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商務車在一眾民眾的簇擁下緩緩前行,道路旁,不時有禮炮悅鳴。


    戴著針氈帽,裹著厚衣服,混在人群中的卡彭一雙小眼睛透過墨鏡四處觀望著。


    *敘拉古粗口*,龍門官方在發什麽瘋,竟然能發布那樣的禁足令,搞得現在他們隻能小波小波隱蔽地出來。


    ——還要做好這種極其讓魯珀不適的偽裝。


    而且,龍門的群眾竟然沒什麽異議……這點與敘拉古完全不一樣。


    卡彭晃了晃腦袋,把腦中紛亂的思緒拋去。


    經過十五天的商議,敘拉古能團結的家族力量都已經在卡彭的手下了,這是機會最大的一次。


    ——他們並不想摻和進炎國和東國的外交裏,他們隻是要奪迴王冠,這就意味著,他們沒必要衝擊防守嚴密的外交場地,而是趁龍門市區防守稀疏的時候,找到那個湛月和那個瘋女人。


    然後,殺了他們,拿走王冠。


    至於再之後,王冠到底算是被哪個家族所取迴,那也是到時候各憑本事了。


    卡彭觀察著周圍的人群,慢慢地移動著。


    突兀地,他感到背後發冷。


    ——!!!


    多年來在敘拉古的家族鬥爭中磨練出來的生死直覺讓他下意識把走在他前麵的龍門市民往自己身後一扯,自己則就地一滾。


    “嘶……嗷哦哦,你幹嘛,哎喲……”


    黎博利市民冷不丁被卡彭狠狠拽了下胳膊,一時下盤不穩,摔倒在地上。


    一道陰影,灑在他身上。


    “……”


    一身黑衣,戴著麵罩的“黑蓑”皺了皺眉頭。


    他伸手拉起來這名倒黴的市民,四下看了看,沒在熙攘的人群中找到目標。


    “黑蓑一,目標丟失,疑似已經逃逸。”


    他按著耳朵上的微型耳麥,眉頭緊皺。


    “收到,正在調用‘眼線’。”


    過了半分鍾,耳麥中才終於又發出動靜。


    “目標在十秒鍾前出現在西華路出口,進入貧民窟。”


    “收到。”


    黑蓑一麵色冷漠,抬眼再度掃視了一轉熱鬧的人群。


    其餘黑蓑正在清除威脅。


    他抬步向貧民窟走去。


    ————————————————


    湛月坐在高樓天台的邊緣上,兩條腿在半空中悠哉悠哉地晃蕩著。


    “黑蓑都用上了啊。”


    “黑蓑?就那些一身黑的人嗎?”大帝站在湛月身邊,扶著湛月肩膀,向下麵望去。


    “嗯,那些都是魏彥吾的親衛,一般來說,是見不到他們的。”湛月隨口迴應了一句。


    “……有人上來了。”


    就在這時,拉普蘭德冷不丁地開口。


    仿佛是為了證明她的話一樣,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吱嘎——”


    鐵鏽斑斑的天台鐵門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聲音。


    一道蒼老的身影出現在三人眼前。


    拉普蘭德瞳孔猛地一縮。


    “遝遝……”


    那道蒼老身影後,一抹暗影,踏著優雅的步子,緩緩出現在天台之上。


    “父親……還有,狼之主。”


    拉普蘭德的手指冰涼,緊緊握在腰間的劍柄上。


    ————————————————


    阿爾貝托?薩盧佐。


    拉普蘭德?薩盧佐之父,行事狡詐而兇狠,在他帶領下的薩盧佐家族隱隱有成為敘拉古第二家族的意思。


    同時,他也是拉普蘭德的夢魘。


    ——她做夢都想殺了他。


    “湛月,尊敬的‘牧狼人’。”阿爾貝托並沒有理會如臨大敵的拉普蘭德和那個奇怪的企鵝,摘下帽子,向著湛月微微彎了彎腰,做了個得體的脫帽禮。


    湛月臉色平靜,他的目光落在阿爾貝托之後的那匹巨狼身上。


    他沒有說話。


    阿爾貝托直起身來。


    “這些日子,多謝您對小女的照顧,也感謝您選擇了新一任‘狼王’,今日我來,隻為了將未來的敘拉古之主帶迴敘拉古。”


