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大手大腳地撥開樹叢,兩道交纏在一起的模糊人影映入眾人眼簾。


    “嘶——”抽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汀蘭高高舉起手中的燈籠。


    燈籠照亮了陰暗的樹叢,也照亮了王雪仙白皙如玉的肌膚,唯獨將汀蘭的臉籠罩在了陰影之中,在無人看到的角落,汀蘭嘴角勾出一抹陰狠快意的弧度。


    “啊啊啊——淫賊,你居然敢欺辱我家小姐,我要殺了你!”


    尖利的聲音刺破夜空,幾乎驚動了大半個王家村,很快不遠處就多出了好些提著油燈靠近的人影。


    汀蘭將她特地帶來照明的燈籠塞進旁邊的人手中,繼而發了瘋似的撲上前去,一把拉開仍在聳動的方耀祖。


    不顧一切的表現,像足了一個忠心護主的丫鬟。


    然而,情緒異常激動的她,卻隻顧著對著方耀祖拳打腳踢,全然忘了因為她的舉動而徹底暴露人前的王雪仙。


    早已醒來卻無法脫困的王雪仙眼眸中一片死寂。


    村民們形形色色的視線,於她而言,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刀,無時無刻不在淩遲著她。


    她表情麻木地環抱著自己滿是青痕的身子,瑟瑟發抖地往樹叢裏縮,白皙柔嫩的皮膚被樹枝劃破,她卻好似感覺不到一般。


    這一幕,深深刺傷了好不容易擠進人群的薛青航。


    為什麽?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受害的會是雪仙?


    桃花眸瞬間赤紅,深深的痛意仿佛就要滿溢出來,脫下外袍裹在王雪仙身上,而後便握緊了雙拳,因為太過用力,指節呈現出猙獰的寡白,他倏然轉頭看向方耀祖,目光恨之欲狂,兇相畢露。


    “我要你的命……”薛青航赤紅著眼衝向方耀祖,活像一頭發了瘋的公牛。


    薛張氏拚盡了全力都沒能將他拽住。


    方耀祖連續挨了好幾拳,劇烈的疼痛讓他渾濁的眼睛裏出現一絲清明,清明的波紋迅速擴散,意識逐漸迴籠。


    他眼珠一轉,大聲喝道:“作甚打我?是她勾引的我,我被人下藥了。”


    村民們麵麵相覷。


    方耀祖這話他們心裏是信的,畢竟剛才方耀祖的表現的確很不正常,哪有人做那事時被當場撞破還毫無反應的?


    隻是他們都是被汀蘭求來尋人的,事先誰也不知道會撞上這等子汙髒事,猛然來上這麽一出,人都驚傻了,這會兒腦子都還沒轉過來,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好在總有那麽幾個機敏的,甫一見事情不對,就立馬跑去把村長請了過來。


    “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人拉開!”


    村長一聲令下,呆站在原地的村民們終於反應過來,一窩蜂上前拉開打得難解難分的兩人。


    擺脫了發瘋的薛青航,方耀祖終於有機會撿起地上的衣裳。


    等他把衣裳往身上囫圇一套,村長的拐杖也落了下來。


    “外祖……”


    王家村的村長,也就是王家的族長,方耀祖的外祖父。


    “別叫我外祖父,我沒你這樣的外孫!”匆匆趕來的王村長,氣都還沒喘勻,就被眼前的一切氣得整張臉都扭曲了。


    他心裏清楚自己這個外孫不是個好東西,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孽障居然如此膽大,與人野外苟且不止,居然連京城王家的大小姐也敢沾手。


    王雪仙迴鄉這才多久,發生了這檔子事,他要如何向京城那邊交代?


    王村長越想越氣,幾乎將手裏的拐杖揮出了殘影,方耀祖一邊抱頭鼠竄,一邊大聲喊冤。


    “孽障!你怎麽敢?怎麽敢!”


    “外祖父,我冤枉啊,我被人下藥了……是她,是王雪仙勾引的我……我隻是飯後出來散步,是她自己主動來招惹我的。”


    方耀祖腦子不笨。


    看清薛青姝變成了王雪仙後,他就反應了過來。


    被人擺了一道,他恨得牙根直發癢,但他並未喪失理智,知道怎麽做才是對他最有利的。


    方家不過是個商戶之家,根本無力承受京城王家的怒火,所以,不論是誰給他下了藥,他都必須要將王雪仙拉下水。


    王村長聞言一怔,“此話當真?”


    “一字不假,外祖父您要是不信,盡管叫大夫來替我把脈,我確實被人下藥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剛才自己做過什麽。”


    恰在此時,村裏的赤腳大夫老李循著動靜走了過來。


    他的身旁還跟著他媳婦,以及手裏拿著紙包的青姝。


    王村長並未在意老李媳婦和青姝,見到老李,就立刻把人叫過來替方耀祖把脈。


    方耀祖和薛青航倒是注意到了青姝,但他們心裏都清楚,此時將她拉下水非但沒有半點好處,還會暴露他們先前的惡毒計劃。


    故此,雖未事先通氣,兩人卻異常默契地忽略了青姝此人。


    “他確實中了藥,藥性頗烈,要不是挨了頓打,怕是一時半會兒都難以清醒。”老李的診斷一錘定音。


    村民們一陣嘩然。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是誰給方耀祖下的藥?”


    “不會真是王雪仙吧?她為啥要這麽做?”


    “不是她還能有誰?你們仔細想想,要是她好好在家呆著,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聽說她在京城時就不檢點,要不怎麽會被趕迴鄉呢?誰知道是不是想漢子了?呸!這種事也能做得出來,真是不要臉,還大小姐呢!依我看,就是窯姐兒也沒她這樣的……”


    “嘶~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


    村民們說出的話,字字如刀,王雪仙差點溺死在他們的唾沫星子之中。


    一眾譴責聲中,有一道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你們都給我住嘴,雪仙不是那樣的人,是有人故意害她!”


    青姝側眸循聲望去,就看到了薛青航不顧薛張氏的阻攔,神情激動地出言維護王雪仙的情形。


    隻消一眼,青姝就看清了他眸中翻滾不息的崩潰和痛恨。


    原來他也會有這樣的情緒麽?


    記憶中,薛青姝遭難時,他可不是這樣的反應,他對要上吊尋死的薛青姝說過些什麽來著?


    “多大點事兒,你至於尋死覓活嗎?姑娘家都會經曆這麽一遭,人家方耀祖又不是始亂終棄不肯要你,你嫁誰不是嫁……”


    想到此處,青姝目光浸染涼意。


    唇瓣微微揚起的弧度,無端泄露出一絲殘忍。


    ——這就要崩潰了嗎?你的報應還沒來呢!


    “都給我住嘴,事關王家村的聲譽,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你們都給我把嘴閉緊咯!”王村長威嚴的目光一掃,村民們立時禁聲。


    “男人都走開,出來幾個婦人,先把人背去我家。”


    婦人們一個個麵帶嫌棄,心不甘情不願,好似碰王雪仙一下就會髒了她們的手似的,可村長都發了話,她們還是依言走了出來。


    替王雪仙穿好衣裳,正要將她扶起來時,一直雙目無神的王雪仙突然拽住一個婦人的手,瘋狂尖叫起來。


    “啊啊啊——”


    “我被人害了,有人要害我,我知道那人是誰,我都知道……”


    王雪仙好像被刺激得發瘋了,車軲轆話來迴說個不停。


    村民們留意到,她雙眼所看的方向,正是青姝站立之處。


    村民們心髒猛地一跳。


    莫非這裏頭還有薛家大姑娘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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