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並沒有直接去喬坤的府邸,他先去了一個獄卒的家。


    那是替周雨鳳第一世辦理轉世的獄卒,一般大人物都有專人負責轉世。


    記錄上說,因為一次意外,在天界調查小組去之前,他不幸神魂湮滅。


    到底是意外還是別的什麽,無從判斷。


    獄卒的房子被保留了下來。這事倒是讓人有些意外。玄音總覺得,不把事做絕不像是對方的風格。


    “我了解的全部事情就是這樣了。”


    思慮良久,臨走前,玄音把事情始末對周雨鳳和盤托出。


    這樣的人,不應該被隱瞞。


    周雨鳳倒是沒覺得多委屈,他第一個想到的是玄音一行人的安全:“這趟調查是不是很危險?”


    “九死一生。你也無須自責,參與此事的人都是自願的。”玄音安慰道。


    天道若是被蒙蔽了雙眼,就會有人挺身而出扯開它眼前的布。


    “我想幫你。”周雨鳳自告奮勇地說。


    “你安全的活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我想把你送到一個我曾經的委托人那裏藏身。你怎麽想的?”玄音問。


    “我願意去。那人是做什麽的?”周雨鳳好奇地問。


    “他是一個……開棺材鋪的廚子。”玄音摸摸鼻子,有些尷尬地說。


    周雨鳳聽完笑了起來:“還真是很矛盾的兩種身份啊。他叫什麽?”


    “林深。”


    中午,玄音和周雨鳳一起出發。一個去了酆都市,一個去了古蘭市。


    冥界的入口有好幾個,酆都應該算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個了。有名到人界都以此為賣點,做起了旅遊生意。


    玄音在酆都像個遊客一樣逛了一會兒,還隨手給妙果買了點紀念品。


    然後沿著中軸,穿過主城一直走到郊外的一片樹林,四下無人時,玄音跺跺腳,當地的土地公出現了。


    “見過夢神大人。”土地公微微彎腰,倒也不吭不卑。


    這片旅遊景點因為和華夏神話傳說有關,各路大小神的供奉台常年香火旺盛,連當地土地公也隱隱高出同行半個頭。


    這是實力帶來的底氣。


    “我要下去一趟,但是不能出現在案的通行記錄,麻煩你想想辦法。”玄音低聲說。


    “好,你跟我來。”


    土地公把手搭在玄音肩膀上,轉瞬之間,兩人來到了土地公的府邸。


    原來這一處入口竟是在酆都土地公的後院。


    “多謝了。”玄音要拜謝,被土地公攔住了。


    “卑職怎麽敢當,且不說入職時受到您多少幫助,單是當年和麗娘在夢中相會,中斷了她自刎的念頭,就足以永世感懷大人的恩情。”土地公依舊不吭不卑地說。


    倒也坦然,因為他早就把命賣給了玄音。


    各地土地公,多是當地有名望的鄉紳,或是有功名的讀書人死後受人界諸神推薦產生的。


    眼前這位叫李邵軍的土地公,就是玄音推薦入職的,他夫人年輕時曾是玄音的客戶。


    當年李姓書生上京趕考,路上出了意外,他夫人一直沒有得到消息,以為自己被拋棄了,想要一了百了。李邵軍可以以魂入夢,卻什麽也說不出,做不了,他的屍骨離故鄉太遠了,就像遠距離的低頻電磁波,斷斷續續。


    那時候玄音和妙果正在酆都附近開客棧,就接了這個委托。


    之前說了,玄音客戶很多,朋友很少。還漏了一點,玄音的手下也很多,大部分是客戶轉化而來,忠誠度極高。


    這也是他的消息來源之一。


    玄音下去之後,直接抄近路來到冥中城,這裏位於冥界西區中央,是冥界最大的城池。大部分官員和一些無罪魂魄居住於此。


    有錢人在城北購置房產,直到下一次投生之前都住在這裏,他們的家族大多常年供奉,香火不斷。


    中產階級一般紮堆住在城南城中村的廉租房,他們的家人多半逢年過節才會去祭祀一次。


    沒有家人的人,則像人界的流浪漢一樣,睡在城中村的馬路上。


    冥界的物價並沒有被人界捎過來的巨額紙錢弄的通貨膨脹。這裏唯一流通的貨幣是金子。所有人界過來的東西都會被按照價值換算成金子,再發到具體的每個人手上。


    那位因意外去世的獄卒家,在城西的低級官員區。


    玄音本來想聯係一下提供資料的小蔣,但是對方有公務在身,不方便同行,隻給了他房子的鑰匙。


    已經足夠了。就這樣,小蔣還是背負了巨大的風險。


    玄音特地挑了中午的時間來,這時相當於冥界的午夜,整個冥中城靜悄悄的。


    他輕手輕腳地打開又關上了門。


    獄卒的家又小又簡陋,稱得上家徒四壁。


    一眼望到頭,房間裏隻有一個行軍床,一張木桌子,兩個板凳。


    玄音在凳子上坐了一會兒。這裏看似什麽都沒有,卻讓他感到壓抑。


    他想起妙果小時候,陪她玩的解謎遊戲。


    “要是什麽線索都找不到,怎麽辦呢?”年幼的妙果奶聲奶氣地問。


    “那就再從頭開始找,把每一個細節都列出來,反複迴顧。這個叫窮舉法,是最笨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玄音摸著她的頭,說。


    玄音走到進門處,蹲下來,開始小幅度地敲地磚。


    房間不大,他很快就敲完了。


    然後開始敲牆。


    在貼著床的那一塊牆上,他終於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個很古老的隱藏字跡的辦法。


    用銀河水加上曼珠沙華的汁液,再混入人和畜生的血液,惡鬼牙齒做筆杆,男性修羅眼做筆頭。


    先不說惡鬼牙齒在晚霞鎮能賣出天價,就說修羅界近百年來式微,一顆男性修羅的眼珠根本有市無價。


    一個家徒四壁,領著死工資的低級獄卒,到底是怎麽湊齊這一套的?


    玄音從衣服下擺撕下一小截布料,吐了口口水在上麵,開始擦牆。


    對,讓字跡顯形的辦法隻有一個,就是抹上神的體液。


    一個家徒四壁,領著死工資的低級獄卒,他怎麽就這麽確定,會有神來他家找這些字?


    玄音擦了大概十幾分鍾,他知道剛剛為什麽感覺壓抑了。


    整個屋子的牆上都寫滿了紅色的“冤”字,還有各種控訴天道不公的句子。


    玄音麵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這些喊冤的文字,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過了一會兒,他接著開始敲床。


    敲桌子。


    敲椅子。


    “嗯?”玄音把椅子翻過來的時候,在最不引人注目的椅子腿底下,看到了兩個不起眼的字和一個符號。因為那一塊總是和地麵摩擦,黑乎乎的,不易被察覺。


    玄音依葫蘆畫瓢,又把床倒過來,果然,他在左上角同樣的地方,也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小箭頭。


    透過狹小的窗戶,箭頭指向街對麵的一個當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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