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殺人還難的是什麽?


    ……是用殺人的實力不去殺死每一個人。


    無論是力度,還是角度,都避開了要害,用極其霸道的力量,卻隻是讓這些麟衛摔得皮肉發疼。


    這些麟衛無一不是連朝廷的那些將軍也能正麵對抗的存在,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個不這般狼狽的,幾乎是在欺負一群毛頭小子似的。


    是,當今的麟衛不比過去那樣一人成軍,但這些黑服麟衛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也能比較的貨色,但毫無疑問,麵對能教導最初那些麟衛的先師,先賢的實力絕非隻有嘴上功夫。


    望著眼前這些看上去和廢物似的麟衛們,林太尉無奈扶額。


    這怪的了誰呢,這可是先賢奧格頓溫,曾經煌國的藺傅!


    “……你們,唉……”


    他看向溫迪戈,想交由先賢處置。


    但黑服麟衛有著一定量的自由,不完全被戍邊太尉管轄,有幾個不信邪的還想跟這個“冒牌貨邪魔佬”繼續肉搏。


    “喂,林老弟,搭把手噻……”


    老藜掐著嗓子用哭腔唿喚著下麵勸架的林太尉。


    勸不動,腦闊疼——林太尉要被這些不知薄厚的家夥氣死了,而且唯二有腦子的居然還瞎指揮,真是仕途不幸。


    如果可以的話,他挺希望教育能普及普及,文盲有時候會滋長傲慢,譬如眼前這些二愣子,但凡多讀點書也不至於這麽鑽死心眼。


    倘若先賢身軀孱弱,現在哪有這樣可笑的滑稽場麵,說不定早就被冷酷地就地殺死然後悄無聲息處理掉了。


    一想到這兒,他真是感激先賢是個活聖人,言行都那麽慈悲良善。


    先賢那空洞的眼窩和骸骨那樣的麵部沒有任何表情流露,隻是不厭其煩地讓這幫不入流的黑服一次又一次的“起飛”。


    至於太尉為什麽不動手阻攔……


    因為他打不過黑服這個級別的麟衛。


    但他把頭轉向了老藜,表情越發咬牙切齒。


    “姓劉的,鬧呢,發什麽癲瘋,他們沒腦子,你也跟著?”


    “欸欸欸,怎麽說話呢,我可是欽天太師……”


    “是你個卵!欽天太師看不出先賢?”


    “嘛啊……”老藜咂吧著嘴,裝傻似的眯眼微笑,“沒辦法,過去在朝廷首都呆久了,天天看那個白澤像看久了,一時沒想起來嘛。”


    “你看我信你不!操!”


    太尉罵罵咧咧地跳上房頂,抓著老藜的兩肩,用力一拔——


    “咩啊——!”


    老藜頓時爆發出和先祖一樣的羊叫,這一下痛得可不輕。


    周圍一圈的房簷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店麵前方沒了個擋雨的地方。


    “哎喲喂,你就不能輕點?”


    “痛死你活該啊!”


    林太尉拎著對方跳下,落迴地麵。


    看著眼前還有體力在死磕肉搏的麟衛,他大力扯了扯老藜。


    “快,就你還有點話語權了,說點啥!”


    “呃……那,加油!”


    “加你個錘!”


    一巴掌唿在老藜的兩根羊角中間,又讓這個惹是生非瞎搞的家夥嚎了好一會兒。


    不過,幾個唿吸的時間過後,最後一位麟衛也被消耗得使不上力氣,手腳和全身都莫名地冰寒,最後連站都站不穩,倒在地上留著最後的力氣喘息。


    ……確實,周圍好像變冷了些。


    林太尉剛疑惑,一旁緩過來的老藜指了指溫迪戈顯然意思是“這位就是源頭”。


    邪魔術式,跟魔法似的東西,既然那幫邪魔族會用,先賢這位最初的溫迪戈又怎麽可能不會。


    大概是探完了虛實,所以稍微發力讓這些頑固的愣頭青不得不原地歇息了吧。


    不等林太尉先開口,溫迪戈就發話了。


    “……麟衛的質量大不如前了。”


    “是……”


    “看來去見那些人之後,也得提一下這方麵的意見。那麽,這位閣下,怎麽稱唿?”


    “林,名淵華。久仰先賢……”


    “……”


    溫迪戈頓了片刻,發出了不知道算不算笑聲的尖銳動靜。


    “————!如今能有人認出我來,真好。以撒王以外能有人看清我的身份,算是不錯的慰藉了。”


    ……


    萬年以來,先賢笑過的次數有幾迴?


    無數的生靈自往昔經過,似乎見到的先賢隻有平靜——他不曾哭泣,也不曾歡欣,對待一切一視同仁,既沒有邪魔那樣的兇殘,也沒有溫迪戈的饑餓瘋狂,曾經的孩子甚至會因為聽到先賢的事跡就有了勇氣和力量,連名字的說出都給人一種希望……


    隻是大家都忘了,這位邪魔模樣的先賢終究也是活物,堅挺矗立著守望大地的背後,他也會有著自我,有著訴求。


    可他為了眾群的未來,放下了幾乎所有的私欲。


    這一路上,先賢甚至不曾停留休息,吃過一口野獸活物的血肉。


    萬年來,始終如一。


    林太尉咽了咽,喉嚨裏仿佛有千萬句話語想要訴說,但最後都化作了一聲微弱的吐氣。


    他開口道:“先賢……還是說,藺傅大人?”


    “都無妨。不用加什麽大人,我與你們一直是平等的。”


    “那,藺傅閣下……您,您……”


    林太尉還是太激動了,盡管表麵波動不大,但身軀裏的想法卻是不斷洶湧來去,叫他不知該先說什麽。


    他看向旁邊還笑嘻嘻站著的老藜,忽然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壓著對方的肩膀來了一大鞠躬。


    “是我等招待失禮,多有冒犯,還請藺傅閣下恕罪!”


    要是沒有這麽多幺蛾子,要是他們先把消息傳到府上而不是自作主張,哪裏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他有責任不假,但是旁邊這個老羊有更大的責任!


    溫迪戈微微搖了搖頭,周圍的微寒漸漸消失,他扶起眼前兩個也許還不過他腰腹高的兩人,並未發怒半分。


    “直入正題——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問。你也知道我有事相求而來,長話短說。”


    很快,在其他人的趕來下,這些平日裏不可一世的黑服麟衛一個個被抬走送去休養,而林太尉和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悔過的老藜將這位古老的先賢迎進了府上。


    進門的第一眼,是那尊每個軍府都會有的先賢大石像。


    ——似羊似馬的白澤形象。溫迪戈第一眼並未認出,直至旁邊的老藜多嘴提及才讓他知曉這一啼笑皆非的事實。


    這既引來了先賢的詫異,也讓巴不得先賢忽略雕像的林太尉要一口咬了這多事的老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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