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將盡。


    夜色卻更加深沉。


    夜漆黑,夜靜寂,寂無聲。


    寒風幽幽,草木哀嚎。


    帶來陣陣的嗚咽聲。


    仿佛鬼哭狼嘯。


    沒有一絲燈火,沒有一絲生氣。


    馬車已停。


    “幽冥已到。”


    西門玉的聲音中帶著森森冷意。


    段無命揭開車簾,躍下馬車,頓覺一股寒意撲麵而來。


    他麵前是一座巨大的莊園,莊園大門上一塊漆黑匾額,寫著幽冥山莊四個大字。


    除了山莊中有些許的亮光,周圍是無盡的黑暗。


    段無命放眼望去,竟不知自己此時身處何地。


    就連這座莊園處於何地都看不出來。


    莊園門前掛著兩個白色的燈籠,散發著碧幽幽的綠光,鬼氣森森。


    一條兩丈寬的河環繞著整個莊園,河上一道石橋,上書奈何橋三字。


    河水漆黑如墨,不知深有幾許。


    冷風淒淒,帶來一陣低低的嗚咽聲。


    段無命此時隻有一個感覺,這裏仿佛真的就是幽冥之地。


    “請!”西門玉站在橋前,伸手做請勢。


    他的麵上在燈光的映照下,仿佛也泛著幽幽的綠光。看起來也仿佛幽靈一般。


    段無命一整思緒,大步向橋上走去。


    這一腳跨出,竟真感覺有種踏上黃泉之路的感覺。


    幸好他還是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隻有死人才會走黃泉,下幽冥,活人當然不會。


    才到門口,大門就忽然打開。


    門後一個人都沒有,這門就像自己打開的一樣。


    段無命踏進莊門,這種陰森的感覺更甚。


    整個莊園中除了黑暗和綠光,再沒有一絲其他的顏色。


    幽冥是什麽樣,沒有人見過,段無命當然也從未見過。


    若是見過,恐怕他早已做了冤魂,成了厲鬼。


    但現在他卻覺得,真正的幽冥恐怕跟這幽冥山莊也相差無幾。


    這裏完全被黑暗籠罩,仿佛已被光明拋棄。


    西門玉腳步不停,徑直而行。


    到了這裏,他似乎突然變得安靜沉默,仿佛已成為一個沒有感情,沒有靈魂的人。


    就連段無命也突然變得不再多話。


    這地方仿佛有一種魔力,可以禁錮一個人的靈魂。


    這裏實在太靜,靜的壓抑,靜的異乎尋常。


    段無命有種快要發瘋的感覺。


    他終於禁不住這種壓抑,開口問道:“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西門玉頭未迴,聲音冷冷冰冰,道:“去見幽冥夫人。”


    段無命又道:“幽冥夫人何在?”


    西門玉突然腳步一停,道:“就在眼前。”


    段無命抬頭,一座閣樓佇在眼前。


    閣樓簷下懸掛一塊牌匾,暖香樓。


    段無命一怔,這個名字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實在沒有想到,如此一個鬼氣陰森的地方,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充滿溫暖和塵世氣息的名字。


    閣樓的門戶忽然打開,門後站著兩個嬌俏可愛的女孩子。


    段無命的表情已經變成了驚愕。


    閣樓中仿佛和樓外完全是兩個世界。


    這裏已不再是黑暗和幽碧。


    樓中亮如白晝,粉紅的輕紗,淺綠的帷幔,香飄煙渺。


    在這幽冥之地,實不該出現這樣的地方。


    段無命已經踏入樓閣。


    這種感覺亦仿佛從地獄重迴了人間。


    他一進入,大門倏地合上,將陰森恐懼完全隔絕在了門外。


    “可是段公子到了。”