    他的目光落在拉普蘭德身上,眼中不再帶著往日的漠然,而是一種令拉普蘭德極度不適的柔和。


    巨狼伸出舌頭,向拉普蘭德低下頭,以示臣服。


    湛月三人均是一愣。


    大帝看了看湛月,又看了看拉普蘭德,黑眼睛中滿是疑惑。


    拉普蘭德更是不知所措,身份的突然轉變讓她有些感到茫然,但與之同時,一縷瘋狂的殺意從她心底如雨後的雜草一般增生。


    ——她似乎,能夠殺了那些……


    湛月拉住她的手腕,製止了她試圖拔劍的行為。


    湛月微微搖了搖頭。


    拉普拉斯一怔,但很快,意識到現在理應完成的目標,她強行平複下自己波瀾起伏的內心。


    “那頂不知所謂的王冠……戴上者,即為狼王?如果敘拉古之主是這麽兒戲地選舉出來的,那我也很懷疑,這個所謂的狼王,是否隻是狼群的又一個玩具。”


    湛月語氣平靜。


    “拉普蘭德在我這兒過得很好,各位請迴吧。”


    巨狼脊背拱起,血紅的大眼中,狂暴的殺意突顯。


    “牧狼人,母親早就不在了,不要以為我們還像以前那樣敬你三分!”


    “哦?”


    湛月臉色變得戲謔起來,被偽裝起來的黑色眼眸中,一抹血色乍現。


    “你以為,狼母,為什麽心甘情願為我驅使?小狗狗?”


    巨狼毛發直立起來,呲牙咧嘴,一副被激怒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會撲過來。


    阿爾貝托兀地擋在劍拔弩張的一人一狼中間。


    “二位冷靜一點,在龍門廝殺對誰都沒有好處。”


    “讓開,仆從!你沒有命令我的權力!”


    巨狼鼻孔中噴出兩道粗大的白氣。


    “阿爾貝托?薩盧佐,你倒是個聰明人,”湛月拔出影月和流火,“我可以和你談談,但對於試圖咬主人的畜牲……”


    “——唯有一打。”


    話音剛落,紅藍色的流光便無情地衝擊到了巨狼身前。


    血液飛舞。


    ————————————


    湛月下手很快。


    巨狼一點能力都沒有用上,便幹脆利落地昏死了過去。


    ——腦袋直接被開了個瓢,就算是它,也隻有陷入假死狀態。


    血液汩汩的流出,浸濕了天台積攢的灰塵。


    湛月在巨狼的毛發上擦了擦劍,把兩把劍插迴劍鞘。


    雪白的頭發和猩紅的眸子齊齊變迴黑色。


    阿爾貝托怔怔佇立在巨狼之前。


    ——實乃非人之力,非他可抗衡。


    大帝砸吧砸吧嘴。


    這些狼崽子是真的憨,動手前能不能仔細感受感受別人身上的巨獸怨氣啊?


    就算湛月有意收斂,但真正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來的啊。


    而且……


    大帝嫌棄地看了眼倒地不起的巨狼。


    這家夥連它都打不過,還敢惹湛月?


    阿爾貝托臉色變了又變,最後變成一個和煦的微笑。


    ——有些假。


    “牧狼人,狼母有言,王冠所選中者,方可安然戴上王冠,否則隻會死於非命,”阿爾貝托看了看正用漠然眼神看著他的拉普蘭德,“小女雖然尚小,但亦可作為儲君,敘拉古不會允許她流落在外麵。”


    “嗬嗬。”湛月笑了出來。


    “你不會以為,西西裏夫人會承認這些東西吧?而且……我研究了很久,這個所謂王冠,隻是一個收藏品罷了。”


    湛月向拉普蘭德伸了伸手。


    拉普蘭德心領神會,從背後背著的帆布包中摸出那頂王冠,遞給湛月。


    大樓底下,車隊緩緩經過,人群越發喧鬧。


    在一片嘈雜聲中,湛月隨意地將那頂無數敘拉古人夢寐以求的王冠拋給了阿爾貝托,仿佛那隻是什麽微不足道的垃圾。


    “戴上吧,讓我看看,你們的傳說是否為真。”


