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車,烏黑的馬,仿佛黑色的幽靈。


    青石板的街道上隻有這一車一馬,踏著夜色前行。


    車軲聲隆隆響起,馬蹄聲噠噠傳遞,衝破了黑暗,碾碎了寂靜。


    疾馳的車馬忽然籲一聲停下,一停下連馬都不再嘶鳴。


    馬車停在一所大宅門前。


    剛停,大門就已打開。


    燕南飛隨著諸葛智走入大門。


    門後一麵照壁,照壁上一隻展翅欲飛的白鶴,自由,灑脫,飄逸。


    燕南飛不由多看了幾眼。


    宅深,院廣。


    夜闌,人寂。


    他們徑直走入了書房。


    書房中一麵的書櫃,書櫃上一列的典籍。


    古樸的書案,幽靜的燭火,繚繞的沉香。


    夜已深,人已靜。


    這種時候,豈非正是秉燭夜談的好時候。


    諸葛智和燕南飛相對而坐。


    書案已不再是書案,已多了兩碟小菜,多了一壺好酒。


    兩隻酒杯已經裝滿了清冽的酒水。


    燕南飛看著麵前的酒,忽然歎口氣。


    “可惜今天我並不是來找你喝酒的。”


    他來,隻為了一件事,隻為了救江上飛,救他脫離苦海。


    一想起畫中的情景,他的心中就不由一緊,不由一痛。


    “我知道,可是這件事說來話長,長夜寂寂,總難免身感微寒,途中小酌兩杯暖暖身子總還可以。”


    燕南飛沒有說話,諸葛智說的的確有一定道理。


    “還望諸葛兄盡量詳述。”


    “這個當然。”


    諸葛智終於開始講述。


    “燕兄可聽說過江湖上有個逍遙散人?”


    燕南飛一怔,隨即露出迷茫的神情,這個名字還是第一次聽到。


    他不由搖了搖頭。


    “燕兄不知道也不奇怪,因為這個名號也是最近才出現,江湖上以前根本就從未有過這樣一號人。”


    諸葛智頓了頓,又道:“據說逍遙散人住在一個叫做逍遙穀的地方,這個地方同樣在江湖上沒有出現過。”


    燕南飛的神色已經越來越嚴肅。


    一個名字能突然響徹江湖,絕不會沒有緣由。


    這其中必定隱藏著極大的秘密,而它亦必擁有著一種強大的力量。


    “這兩個名字仿佛就在一夜間橫空出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曆,也沒有人知道這個消息是如何傳遍江湖的。”


    “傳聞逍遙穀簡直是人間仙境,穀中的人都過著錦衣玉食,逍遙快樂的生活,更甚者,有人說就連王母的瑤池仙境比它都遜色不如,江湖上有好多人都夢想去一睹逍遙穀的風采。”


    瑤池是什麽樣子,沒有人能描述,也沒有人能說清。


    因為沒有人去過瑤池,也沒有人去過仙境。


    所以仙境從來都隻是一個幻想中的地方。


    據說也曾有一個人到過瑤池,會過王母。


    阿母瑤池宴穆王,九天仙樂送瓊漿。


    漫矜八駿行如電,歸到人間國已亡。


    就連周天子穆王,也流連於瑤池仙境,樂而忘還,待歸時已是國破家亡。


    逍遙穀竟會被人尊崇於瑤池仙境之上,這樣的地方,即使不是仙境,也必定與仙境無二。


    這樣的地方,又有誰不想去,又有誰不願去?


    “既沒有人到過逍遙穀,這些描述又究竟從何而來?”這已是燕南飛心中最大的疑惑。


    諸葛智苦笑,“鬼知道這些描述從何而來。”


    房中忽然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後,燕南飛首先開口。


    “這些和江上飛又有什麽關係?”


    諸葛智沒有迴答這個問題,而是又接著道:“其實說沒有人到過逍遙穀並不準確。”


    燕南飛臉上已露出迷惑的表情。


    “因為不久前,曾有數十個女孩子被人帶進了逍遙穀,那些女孩子無一不是年輕貌美,正值花齡。”


    “那她們總該知道逍遙穀中的情況是否與傳聞屬實。”


    諸葛智又苦笑。


    “若是她們已經出的穀來,當然能夠知曉。”


    “莫非她們竟再也沒有出來?”燕南飛神色一動道。


    “不錯,自從她們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逍遙穀莫非真是如仙境一般,才致令她們流連忘返。”燕南飛的心中已是心思起伏,遐念百轉。


    諸葛智也在沉思,同樣感到難以理解。


    “她們久不歸家,難道她們的父母朋友竟不感到奇怪,也不擔心她們。”


    “她們進穀後不久,就有人帶信給她們的父母,她們安好無憂,請家中勿念。”


    “她們的父母又怎知這訊息是真是假?”


    “她們縱然不想相信,但自己女兒的親筆書信她們總不能不信。”


    “這些女孩子進逍遙穀的時候,莫非就沒有人意圖跟去一探逍遙穀的隱秘?”


    “當然有,隻不過悄悄跟去的人,都在途中不知不覺的昏迷了過去,待醒轉時,她們早已不知所蹤。”


    燕南飛的眉頭已不覺間皺了起來。


    “所以要想探明逍遙穀的秘密,根本就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


    諸葛智長歎一聲,緩緩道。


    房中頓時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夜已三更。


    月已西沉。


    桌上的菜也已涼透。


    他們都已無心喝酒,無心動筷。


    這件事情的匪夷所思已讓人感到驚奇和愕然。


    “大約半個月前,江上飛曾來找我喝酒。”諸葛智緩緩迴憶道。


    燕南飛的眼睛終於望向了諸葛智。


    “期間他曾說,他正在跟蹤調查一件事,究竟是什麽事,他卻沒有向我說明,隻提到了逍遙穀這個名字。”


    莫非他的失蹤就和逍遙穀有關,燕南飛終於明白,諸葛智為什麽要先向他講述這麽多逍遙穀的事。uu看書 .uuknsh


    “當時他已醉了八分,我本以為他是酒醉後胡言亂語,可是自那一別後,他就突然不知所蹤,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諸葛智的神色也有些悵然。


    “他失蹤後不久,江湖上突然傳出了逍遙穀和逍遙散人這兩個名字,我才意識到,他的所言並非醉話,也立刻意識到他的失蹤,定與逍遙穀脫不了幹係。”


    “那幅畫莫非就是你所畫?”


    燕南飛不由問道。


    諸葛智搖了搖頭,“約你的人雖然是我,但畫畫的卻另有其人。”


    “有一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樣到書房來,卻見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封信,信中除了那一幅畫外,還有幾行字,寫信之人要我盡快將這幅畫交到你的手上。”


    燕南飛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諸葛智看了他一眼,又接著道:“我雖不知寫信之人為什麽要找到我,但事不宜遲,我隻好照他的話去做。”


    “你雖然聽說我的名字,卻並不認識我,當然也不知道要到哪裏才能找到我,所以你才會將信交給胡老前輩。”


    諸葛智的話說到這裏,燕南飛已不難猜到這些。


    諸葛智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盡快找到你的辦法。”


    他的辦法當然很有效,也很快。


    胡三上午拿到信,中午就已送到了他的手上。


    也隻有他才知道他們究竟在什麽地方。


    當他拆開那封信的時候,他心頭的震動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他唯一能做的事,隻有一樣,那就是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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