    一道聲音從樓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一聽到這個聲音,段無命隻感覺如醉春風。


    語氣輕柔,聲音動聽。


    段無命已不自覺的抬腳往樓上走去。


    他已仿佛神不自覺,身不由己。


    他此刻隻有一個感覺,走上樓去,見一見說話之人。


    聽著聲音,亦不難想象她長得什麽樣。


    能有如此動聽聲音的人,容貌必定也是絕色傾城。


    段無命已走上樓來。


    一道珠簾,閑掛銀鉤。


    珠簾之後,一道人影,背對而立。


    聽到腳步聲,她才迴過身來,迴過頭來。


    輕盈,婀娜。


    眼眸如畫,笑意如春。


    這一轉身,身姿款款,迴眸一笑,百態妖嬈。


    這身,這臉,這笑,無一不美,無處不美。


    段無命已仿佛呆了,三魂仿佛隻剩一魂,七魄已仿佛隻剩一魄。


    他當然見過很多女人,亦無一不是美人中的美人。


    可是她們跟眼前這位比起來,卻無疑隻能算是女人。


    這個女人,無疑才是真正的女人,女人中的女人。


    “幽冥夫人?”


    段無命不知沉醉了多久,才終於緩緩迴過神來。


    他的麵上仿佛帶著一起疑惑,一絲疑問,一絲難以置信。


    她朱唇輕啟,一樣的輕柔,一樣的溫柔。


    “此是何處?”


    “幽冥深處。”


    “來見何人?”


    “幽冥夫人。”


    幽冥深處,幽冥夫人。


    已在幽冥,見到的當然就是幽冥夫人。


    段無命苦笑。


    “我實在多此一問。”


    “我知你的懷疑,你的疑問。”


    “哦!”


    “你想不到,幽冥深處,還能有如此地方。”


    “不錯,我的確沒有想到。”


    “這不怨你,幽冥本就不該出現這樣的地方。”


    “所以我才疑惑,才疑問。”


    “我雖身在幽冥,稱為幽冥夫人,可惜我畢竟還是一個女人。”


    女人總是愛美的,總是喜歡漂亮的東西,總是喜歡與美麗為伴。


    這本就是女人的天性。


    所以段無命已經明白,已經理解。


    幽冥夫人畢竟也不是真正的來自幽冥,她畢竟還是一個女人,一個活生生的女人。


    不光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我明白,我理解。”


    幽冥夫人笑了。


    這種笑容簡直令人如沐春風。


    段無命仿佛又呆了。


    良久,他心神迴轉。


    “我有一點不懂。”


    “哪一點?”


    “夫人何以會建立幽冥山莊?”


    “因為我本已是幽冥之人。”


    這句話簡直有些莫名其妙。


    幸好她又接著解釋。


    “人世中早已沒有我的存在,隻有幽冥才能容我。”


    隻有一種人才能去幽冥,死人。


    莫非幽冥夫人竟已是個死人?


    段無命幾乎越聽越糊塗。


    “為什麽?”


    “因為我已是個死人。”


    “在我看來你卻是個比活人還活人的人。”


    “我的人雖還未死,但心卻已死。”


    段無命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


    幽冥本就是死人才能去的地方。


    “隻有死人才能來幽冥山莊。”


    “你很聰明。”


    “那我呢,我豈非還是個活人。”


    “你當然是例外,因為你是我特意請來的。”


    “請我何事?”


    “殺人。uu看書 uukas ”


    “殺誰?”


    “燕南飛。”


    “夫人和他有仇?”


    “有仇。”


    “何仇?”


    “殺夫之仇。”


    “敢問尊夫......?”


    “錦衣侯。”


    一提起這個名字,幽冥夫人的神情突然布滿憂傷。


    段無命突然沉默。


    他知道錦衣侯,也知道燕南飛。


    錦衣侯的確就是死在燕南飛手上。


    燕南飛的名字他當然聽過。


    他更聽過這個人的幾乎所有事跡。


    行雲流水陸如風,鐵麵神捕歐陽明,俠義劍客柳飛絮,峨嵋掌門司徒卓,錦衣侯,鬼手。


    這些人無一不是高手,卻無一不是敗在燕南飛劍下。


    他的劍法究竟有多高,沒有人能夠說清。


    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至今為止,跟他交過手的人,無一例外都敗在了他的劍下。


    “你認為我的劍法能夠勝過他?”


    “你的劍法未必勝過他,但殺人的手段卻無疑比他高明。”


    劍法高明的人未必能夠殺人,殺人的人劍法未必高明。


    這個道理段無命當然深有體會。


    因為他本就是一個一流的殺手。


    對於殺人的方法相信沒有人比他更有研究。</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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