    湛月的聲音不大,但卻有力地穿透了人群的喧嘩,清晰地傳入阿爾貝托的耳中。


    阿爾貝托看了眼手上的王冠,感到一陣陣眩暈。


    耳邊似乎什麽聲音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耳鳴。


    戴上王冠者,即為狼王——


    ——為王冠所不承者,當受萬骨千齒穿魂之刑。


    ——————————————


    看著阿爾貝托似乎麵色很難看,似乎還要糾結很久,湛月便把視線移向站在旁邊旁邊的拉普蘭德。


    雖然早就知道拉普蘭德很有天資,未來是能夠獨自與狼之主“紮羅”纏鬥三個月,而後馴服狼之主的人,但湛月也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有著成為敘拉古新一任主人的潛質。


    不過,這都什麽年代了,早就不興這一套了。


    人家西西裏夫人可不是靠著什麽“天定神選”當上的敘拉古之主,人家可是一點一點,一步一步,自己走上的統治者之位。


    正如湛月所說的,他並不認為西西裏夫人會承認這個所謂王冠所指定的下一任敘拉古之王。


    狼群對敘拉古的影響,一直都是西西裏夫人試圖根除的東西,她怎麽可能會承認自己所想除去之物的權力?


    拉普蘭德麵色冷漠地看著那個糾結的老人。


    她被湛月扣上王冠時,也不知道這可能會讓她頃刻間死於非命,但她並不在乎,她隻關心湛月是否能真的改變曆史,如果她的死能讓湛月對此事更加上心,那她就是死也無所謂了。


    不過,比起她看不見的,現在她更關心眼前這個導致切利尼娜死在她手上的直接禍首,會不會死在這兒,客死他鄉。


    大帝摸著也許存在的下巴。


    敘拉古的事兒……還挺搖滾的?它有些靈感了!


    阿爾貝托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的視線落在腳旁,奄奄一息的狼之主身上。


    世事不由人啊。


    就在他眼一閉,心一狠,準備戴上王冠時。


    “啾!”


    隨著手槍消音過後的聲音,阿爾貝托手掌上突然多出一個血孔,吃痛之下,他鬆開了手上的王冠。


    “唔——!”阿爾貝托悶哼一聲。


    湛月眯了眯眼,隨手構築了個術法,取迴那頂王冠。


    “薩盧佐的老東西!我就知道你們薩盧佐家沒憋什麽好屁!”


    樓梯上,從陰影中顯現出幾道魁梧的身影。


    都是魯珀。


    端著銃械,這幾名魯珀瞪著兇狠的大眼,緩緩進入了天台。


    阿爾貝托捂著受傷的右手,不言不語,隻是用陰冷的眼神注視著這幾個莽撞闖入的敘拉古人。


    “你,你,還有那隻企鵝,”壯漢拿槍指著湛月三人,“都給老子過來,跟這個老家夥站一塊兒!”


    大帝歪了歪頭,看向湛月,似乎在詢問湛月怎麽處理。


    拉普蘭德同樣如此,她現在已經習慣了做事前先問問湛月了。


    “殺了——”


    湛月看了眼手上的王冠,“留一個。”


    隨著話音落下,一抹灰色的迅捷身影和大帝的子彈一塊兒竄了出去。


    ————————————————————————


    “阿爾貝托,你幸運啊,正好有幾個替死鬼上門。”巨狼閉著眼,用微乎其微的聲音,細語著。


    “狼之主,你裝死裝得倒也挺熟練,”阿爾貝托冷哼一聲,沒有保持應有的尊敬,“認慫比我認得都快。”


    “你!”


    巨狼睜開一瞬雙眼,惡狠狠地瞪向他。


    阿爾貝托毫不畏懼,直勾勾地盯著它的雙眼,眼中滿是與拉普蘭德如出一轍的瘋狂。


    “狼之主,迎迴狼王後,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該死的人類!”巨狼此時也顧不得裝死了,站立起來,憤怒地咆哮著。


    “唷,醒啦?”


