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冷卻。


    偌大的空間裏一片狼藉。十二個巨大的圓型基座上幾乎什麽也不剩,上麵厚實的特種玻璃此刻早已不見,隻在接口處殘留著一些融化的痕跡。基座前的操作台也都被損毀,大多都被融成了一坨,沒有一個是完整的。


    向雲在實驗室裏轉悠起來,借著機甲的燈光,尋找著什麽。


    片刻後,他俯下身,在地上摸索半天,撿起了一塊玻璃碎片。


    這塊碎片是弧形的,厚度足有四公分,邊緣處也早已融化。這就是原來安裝在那些圓形基座上的防護罩,用的是特製的零號合金,與侯傑那個盾牌類似的材料。


    零號合金的熔點高於在它之前地球上發現的任何物質,想要融化它需要超過一萬一千度的高溫,現在居然被融化掉,當時產生的溫度可想而知。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向雲靠著一個基座坐下來,腦子裏亂哄哄的。


    這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他有預想過電子生命本身會產生高熱,但也設想過如果是有意識的生命,應該可以控製自身的能量。所以如果成功了,他們融掉保護罩離開這裏也是正常——沒有任何一個生物會喜歡被關起來的。


    可是地上濺落著保護罩的碎片,很顯然保護罩是被強烈的熱衝擊波毀掉的,說通俗一點就是爆炸。


    那麽是失敗了嗎?所以才會爆炸?


    可是電子生命釋放能量的方式並不確定,如果爆炸本身就是它們造成的呢?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時而歡喜,時而擔憂。此時的向雲,連自己該有什麽樣的心情都不確定了。


    坐了一會,他有站起身來,仔細檢查著每一個操作台和基座,想要再發現一些可以確定的線索。可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忙碌沒有任何作用。


    他能找到的,隻有半融化的護罩碎片,和被融掉的東西。他倒是在牆上和地上發現了大量的坑窪,有大有小,邊緣都是融化翻卷的樣子,像是被什麽灼燒過。


    可這惜依舊沒有任何用處。


    這些也許是成型後短暫的無法控製造成的,也許隻是失敗後濺射的高溫體造成的,哪個更可能,他無法肯定。


    忙碌半個小時的向雲,再次坐下。片刻的冷靜後,失望的情緒又湧上來。


    他用盡心機總算有了迴來的機會,而他也終究迴來了。可是這一趟卻沒有什麽發現。


    葉穎不在這裏,他的試驗結果到底如何也依舊是無法確定。更讓他沮喪的是,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結果了。


    呆呆地坐了半晌,向雲收拾心情起身,來到機甲身後。他的時間不多,不能一直耽擱在這裏。


    背甲打開,向雲迴頭又打量了一圈。一切都消失了,這裏已經沒有任何線索。今天以後,他可能再也不會來這裏了。


    收迴目光,向雲的手已經抓住了降下的短梯。抬腳的一霎,他忽然愣了一下,然後猛地迴頭。


    明亮的光芒,在門外一閃而過。


    “別走!”向雲忽然大叫一聲,機甲的後倉也顧不得關,就那麽轉身追了出去。追出門的一瞬,他再次看到了亮光,在一個轉折處一閃而逝。


    向雲愣了一下,心跳忽然不受控製地開始加速。


    因為這一次,他看到的,不隻是一道光芒,而是更多的東西。


    就像是……一個閃著電光的精靈?


    向雲不太敢確定。畢竟隻是一閃的時間,倉促中他沒有看清楚。但是他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先前的沮喪一掃而空,向雲心裏又開始迫不及待起來。


    向雲飛快地跑向那個角落,毫不猶豫。他曾有四年時間幾乎住在這裏從不離開,這可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轉過拐角,上樓梯。這裏是上二樓的地方,上了二樓轉左,走廊直接向前,是另一個實驗室。那是他那位葉叔叔經常用的地方,他倒是不怎麽過來。


