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5號—11:00


    “煙花爆竹什麽的是放不了了,你們到時候放點呲花得了。”


    “記得躲起來偷偷放,我不想大過年的吃個飯,還被惡鬼把桌子掀了。”


    方遠盤腿坐在地上掏著鼻孔,露出一副誰看了都想給他兩拳的表情。


    眾人圍坐在一處小小的火堆跟前,感受著火苗濺射帶來的陣陣暖意。


    “過年啊……我都多久沒過年了。”


    戴安福撐著身子,有些惆悵地看向了頭頂的天花板。


    當初隊裏安排臥底工作的時候,要求參與臥底行動的成員最好沒有家人,而他和傅冬亦自然也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他倆都是孤兒院出身,後來被警隊破格錄取成了臥底,自然也就沒怎麽過過正兒八經的除夕。


    “我們也差不多啦,問句不該問的,咱們這一桌能湊出來一對爹媽不?”


    方遠掏著鼻孔,繼續發表著令人滿頭黑線的言論。


    “方遠,你有時候被決哥踢屁股真挺活該的。”


    坐在一旁的喬羽幽幽開口。


    “這是實話,我的朋友。”


    方遠嘿嘿一笑,他倒是不太在意這件事,因為這麽多年過來也算是習以為常了。


    他家裏的情況,其實比起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畢竟尋江市這鬼地方……說是不法之地都算是誇它了。


    方遠的父親以前是幫派成員,後來在莫名其妙的械鬥裏丟了性命。


    至於生下他的那個女人,據說是哪家夜總會的公主,反正方遠這輩子就沒跟她打過照麵。


    自打方遠記事的時候起,他就一直跟著孤寡一人的姥爺,也算得上是爺孫倆相依為命。


    後來方遠的姥爺得了癌症,不久之後就因病去世了,不過也算是把方遠順利的撫養成人了。


    在處理完姥爺的後事之後,方遠便開始了半工半讀的日子,一直到後來認識了許護等人。


    再後來,他就被卷進這場該死的末日遊戲裏了。


    “之前除夕的時候,我們四個都是待在一起過的,隻有雨桃有時候會因為家裏的情況出不來。”


    許護托著腦袋笑了笑,他倒是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熱鬧的氣氛了。


    “祁家……”


    戴安福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祁雨桃一眼,而後者也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些什麽。


    “人總該有點盼頭,更何況……你們都還是孩子,應該好好過一次除夕。”


    傅冬亦靠在戴安福的肩膀上,好看的瞳孔裏倒映出淺淺的火光。


    跟陳決等人相處的這幾天時間裏,她在這些年輕人身上看見了自己過去的影子。


    女人總是感性的,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高陽,你怎麽一直不說話,炭中毒了嗎?”


    方遠笑著看向一旁的祁高陽,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這倆人的性子倒是越來越對味了。


    “……”


    祁高陽的嘴角微微抽搐,因為他現在還真有點頭暈。


    “過不過節的其實都無所謂,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你們打算怎麽和決哥提這件事?”


    一直保持沉默的張合釗終於還是開了口,問出了這個所有人都不太想麵對的問題。


    “哈哈……不太想考慮這個啊……”


    戴安福苦笑兩聲,這些天來,他也算是見識過陳決狠辣的一麵了。


    尤其是每天夜裏,陳決拖著渾身是血的身軀迴到安全屋的時候,戴安福甚至都不太敢去和陳決搭話。


    “方遠,讓你屁股發揮作用的時候到了。”


    許護露出一副鄭重的表情,隨後扭頭看向了坐在對麵的方遠。


    “喏,老許,你看外邊,你去那兒給我刨個坑,往前麵放倆紙錢,提前給我供起來得了。”


    “挖兩個也行,決哥可能會把我腦袋擰下來,到時候身子埋這邊,腦袋埋那邊。”


    方遠抬起手,麵無表情地指向了外麵的一處土地。


    “噗嗤……”


    喬羽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後她抬起頭看向眼前的火堆,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相比於戴安福等人,他們幾個更清楚陳決有多恐怖。


    雖說方遠說的誇張了點,但要是他真梗著脖子去和陳決聊這事兒,還真有可能被揍得兩天下不了床。


    “許護,你和陳決的關係最好,要不……你試試?”


    祁高陽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給我也挖個坑,比方遠的小點就行。”


    許護淡淡地迴答道。


    “雨桃,咱們去和決哥談談吧,我覺得再怎麽樣,決哥也不至於收拾咱倆……”


    喬羽探過身子湊到祁雨桃身旁,抵著她的耳朵小聲嘟囔了一句。


    “……”


    祁雨桃輕輕地搖了搖頭,隨後轉過腦袋看向了許護的手臂。


    她不願意去說,倒不是因為她害怕陳決,而是她不想讓陳決失望。


    這算是……她的私心。


    這些天來,祁雨桃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證明自己,她想告訴陳決她有能夠自保的能力。


    自從那天她看見許護用刀自殘之後,祁雨桃的心裏就一直有些不安。


    她害怕有一天,陳決會因為她的性子,把她當作一枚棄子舍棄掉。


    哪怕在後來的酒宴上,陳決已經解釋過了,但祁雨桃還是做好了另一番心理準備。


    她想變強,強到能夠獲得陳決的認可,所以她才會再次擺出這副冷厲的模樣,拚命地獵殺特感,並把它們的腦袋丟在陳決麵前。


    所以現在,她當然不願意去做這件事,因為她不想讓陳決覺得她像個孩子。


    雖然她的確很想過節……


    因為過去的那段日子裏,每次除夕他們四個都會湊在一起。


    這對祁雨桃來說,算是一年下來難得開心的日子。


    “我說,要不算了吧。”


