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晚,終於,廚房裏的事情忙完了。


    現在,就看所謂的貴人們是否滿意了,如果滿意,拿了賞錢就可以迴去了。


    中年書生如同幽靈般,出現在了廚房門口,燭光照耀下,他的那張臉,以及那個笑容,越發的有些滲人起來。


    實在很好奇,跟隨在英武侯身邊,常年在外征伐四方,這家夥,怎就這般的陰柔?


    “廚藝不錯,侯爺很滿意,說是要親自見一見你,隨我來吧!”


    走出廚房,中年書生再道:“你先到侯府外等著。”


    掌櫃應了一聲,隨著帶路的下人消失在了一側的黑暗中。


    多餘隨著中年書生,拐來拐去,終於拐到了巨大的會客廳中。


    英武侯特地請客,來了不少客人。


    多餘低頭走進會客廳,沒有東張西望,卻依然,眼角餘光將廳中的所有人,都看了一個通透。


    大廳主位上,英武侯大馬金刀,即便是在自己的府中,都不曾收斂,他那如烈陽般的霸道之勢,猶若走在邊疆,笑看敵方。


    多餘不是敵人,也同樣承受那般之威,來到客廳中時,臉色就有肉眼可見的蒼白。


    英武侯哈哈一笑,道:“許久不曾迴京都,不曾想,如今京都中,頗有名氣的大廚竟是一會少年郎,有些意外,也實在難得。”


    中年書生道:“確實難得,不過,年紀不大,傲氣不小。”


    英武侯倒是沒有多少在意,說道:“我大周以武定國,數十年間,征伐不斷,靠的就是心中有一股熱血,有傲氣,才會有熱血。”


    “少年郎有傲氣,國之幸事。”


    “是,侯爺說的是。”


    英武侯大手一揮,道:“這一頓酒宴,本侯很滿意,田光,賞!”


    原來,中年書生叫田光,這個名字…


    “好了,帶少年郎下去吧!”


    “李閑,陛下封你為長亭將,這是什麽意思,你應該很清楚,記得…”


    英武侯為人,似乎很大大咧咧,故而,多餘還沒有走,便隨意的說起了朝堂之事,當然,一切都是表象,十大武侯之一的人物,豈是表麵上看的那樣?


    多餘轉身,剛被皇帝陛下封為長亭將的李閑起身,自然不是在送多餘,是在多謝英武侯的指點,但也總算是打了個照麵。


    不知道李閑有沒有看清楚多餘,多餘將他看了個一清二楚,至此後,縱然李閑化成了灰,多餘也能將他認得出來。


    這,就是今天晚上的驚喜。


    在這位陰柔的侯府師爺田光相送下,又聽了他一些笑裏藏刀的話,終於出了侯府。


    多餘長長吐了口氣,走向了迎來的掌櫃。


    “臉色如此的白,貴人召見,不好見吧?”掌櫃笑問。


    多餘輕輕苦笑了聲,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如前些年一樣,累了,就爬到村頭的大樹上去睡覺,覺得無趣了,就去村外的河中捉魚捉蝦,要不就去逗逗那些個小妹妹,京都之大,我終究是有些不習慣。”


    掌櫃道:“你才來多久?慢慢來,總歸會習慣的。”


    多餘道:“人最怕的,就是習慣,當習慣了這樣,習慣了那樣,就會忘記了,自己心中,最開始想的、要的是什麽。”


    掌櫃喝了一聲,道:“你這小娃子,哪裏來的這麽多人生慨歎…侯爺給了你多少賞錢,快拿出來,我們均分了。”


    這轉變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多餘道:“這個可不能分給你,晚上,我想到處去走走,手上有些錢,走累了,也算是有一個落腳的地。”


    掌櫃眉頭皺起,沉聲說道:“書生多迂腐,少年又何止如此?”


    多餘道:“春風得意須盡歡,京都的大,我見識過了,京都的繁華,我也見識過了,唯獨還沒有見過京都的糜爛,英武侯爺賞了不少,我想去感受一下,何謂流連忘返。”


    “掌櫃叔叔,您先迴去吧,這倆天,我就不迴四方樓了。”


    “不是,你想散散心這可以,還當真要流連忘返了?這可不行,你給我早些迴來,聽到沒?”