    向雲甚至沒怎麽找,因為走廊盡頭的門早已破爛不堪,破爛的門洞裏閃爍著明亮的強光,像是開了個超大功率的射燈。


    向雲毫不猶豫地衝進了房間,朝著光亮的地方看去,然後呆住。


    那一刻,狂喜的情緒如升騰的火焰一般從心底燒起,向雲幾乎忍不住想要大聲歡唿起來。


    此刻這個接近一千平方米的巨大空間被照得白晝一般明亮,而在光芒的中心站著的,是一個閃爍著白熾色光芒的小東西。


    看到向雲進來,這家夥似乎在有意地控製著自身的光芒。白熾色的光芒逐漸減弱,小東西的輪廓慢慢地顯露出來,體表的顏色也變成了青白色。


    確實是個小東西。


    這小東西的形象像是某個古代動畫片裏那個叫作藍精靈的東西,尖帽子下麵是一個瘦小的身軀,長著細長的手腳。隻是這家夥渾身發光,體表還帶著密集的電光,讓人隻能看清一個輪廓,可以被稱作“頭顱”的位置也不知是沒有五官還是太亮看不清楚。


    心跳越來越快,向雲覺得有些心慌,嗓子也有些發幹。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幾步,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東西,生怕將它驚動了。


    那小東西好像沒有要逃的意思。它的“臉”似乎是對著向雲的,手卻在指著另外一個方向。看著向雲依舊在向它靠近,它似乎焦急起來,雙手朝著那個方向狠狠地擺了幾下。


    向雲站住了。他也發覺了這小東西似乎在給他指引著什麽路線,隻是不太確定。畢竟他連這東西到底是什麽都還不確定。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向雲小心翼翼地問道。


    小東西看上去像是在點頭,拚命地指指那個方向。


    向雲下意識地看了那邊一眼。青白色的光芒照耀下,那個位置有一個黑黑的洞口,看起來像是被融化出來的。隻是那個洞似乎挺深,看不到裏麵的情形。


    “是要讓我過去嗎?”向雲又問了一句。


    小東西繼續點頭,繼續拚命地指點著那裏。


    向雲無可奈何,隻能先按著小東西的指點向那個洞口走去。對於小家夥的身份他隻能猜測,隻是猜測到的那個可能性讓他興奮無比,連基本的警戒心都忽略了。


    很快走到了洞口,向雲從衣兜裏掏出一個微型的照明裝置打開,向那個洞口裏照進去。


    洞口不算很深,隻有三四米,裏麵的空間倒是很大。讓向雲有些詫異的是,洞裏的地麵上鋪著大片的碎布之類,上麵落著好多羽毛,看起來倒像是個鳥巢。


    “喳喳!”


    有些虛弱的聲音響起,向雲一驚,手裏的照明裝置立刻換了個方向。


    “麻雀?”燈光裏看到叫聲的主人,向雲一愣,本能地後退了半步。


    狂蛇穀裏看到s級的麻雀王才過去不久,向雲心裏對於這個東西實在不敢輕視。眼前這隻麻雀雖然沒有麻雀王那麽大,但顯然也是變異過的,體長足有半米多,按照比例計算,至少也是b+。這樣級別的怪獸,憑沒有機甲和貼身小裝備的他也是不可戰勝的。


    不過一秒後,他的警戒心就放下了。這隻麻雀半側著躺在那裏,腹部好大一條傷口,足有半尺多,鮮血把半個身體的羽毛都粘在了一起。


    向雲下意識地迴過頭,看著那個小家夥。


    小東西迎著向雲的目光走到洞口,更加努力地指指麻雀。


    向雲有些明白了,轉身向著小東西走過去。小東西卻像是嚇了一跳,趕忙向後退去,始終和向雲保持著距離。


    “我不能靠近你嗎?”向雲嚐試著問道。


    小東西點點頭。這次它終於不再指著麻雀,而是指向自己,努力地蹦跳了幾下。然後它伸出手指,在地上輕輕點了一下。那裏的光芒陡然爆發了一下,視線再次清晰時,地麵又多出了一個小坑,直徑不大,但是很深。


    向雲有些明白了。看小東西的意思,像是害怕自身發出高溫傷到自己,所以向雲前進,它便跟著後退。


    同時向雲也明白了它為什麽要自己去救那隻麻雀。如果它體表具有高溫的話,它是無法接近那隻麻雀的。自己的到來,看來是幫了它的大忙。


    向雲心裏終於有了一絲欣喜的情緒。


    眼前這個小東西,看來是能發出極致的高溫的,結合它在這裏出現,再加上自己實驗室裏基座被融化的情況結合,眼前這個亮晃晃的小東西,有很大可能就是自己的電子生命。


    成功了!