    張合釗歎了口氣,隨後他托著腦袋繼續補充道:


    “決哥有他自己的安排,這段時間他一直逼著我們訓練,我想應該是因為之後可能會發生什麽事情。”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還刻意扭頭看了許護一眼。


    許護見狀也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因為他們倆都很清楚,陳決之後打算對市區避難所的那幫人下手。


    “我知道大家都想放鬆放鬆,但你們也都知道,現在不是放鬆的時候。”


    張合釗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火堆,他說這番話,並不是因為什麽所謂的大道理。


    而是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張合釗很清楚,陳決是那種極端的理性主義者。


    跟這樣的人去談浪漫主義的節日?那純粹就是奔著找不痛快去的。


    “……”


    戴安福烤火的手微微一縮,他知道張合釗的意思,他也認同陳決的這種做法。


    隻是……


    戴安福迴過頭看向自己帶領的幾人,臉上漸漸多出一抹無奈的神色。


    自打經曆了謝娟的死之後,他手底下的這些人,都還沒能從當時的情緒中緩過神來。


    盡管這段時間因為大家一直都在訓練,所以他們可能沒有表現出來,但戴安福比誰都清楚眾人的想法。


    至少在除夕的時候,他還是想讓眾人放一天假。


    當初的“安冬”酒吧,可是足足有著數十人的隊伍,可現在就隻剩下了他們這幾號人。


    哪怕是給他們一天時間去哀悼也好啊……


    隻是戴安福不敢對陳決說出自己的想法,或者說,他不敢在陳決麵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麵。


    在這方麵,他的想法倒是和祁雨桃比較類似。


    因為戴安福能看出來,陳決是那種把情感完全拋到腦後的人。


    為了確保他們能繼續跟著陳決,戴安福必須表現出一副果斷決絕的模樣。


    “那我們……”


    “嗡——!!”


    喬羽剛準備張開的嘴驟然僵住,因為她聽見了門外那道熟悉的摩托震響。


    “決哥怎麽這個點迴來了,靠!他不是迴迴都拖到半夜才迴來嗎!?”


    方遠連忙起身扒拉起身前的火堆,要是讓陳決知道,大夥兒沒出去訓練,留在這裏商量怎麽過除夕……


    那就完蛋了!


    直到現在方遠都還清楚的記得,之前訓練的時候,陳決可是直接把槍口懟在了他們的腦門上!


    “完犢子了完犢子了完犢子了!!”


    喬羽麵容蒼白地抓住祁雨桃的衣袖,而後者的臉色看上去也不比她好上多少。


    “……”


    戴安福和傅冬亦對視一眼,兩人現在同樣麵麵相覷,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的確很關注陳決的看法,但那隻是因為他們擔心陳決有意見,僅此而已。


    可從喬羽等人的反應來看,現在的局麵好像不隻是“有意見”這麽簡單。


    “別愣著了!快收拾!想想借口!不然決哥真的會……”


    “吱呀——”


    就在方遠滿臉驚恐地喊話時,安全屋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唿嘯的寒風朝著室內湧入,將眾人身上的衣物吹的唿唿作響。


    伴隨著寒風一同傳來的,還有陳決那平淡而又令人心驚的聲音:


    “真的會什麽?”


    穿著一身夾克的陳決走進安全屋內,熟練地摘掉了腦袋上的摩托車頭盔。


    而跟在他身後的閃電也第一時間跑了進來,熟練地磨蹭著喬羽的小腿。


    隻是現在,沒人有心思搭理它的撒嬌。


    “決……決哥?”


    當喬羽迎著寒風睜開眼睛後,她驚訝地發現,陳決手裏居然提了一些……像是對聯和燈籠的物件。


    “別愣著了,出來搭把手,該貼的貼上,該掛的掛上。”


    陳決有些詫異地掃了眾人一眼,隨後便招了招手,示意眾人跟他一同出來。


    “決哥……你這是……?”


    許護愣愣地看著陳決,他怎麽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除夕快到了啊,怎麽這個國家是沒有除夕嗎?”


    陳決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這幫人的眼神怎麽跟看外星人似的。


    就算是前世身處末世後期的時候,他也是會過節的好嗎?


    不然每天除了殺怪物還是殺怪物,換做是誰都會瘋的,再怎麽樣他也不至於做到那一步。


    而且那會兒他還是一個人過的,現在好不容易身邊有了活人,他可不得把過去欠的節日都補迴來嗎?


    “過節!過節!”


    安全屋裏的眾人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隨後便忙不迭地起身跟上了陳決。


    “決哥,所以你這些天出去……實際上是去找這些東西了嗎?”


    “算是吧,這玩意兒其實還挺不好找的……你們笑什麽?”


    “沒事,就是覺得,跟著決哥你混……真的還蠻好的。”


    喬羽笑嘻嘻地探過身子,抓住陳決的衣袖晃了晃。


    “……”


    隨著眾人按照指示開始忙活起來,忙了一上午的陳決也幹脆抱起手臂,像根樁子似的杵在了雪地裏。


    看著眼前漸漸被裝點成大紅色的安全屋,陳決臉上也多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過節的確很重要,但陳決的目的當然不會這麽單純,除了過節之外,他還打算趁著除夕招待一位特別的客人。


    一位……隻會在除夕夜零點前後出沒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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