    湛月惡魔一般的聲音幽幽地在它耳邊繚繞。


    一個顫顫巍巍的壯漢被打包好丟到幾人中間。


    拉普蘭德擦了擦劍,默默迴到湛月身後。


    巨狼打了個哆嗦,果斷趴下繼續裝死。


    壯漢兩股戰戰,迎著四麵八方投過來的視線,特別是湛月和那個瘋女人的視線,這讓他如芒在背。


    “給……給我個痛快的!聯盟會給我報仇的!”


    他梗著脖子吼道。


    “你哪個家族的?”


    阿爾貝托冷淡地發問。


    “他哪個家族的並不重要,”湛月揮揮手,打斷阿爾貝托的話,“重要的是,他會不會在王冠之下安然無恙。”


    湛月把王冠遞給身後的拉普蘭德,示意她去把王冠給這個壯漢戴上。


    拉普蘭德漠然地注視著這名不知名家族打手。


    獸骨和利齒所做成的王冠扣在他的頭上。


    “噗嗤——!”


    似乎觸發了什麽機關,骨頭和利齒猛地穿透了他的頭骨,無數白骨在眨眼間擠滿了他的頭顱,直到白骨破開眼球,利齒伸出口齒。


    看著眼前駭人的一幕,大帝嚇了一跳。


    它見過不少死人,但還沒見過死這麽快,死這麽慘的。


    拉普蘭德眼神微動。


    這就是她如果沒有那個資質就會成為的樣子嗎?


    死的很幹脆呢,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湛月摸了摸下巴。


    “好了,拉普蘭德,拿著王冠迴來吧。”


    雖然隻有短短一瞬,但湛月確實感受到了狼母的氣息,但沒有任何源石技藝的氣息。


    這個王冠,看樣子不簡單啊。


    拉普蘭德伸手抓住王冠的一角。


    王冠猛地一縮,所有增生出去的白骨利齒全都在眨眼間迴到了王冠內部。


    屍體沉重地砸在天台上,激起一片灰塵。


    拉普蘭德麵無表情地把這頂王冠還給湛月。


    “好了,確認真實有效……狼母那家夥還活著……”湛月嘀咕了兩句。


    他看向裝死的巨狼和麵色不太好的阿爾貝托。


    “你們可以走了。”


    “可是……!”阿爾貝托似乎還想掙紮什麽,但巨狼卻幹脆利落地一口叼起他,在高樓之間幾個跳躍,跑沒影了。


    “……跑得真快。”湛月失笑。


    “走了,大帝,拉普蘭德。”他拉了拉失神的拉普蘭德。


    ————————————————————————


    貧民窟。


    卡彭麵色陰沉地躲在垃圾箱中,注視著外麵過往的行人。


    那些黑衣人真是陰魂不散,他都跑了多久了,還死死咬著不放。


    “……卡彭收到請迴複,家主命令:立即撤離龍門,保全自身,不要管聯盟,也不要管王冠,立即趕迴敘拉古!”


    耳麥中傳來聲音。


    卡彭愣了愣。


    但很快,優秀的素質讓他做出了該有的迴應。


    “卡彭收到,請指明接頭地點和交通工具。”


    “……”


    “吱吱。”


    老鼠啃著腐爛的蘋果,歪著頭看著這個擠進來的人類。


    它的眼裏,閃過一縷智慧的光芒。


    ——————————————————————


    敘拉古。


    西西裏夫人撫摸著巨狼光禿禿的頭頂。


    那兒幾個小時前才被某個牧狼人削平了一半,現在就隻剩毛發還沒恢複了。


    “你做的好,孩子。”


    西西裏語氣輕柔。


    巨狼吐出舌頭,像隻被馴服的狗一般,搖晃起尾巴。


    西西裏眼神深邃,看向敘拉古仿佛亙古不變的灰色天空與雨雲。


    “牧狼人……湛月……”


    她永遠不會忘記是誰在五十年代,最關鍵的時候,幫了她一把。


    “希望你這次,也會站在正確的一邊。”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縷莫名的神色。


    在她身邊,戴著眼罩睡覺的阿格裏尼神父發出輕微的鼾聲。


    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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