    向雲忍不住想要歡唿,不過最終是忍住了。現在當務之急是給那隻麻雀療傷。


    “等我一下,我去取我的醫療包。”向雲朝著小東西說,“馬上就迴來。放心,我會治好它的!”


    小東西看上去像是點了點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向雲身後不遠處。向雲沒有在意,疾步趕迴停放機甲的一層實驗室,將機甲上的醫療包取下來。


    雖然根據先前的觀察,實驗室的內部沒有收到多少損害,也有醫療室。但是向雲沒有寄希望於此,漫長的時光過去,再有用的特效藥也無法使用了。


    拿上醫療包,向雲以最快的速度趕迴了麻雀的洞穴。


    醫療包隻是個簡易的型號,但是清理、消毒和包紮傷口還是沒問題的。在小東西的安撫下,向雲順利接近了麻雀,完成了消毒和包紮的工作。


    “可惜,我不能帶你迴去。”向雲輕輕地撫摸著麻雀的頭頂歎息,“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我的話。如果能聽懂的話,接下來的時間裏盡量不要動,傷口可以愈合得快一些。”


    麻雀似乎聽懂了,那棵毛茸茸的腦袋朝著向雲的手掌心蹭了一下,虛弱地叫了一聲。


    向雲再摸了幾下,起身離開了洞口,轉迴了停放機甲的實驗室。他迴頭看看在身後隔著一段距離亦步亦趨的那個小東西,徑直走到了一個護罩的基座邊。


    “能聽懂我的話嗎?能就點點頭。”向雲輕聲說。


    小東西看來是聽懂了,努力地點點頭。


    向雲低笑一聲,用手指著玻璃罩子,輕聲問道:“你……是在這裏出生的嗎?”


    問出這句話,向雲緊張地看著小東西。再三確認小東西能聽懂他說話,向雲心裏越來越亢奮。


    小東西看著那個基座,似乎有些畏懼。不過片刻後,它終於點點頭。


    “我成功了!”


    向雲狂喜,一句歡唿險些狂喊出來。不過想到小東西的情緒,他最終忍住了。


    “它們呢?”向雲忽然想起來,立刻指著另外的是一個罩子問道。


    小東西搖了搖頭,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


    “沒有看到它們,還是不知道它們去了哪裏?”


    這句話向雲沒有再問。小東西顯然是不會說話的,否則也不會隻懂得點頭搖頭和耍手勢。


    “真像個精靈啊。”向雲心裏讚歎一聲。他轉頭看看基座的編號,又轉向小東西:“以後就叫你精靈1號,怎麽樣?”


    小東西猛力地點頭,朝著向雲又走近了幾步,又猶豫著停下了。


    “可惜我現在不能帶你出去。”向雲歎息一聲,“無論對你,還是對於其他人,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小東西做出了一個委屈的動作,兩隻“手”垂下互握在了一起。


    “你還得先和它呆在這裏。”向雲忽然說道,“它的傷需要靜養,也需要你的護衛。我會盡快找出讓你可以在外麵安穩生存的辦法,然後迴來接你。在那之前,請你們先在這裏等待我一些時間。”


    小東西——現在叫精靈1號,努力地點著頭,看起來向雲的話它聽懂了,並且很高興。


    向雲抬手看看表,時間已經是晚上,看來今天是無法迴到營地了。不過向雲不是太擔心,畢竟這裏是他熟悉的地方。


    “我要找個房間休息一下,你先去它那裏吧。”向雲說。


    精靈1號點點頭,飛快地消失了。那速度,比朱雀在陸地上的極速都要快一些,光芒隻是一閃,它便不見了。


    向雲微微一笑,將機甲的後倉關上,轉身離開了實驗室,順手將防護門關上。


    照明裝置拿在手裏,他沒有立刻去休息,而是在走廊裏轉悠起來。他很快又來到他曾經安置冬眠艙的房間,然後在房間裏翻找起來。


    很快地,他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很顯然,大災難後這裏從未有人來過。實驗室雖然外部有所破損,但內部設施甚至大部分房間都保存完好。他在的這間便是非常完好的一處,甚至角落裏的儲物櫃都沒有絲毫受損。


    輕易打開儲物櫃,向雲將其中的東西拿出來,攤放在一邊的工作台上。


    “便宜你了!”向雲忽然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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