    多餘獨自遠去,沒聽到掌櫃的話,如幽靈般,走在這京都的黑夜之中。


    京都很繁華,所以,即便黑夜,也是燈火通明,但,有光芒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多餘沒有走進黑暗,卻已經到了黑暗邊緣。


    一片湖,湖上,錯落有致漂著諸多燈火照耀著的花舫,即使夜色已經不早,湖泊四周,仍然是人聲鼎沸,有著說不出來的熱鬧。


    “這位小哥,你想去什麽地方?”


    撐船的船夫笑嗬嗬的問道,對他來講,這裏來往的人越多,他的生意也是會越好。


    多餘懶洋洋的道:“我剛來京都,不太熟悉這裏,老哥,你來給我安排一下,怎麽樣?”


    “好勒,小哥放心,我在這千秋湖上,營生了多年,門道清的很,保管你玩的開心,而且又不用花太多的錢。”


    多餘啞然失笑,這樣一個營生的地方,居然取名千秋湖,實在是雅致的很。


    “行,那就多謝老哥了,我準備住上幾晚,這來迴就都交給你了。”


    “嘿嘿,多謝小哥!”


    千秋湖上,花舫眾多,每一處花舫都有不同的名號,張燈結彩,吸引著四方來客。


    “小哥,就是這了。”


    眾多花舫中,這是最不起眼的一座,平平的一層,麵積不見得有多大,也沒有多少的熱鬧,如若不是在這千秋湖中,怕是不會讓人相信,這裏是迎來笑往的地方。


    不過,悠揚琴聲從中傳出,別有一番風味,似乎,也是這座,清音閣的特色。


    船夫笑嗬嗬的解釋:“小哥,別看外表不怎麽樣,內裏另有乾坤,而且,清音閣的琴聲,向來是千秋湖上的一絕,曾聽說,連三公主,都請過裏麵的姑娘,特地到府中去彈奏。”


    “哦?”


    多餘來了興趣,問道:“那會不會,很貴?”


    雖說英武侯賞了不少,但要住上倆晚,太貴了,多餘也怕吃不消。


    船夫道:“放心吧小哥,真的不貴,進去後你就知道了,我就在這裏等著,如若你覺得貴了,我就送你去別的地方。”


    “好,有勞了。”


    清音閣中,確實內外不一,沒有那麽多的奢華,一切都顯得格外雅致,有著故裏田園的感覺,讓人進去後,不免心也平靜了許多,還有悠揚的琴聲仿佛就在耳邊迴蕩,也是另外一種享受。


    船夫說的沒錯,和其他地方一擲千金不同,清音閣一點都不貴,而且規矩也是很古怪,一個字,緣,倆個字,便是眼緣了。


    到底有沒有緣,首先得要看能不能對上眼,所以,眼緣很重要。


    一眼看數人,誰能對上眼?


    多餘問道:“敢問一聲,彈琴的姑娘,能否一見?”


    掌事的姓花,都喊她花班主。


    聽到多餘這個意思,花班主徐娘半老了,偏偏還刻意的做出巧笑嫣兮的少女模樣,幸虧多餘晚上沒有吃太多,不然,一準吐了。


    “這位公子,我們家的心語姑娘,輕易不見客人的,你或許會失望。”


    多餘稍微尷尬,道:“我有自知之明的,但花班主把話說的這麽直白,也太不照顧我的自尊心了。”


    這話說的挺有意思,也許是很少有人這樣說過,花班主和幾位姑娘均是咯咯笑了起來。


    還是那句話,幾位姑娘這樣笑,會很吸引人,花班主這樣,倒人胃口。


    此時,琴聲突然不在,幾位姑娘與花班主的笑聲亦是不在,她們齊齊看向多餘,陌生之極。


    多餘好奇問道:“怎麽了,都這樣看著我?”


    “世間中,懂自知之明四個字的人很多,有自知之明者,卻少之又少,公子,請!”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聲音如琴聲,幾分悠揚,幾分縹緲。


    多餘怔了片刻,笑道:“不過一句隨口之言,姑娘這就當真了?”


    聲音再度傳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多餘再笑:“如此說來,你我有緣。”


    “是否有緣,見了自知,花班主,請公子過來。”


    “誒,好,好,公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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