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江市.紅弧區地鐵站


    “嗡!”


    雷霆般的鳴響從街道盡頭的十字路口傳來,一輛高速馳行的白鳥摩托,在越過一道道被積雪掩埋的車輛殘骸之後,朝著不遠處那座規模龐大的商貿中心駛去。


    陳決將蓄積的長發薅到腦後,露出了那雙淹沒於風雪之中的寒瞳。


    他已經很久沒打理過頭發了,這也使得現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早些年代的搖滾樂手。


    “迴來以後,我幫你剪個頭發吧。”


    坐在後座的祁雨桃探過身子,在頭盔的隔音效果下,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沉悶。


    而在她身後,被安全繩綁住的閃電,正滿臉好奇地觀察著周遭的景象。


    看樣子這段時間一直被悶在室內,把閃電這孩子也給憋壞了。


    “你還有這手藝?”


    陳決有些詫異看了眼後視鏡,正好與身後的祁雨桃四目相對。


    其實陳決以前也會打理自己的形象,但在末世後期待久了以後,他基本上也就沒怎麽和人打過交道了。


    所以為了圖方便,他幹脆每次都把頭發剃了個幹淨,久而久之這份手藝也就遺失了。


    “我再強調一遍,我是女的。”


    “雖說沒有托尼老師的那種水平,但幫你修一下發型還是沒問題的。”


    祁雨桃有些無語。


    “哈哈哈哈……你現在話多了不少啊,明明一開始都不怎麽愛搭理人。”


    陳決收迴視線,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聲。


    “你以為是因為誰……”


    祁雨桃嘀咕了一句,她的聲音隨著身旁的風聲一並消散,並未傳達到陳決的耳裏。


    隨後她抬起頭,看著眼前青年那隨著狂風飛舞不斷的長發,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你不戴頭盔嗎?”


    “不太愛戴這個,反正我也摔不死。”


    陳決笑了笑,他這話還真不是吹的。


    憑著超速再生的效果,就算摩托車把他整個人炸到百米開外,他都不見得會被炸死。


    “嗯……這樣。”


    看著身旁一棟棟掠過的建築,祁雨桃沉默地摘下頭盔,隨後把它套在了陳決頭上。


    她的動作淩厲而迅速,導致陳決完全沒能迴過神來,頭盔便已經落了上去。


    “我也摔不死。”


    祁雨桃看著前方的後視鏡展顏一笑,正好對上陳決那雙滿是訝異的瞳孔。


    “……你還真是不服輸。”


    陳決幽幽地看了祁雨桃一眼,而後者則是默默地看向一邊,笑眯眯地吹起了口哨。


    摩托穿過風雪繼續馳行,在祁雨桃拍了拍陳決的肩膀後,陳決當即調轉車身,以一記攜著甩尾的漂移停下了身下的摩托。


    閃紅的尾燈劃過一道冷厲的長弧,最終穩穩地停在了滿是積雪的柏油路麵上。


    “噌。”


    祁雨桃順勢抽出唐刀,將靠得最近的喪屍當場砍翻。


    而閃電也在此時掙脫了安全繩,在從摩托上跳下之後,它第一時間找到了最佳的停靠點。


    那是個被鐵籠層層圍繞的寵物店,看樣子之前有人在這裏避過難。


    陳決將摩托車停在寵物店門外,在用周圍的鐵籠簡單地做了個路障後,他便帶著祁雨桃跨越圍欄,朝著眼前那一座座早已化作殘骸的樓群走去。


    病毒爆發之後,這座商貿中心也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本該有著精美裝修的一棟棟建築,此時已經變成了被厚重積雪掩埋的殘骸。


    看那樣子,病毒爆發之後樓棟裏便燃起了大火,有不少人還沒來得及被病毒感染,便被鎖死在了大樓裏,最終被突如其來的烈火焚成了焦屍。


    “……”


    陳決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其中一座寫著“b3”的樓棟。


    透過那幾乎被破壞殆盡的玻璃窗,可以看見有好幾隻自焚者,正拖動著它們那烈焰環繞的身軀一步步地挪動著。


    “這還真是……人間地獄啊。”


    祁雨桃用手擋住飛散的雪粒,這才發現有不少被困在大樓裏的喪屍,正在扒拉著樓棟上滿是裂痕的玻璃。


    而在玻璃破碎之後,那些喪屍就這麽從高樓上跌了下來,直至摔成一攤汙黑的血肉。


    令人忍不住皺眉的是,有些喪屍在摔成肉泥後,因為頭顱並未破壞,所以仍舊能拖著它們那血肉模糊的身體,朝著遠處的柏油路麵一路爬行。


    這些怪物,就這麽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腥稠的血跡。


    而那些淤泥般的血肉裏,甚至還摻雜著從它們身體裏溢出來的腸子。


    “我們得走了,有觀眾圍過來了。”


