苦惱,“我找了很長時間了,感覺到它就在這附近,可就是找不到。”


    向雲心裏一動,狼人說的話讓他想起了一些事。距離這裏兩百多公裏之外的雲山鎮,那裏不就有一個蘊含著驚人能量的“生物”嗎?


    他沒有貿然開口。雖然看起來態度還算禮貌,但對方畢竟不是自己了解的東西,萬一這隻是裝出來的,那可不是小事。


    “抱歉,我沒有聽過這附近有這樣一個生物。”鄭濤答道,“我們的活動區域很小,有很多地方我們也沒去過。”


    “這樣啊,那打擾了。”狼人說完,偏著頭想了想便轉了身,看起來竟然這就要離開了。


    “等一下!”鄭濤忽然叫了一聲。


    狼人停下腳步,迴頭看向鄭濤的機甲:“還有什麽事嗎?”


    “我想問你幾句話,”鄭濤說,“你是一個人嗎?”


    鄭濤這一問看起來似乎有些歧義,但鄭濤有意在“一個”兩字上加重了語氣。


    “我就一個人啊。”狼人居然聽懂了,很隨意地答道,“我出來尋找能讓我進化的東西。我感覺到這附近有這樣的生物能量,所以才過來的。既然你們沒有見過,我就去別處尋找了。”


    “你會去人類的城市嗎?”鄭濤忽然大聲問道。


    “我不去,”狼人搖搖那顆巨大的頭顱,身子已經轉了過去,“人類太難相處了,我想我還是躲開點的好。”


    不知道別人什麽想法,但聽到這話的向雲有些哭笑不得,可轉念一想,又有些笑不出來。


    鄭濤沒有再問,隻是看著狼人微微屈膝,然後高高躍起。


    雪亮的光柱忽然出現,瞬間貫穿了視線內的天空!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下意識地看向鄭濤的方向。這毫無疑問是電漿炮的光芒,鄭濤剛剛也確認過電漿炮的蓄能狀況。所以眾人一驚之後,立刻便釋然了。


    雖然因為眾人都距離炮口不遠,所以這一擊沒有開到最大功率。但是這樣的一擊,以對方的體型,已經足夠滅殺了。


    “漂亮!”包括陸丹在內,至少有三四人大叫出聲。


    沒來由的,向雲心裏湧起一陣厭惡感。雖然明知道對方是怪獸,是絕不可能和人類站在一起的,可對方剛剛顯然沒有任何惡意,而且已經要離開了。


    躍上半空的狼人顯然沒想過自己會受到攻擊。感受到高溫的它隻是在空中稍稍偏轉了一下身子,便被電漿炮的光柱掃中了。


    光柱一閃即逝,半空中狼人的身子隻剩下了少半邊,連帶著大半顆頭顱墜落下來。


    “別放鬆!”鄭濤大叫一聲,已經當先衝了上去,“精靈級的怪獸有能量內核,內核不滅它們是不死的!所有人全力進攻,確保摧毀內核!”


    沒等鄭濤說完,所有人都已經全力出手,所有機甲的重型武器幾乎同時開始蓄能。


    距離滅殺a級怪獸群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除了向雲的雷神弩三檔還沒有完全冷卻,所有在裝的狂龍都已經可以射擊了。十二台機甲,十二台狂龍同時發射,同時伴隨著的還有數量不菲的毒牙。十幾道火線閃滅,然後是集中與一點的劇烈爆炸,持續了足有半分鍾的時間。


    半分鍾後爆炸聲停止,爆炸激起的黑塵還沒有散去,所有人散布成一個圓形,死死注視著圈內。


    “幹掉了嗎?”有人緊張地問道。


    煙塵中忽然有一點亮光出現。在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亮光陡然射出,直指圈外的電漿炮!


    “老四!”


    “快跑!”


    兩聲大叫同時在頻道中響起,向雲和鄭濤同時出聲。


    鄭濤喊的是他的隊員,此刻擋在電漿炮正前方的那位;而向雲所喊的,是因為亮光的指向。


    但是兩人都沒有達到他們的目的。


    被鄭濤叫到的老四根本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亮光貫穿,轉眼間機甲被燒出一個足有輪胎大的孔洞,整台機甲幾乎被完全燒成兩段!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台機甲上沒有攜帶任何納米炸彈,純電能驅動的機甲沒有發生二次爆炸。


    但這一點點的慶幸沒有任何人關心。亮光貫穿機甲後完全沒有衰減,直接命中了電漿炮的能量模塊。


    這才是向雲擔心的點。他已經確認了這台電漿炮是葉穎父親製作的那台,那麽他對於這台電漿炮的了解比作為擁有者的074探索隊都多得多。


    電漿炮的本質是等離子體,這個設想在兩三百年前的古代就有。問題是對於等離子體的約束十分困難,最終人們想出的辦法是先生成定向的長距離磁場約束帶,然後發射等離子體。


    但這個長距離的磁場約束帶本身就是個巨大的難題。科學家們用了一百多年的時間初步解決了這個問題,但是小型化卻是另一個過不去的門檻。


    原因很簡單,實現這個長距離磁場約束帶需要的能量無比巨大,尤其是在大氣層內,地磁的影響使得能耗進一步加大。第一台成功的電漿炮是在月球實現的,但十公裏的約束帶,就需要一座小型的聚變反應堆來支持。


    所以這個武器的研究,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失敗的。要知道這東西從一開始就是作為戰略級超級武器來研究的,地球上最大的聚變電廠,也不過能支撐一千多公裏的射程,這樣的武器有什麽用?