    陳決解下大衣掛在身旁的牆壁上,露出了下邊的那身白襯衣,以及他那輪廓分明的健碩體魄。


    先前喪屍墜樓的響聲,已經引起了其他喪屍的注意,這也使得兩人附近響起了一陣陣沉悶的低吼。


    “……嗯。”


    祁雨桃眯起眼瞼,目光鎖定了遠處的另一座大樓。


    在那上邊,插著一架架隻剩骨架的直升機殘骸。


    更讓人驚恐的是,那些殘骸上布滿了湧動的肉塊,就像是鋼鐵憑空生出了生物組織。


    這一幕離奇到了極點,因為它們看上去就像是被寄生了一樣,如同一顆顆生長在大樓外的紅色肉瘤。


    本該作為軍用載具的它們,被人用這種遊戲般的手段,以各種驚悚的方式插進了商貿大樓的牆體之中,淪為了病毒與怪物棲身的巢穴。


    沒人知道它們是被什麽東西毀掉的,畢竟單憑這些行動遲緩的喪屍,絕不可能把這些運行中的直升飛機從天上強行拽下地來。


    “有發繩嗎?”


    “……嗯。”


    陳決接過祁雨桃遞來的發繩,將那頭被寒風吹散的長發熟練地紮在了腦後。


    “別看了,那是惡鬼的傑作。”


    見祁雨桃還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陳決順著她的視線掃了一眼,注意到了那些被變成畸形肉塊的直機殘骸。


    “惡鬼……”


    祁雨桃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刀鞘,同時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陳決一眼。


    麵對能做到這種事情的怪物,陳決當初……到底是怎麽從這些惡鬼的手底下逃生的?


    “所以我才催著你們變強,因為早晚有一天,我們得直麵這些鬼東西……”


    陳決紮好頭發,隨後習慣性地伸手摸向了腰側,結果發現那裏已經空空如也。


    他這才想起來,之前他用來狩獵的那把青柄獵刀,已經被那頭該死的悼亡者奪走了。


    “給。”


    就在陳決麵露不悅的時候,祁雨桃適時地丟來了一把被皮套包裹的刀具。


    “……”


    陳決熟練地解開皮套,發現裏邊放著一把做工精美的反曲刀。


    它的刀身上篆刻著各種細密的紋路,握在手裏的時候更是輕巧無比。


    就連柄部那恰到好處的凹槽,都完美地契合了陳決的手指。


    這東西的學名叫廓爾喀彎刀,也被人稱作尼泊爾軍刀,是一把專精於劈砍的兇器。


    “之前那把獵刀不是弄丟了嗎,我之前外出的時候幫你找過了,但是沒找到……”


    “後來在刀具店裏看到了這個,感覺用起來還比較順手,就給你帶迴來了。”


    “你先湊合用著,到時候要是能找到之前那種獵刀……我再給你補一把。”


    祁雨桃嘴唇微張,隨後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了一邊。


    之前陳決為了掩護他們撤退,把獵刀遺失在了繁江舞苑,這件事祁雨桃一直都記得。


    她本就是那種不愛欠人情的人,再加上她本身也是愛刀之人,所以這件事也成了她心裏的一個結。


    更何況在她的認知裏,江家的那件事和她的疏忽脫不了責任。


    所以這段時間外出的時候,她一直在尋找著和那把獵刀同款的刀具。


    “挺好的,就這個吧。”


    陳決笑著轉動手腕,銀白色的刀鋒在他的掌心盤旋而起,劃出了一道道亮色的弧光。


    他可沒那麽挑剔,對陳決來說隻要武器用的順手就夠了,有更合適的隨時都可以換。


    顯然,祁雨桃又一次誤解了陳決的性格。


    “幹活兒了美女,別杵在那兒了。”


    見祁雨桃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陳決笑著收起手裏的刀具,隨後朝著不遠處的地鐵站入口走去,從那裏可以直接進入地下商業街。


    “嗯。”


    祁雨桃一把解開胸前的束帶,將背後的步槍順勢拎在了手裏,隨後立即跟上了陳決的步伐。


    她抬頭注視著陳決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這個青年明明和武者扯不上一絲一毫的關係,但祁雨桃卻在陳決的身上,看見了淩厲如刀的氣場。


    “你這樣也挺好的,就是有些事別太執著了,這不是個好習慣。”


    陳決沒有轉過身子,而他的話語卻從前方突然傳了過來。


    “啊?”


    祁雨桃微微一愣。


    “這是我的人生箴言,好好記著吧年輕人,以後用得著的地方還多著呢。”


    陳決笑著將雙手墊在腦後,同時迴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祁雨桃一眼。


    他的眼神很深邃,這一刻祁雨桃有些恍惚了。


    她總覺得,那雙寂靜如水的黑色眸子,與陳決現在的模樣並不相配。


    它們,似乎屬於另一個曆經了無數磨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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