    於是這東西最終被設計成了作為陸基防禦使用的戰術武器。葉穎的父親最終也沒能改進武器本身,而是從另一個方向入手,設計出了超小型化的聚變反應堆。但是這種反應堆的穩定性不太好,需要用多層堆疊的零號合金護壁配合高強度磁場包裹。一旦護壁被擊破,磁場的穩定性也會被破壞,爆炸的概率極高。


    在向雲喊出聲的同時,那道亮光已經命中電漿炮能量模塊的正中。


    “都別看那邊,全力防禦!”向雲對著通訊器聲嘶力竭地大喊。


    他很想祈禱那亮光無法貫穿反應堆護壁,也很想祈禱那極小的安全幾率。但是在內心裏,他已經絕望了。


    一般來說聚變反應堆在壓力失衡之後並不會爆發核爆炸,但好死不死的,葉父設計的這個反應堆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是簡單粗暴地通過足夠強的外殼強行對聚變進行約束,平時不啟動的時候根本沒事,可一旦在啟動狀態下外殼被擊破,它本身就會變成一顆超小型的氫彈!


    向雲喊得如此聲嘶力竭,所有人都聽出了不對。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慌張,但是這是戰場,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選擇了遵守。


    “轟隆!”


    爆炸聲幾乎在向雲大喊的同時發生,眾人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刺眼的光芒覆蓋了幾乎個戰場,然後是暴烈的衝擊波,比之前巨猿釋放的衝擊波都要強出不知多少倍。


    幾乎近在咫尺的眾人根本沒有做到有效的防禦。暴烈的、帶著高熱的衝擊波掃過戰場,所有人都被掀飛到半空。除去126隊的四人、鄭濤和他的副手歐陽震、以及094探險隊的隊長穆虎之外,其他沒有零號合金裝甲防禦的機甲都沒能撐住,幾乎在被高熱的衝擊波掀起的同時便開始融化,在空中化作爆炸的火光。


    向雲在大喊的同時便將飛翼最大限度的展開,將全身包裹起來。朱雀此時已經將關鍵部位全部換成零號合金的裝甲,再加上飛翼的防護,他自己的防禦其實問題不大。隻是在劇烈的衝擊波中,他自己也不知被拋飛了多遠,然後重重撞上了什麽東西,估計是某個方向的山壁。


    衝擊波持續了至少兩分鍾才漸漸平息,向雲在漫天的黑塵中憑著印象中的方向趕往遠處。在飛出沒多遠後,黑塵開始漸漸稀薄起來,向雲也看清了眼前的狀況。


    電漿炮的位置已經沒有什麽剩下,隻有一個被融化得看不清樣子的底座,嵌在已將下降了至少兩米的深坑中央。深坑的直徑至少有近百米,平滑地和地麵相連。


    “還有人嗎?”向雲按下送話按鈕,對著通訊器問道。


    沒有聲音,頻道中隻有滋啦滋啦的聲音。


    “有人在嗎?說句話啊!”向雲聲音顫巍巍地,又問了一句。


    還是沒有聲音。


    向雲呆呆地站在原地,一顆心漸漸地沉下去。


    “咳咳!”咳嗽聲忽然響起。向雲精神一振正要說話,陸丹的聲音已經在通訊器中響起:“娘的,差點就把命送了!”


    “我也沒事,機甲基本完好。”陸康的聲音也響起,多少有點沙啞,“陳放,在嗎?”


    “活著!”陳放簡潔地迴道。


    “我也沒事,”鄭濤的聲音也響起來,“幸好天譴之前用掉了,否則肯定完蛋!老震,還活著嗎?”


    “我在,不過機甲損傷有些大,腿和胳膊都沒了!”歐陽震的聲音有些微弱,不過聽聲音,至少人是沒什麽大事。


    “老穆,在不在了!”鄭濤叫了一聲。


    “我在,老周沒了!”穆虎也應道,“那是什麽怪物啊,媽的!”


    “先別管那個了,迴爆炸點集合,”鄭濤說道,“戰鬥還沒有結束!”


    所有人在沉默中行動,一言不發。幾分鍾後,一共七人七台機甲在爆炸點外的坑邊集合。準確的說,機甲是六台半。


    歐陽震的機甲此時已經完全無法行動,是鄭濤將他拖過來的。他的機甲左手和兩條腿部都已經消失不見,斷口處都被融化了。


    “老震已經無法作戰了,老穆你幫我帶著他先撤出去吧。”鄭濤交代道。


    穆虎一臉憤怒的神色,但也隻能憋屈地點頭。他的機甲雖然還能行動,但機甲上的武器都沒有改裝過,此時已經被融得不成樣子,其實也已經無法戰鬥了。


    看著穆虎漸漸遠去,鄭濤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向兄弟,那東西怎麽會爆炸啊!”


    “電漿炮耗能巨大,單靠超級電池的蓄能怕是需要一間庫房那麽大,所以我推測那裏麵應該有個小型的聚變反應堆。”向雲說道。


    他沒有直說他認識那門電漿炮,那樣怕又得耗時去解釋,隻是簡潔地交代了一下。


    “點背死了!”鄭濤也忍不住罵了一聲。


    “我們不撤嗎?”陸康問道,“現在這個狀況,我們已經完全沒有勝算了吧?”


    “先確認一下戰果,”鄭濤說,“這可是核爆炸,就算是精靈級也未必扛得住。我們看看它還在不在,能處理掉就最好了!”


    “果然,接近你們是錯誤的。”嘶啞但是冰冷的聲音在幾人頭頂響起,“人類,果然不能對你們友好!”


    幾人僵住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狼人緩緩落在他們正前方,黃褐色的瞳孔中閃爍的,已經不是先前那種人性化的光芒,隻有冰冷的獵殺之意。


    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在每個人的心底升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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