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府城四門冬季開城門的時間早。


    天剛蒙蒙亮,城門就打開了。


    這是為了照顧一大清早就前來趕市的鄉民。


    齊鵬混在人群裏進城之後,直奔州府衙門。


    城市不允許騎馬,抓住就是三十鞭笞。


    特權人士不在乎禁令,齊鵬雖然不是特權階級,但他也有辦法。


    不走正街,走偏巷。


    他不是第一次來豫州府城,對這裏的街道很熟悉。


    知道從哪條偏巷走,距離府衙最近。


    一大清早,偏巷裏幾乎看不到什麽人,所以他可以縱馬疾馳。


    白雪覆蓋的青石板路上,蹄聲驟急。


    他身後跟著三個人,沒有騎馬,施展輕功,展開身形急追。


    偏巷寂靜,沒人,也不用擔心被人看到,驚世駭俗。


    一直追躡後麵,看到前麵的齊鵬來到府衙後院叫門。


    敲門聲急促,穿著厚實的老門房打開門後,齊鵬不知跟那人說了些什麽,還往那人手裏塞了東西,老門房讓開門口,放他進了府衙。


    簡鋒等三人迅速掠近關緊的後門前。


    圍巾蒙住臉孔,口鼻位置全是白霜,隻露著一雙散發著森森寒意的雙目的柳仇低聲道:“怎麽辦,進不進去?”


    同樣圍巾蒙臉的韓輕雷也看向簡鋒。


    簡鋒道:“人少目標小,我自己進去……”


    “慢著。”韓輕雷道:“還是我進去吧,各個州府的府衙建築格局雷同,我熟悉這種地形,而且我身上帶著‘龍牌’,一旦被發現,還能以秘密查案為借口遮掩過去,你和老柳守在外麵。”


    “也好。小心。”簡鋒沒有爭辯,叮囑他一句,韓輕雷點頭,然後仿若騰空的大鳥,翻牆而入。


    簡鋒和柳仇迅速離開門口,在附近的一條巷子拐角處觀察府衙後院的那道後門。


    韓輕雷躍入府衙之後,沒有急於到處搜索探詢。


    耽誤的這會兒工夫,齊鵬早就消失蹤跡了。


    韓輕雷躲在一根廊柱後麵在分析。


    他的確熟悉府衙的建築格局,衙門內各司職守的吏員們分別在哪裏辦公,哪些吏員和知州一樣,長期居住在府衙之內,他都一清二楚,因為這是朝廷規製,各州府道一般情況下都得遵守。除非有特殊情況。


    他在分析琢磨齊鵬會去找什麽人,具體難以確定,也不可能確定下來,但可以縮小範圍,這樣一來,就能省下不少搜索的時間。


    猛然,他一拍腦門,自己怎麽犯迷糊了,直接找那個老門房詢問不就得了。


    該死,怎麽能犯下這種愚蠢的錯誤。


    老門房已經六十來歲了,在府衙呆了三十多年,院子裏前前後後換了七任知州,他依舊是門房,算是衙門口裏的老人兒了。


    今兒白得了十兩銀子,老門房樂嗬嗬的哼著小曲兒,在火爐上的鐵篦子燙酒,早起喝兩口,一天都精神。


    一道鋒利冰涼的刃口悄悄橫在他脖子上,老門房嚇得魂兒都快飛了。


    就聽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我隻問你一件事,好好迴答,我不難為你,聽明白了麽?”


    “明……明白,大爺……您……您問。”


    “剛才你從後門放進來一個披著黑色熊皮大氅的人,他來找誰?”


    “找師爺,他是來找韓師爺。”老門房急道。


    小刀又壓了壓,鋒利的刃口差點割破皮膚,老門房差點嚇尿了,“大爺,小老兒沒撒謊,那人給了小老兒十兩銀子,問韓師爺在哪裏,小老兒看在銀子的份兒上就告訴他了。銀子還在小老兒懷裏揣著,大爺,銀子給您了,求您高抬貴手啊!小老兒家有老妻,膝下還要嗷嗷待哺的孫兒,小老兒死不得啊大爺……呃……”


    背後之人倏指點住他的黑甜穴,老門房昏了過去,來人將他扶到床上,掩上門後,悄然離開。


    ……


    韓冀年僅五旬,是個老資格師爺了,前後伺候過三任知州。


    私人內宅裏,韓冀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家居棉袍,挽起的發髻插著一根黃木簪子,麵頰清臒,頜下留須。


    內宅不接待外客,除非是熟悉的朋友。


    聽完齊鵬帶來的消息,他端起茶杯,吹開水麵上的幾片茶葉,淺呷一口熱茶,皺著眉頭道:“你來我這裏,沒人跟著吧?”


    齊鵬趕緊搖頭,在組織內部,韓冀這位南路提調聯絡使的地位還在他之上,必須保持足夠的尊敬。


    韓冀點頭,道:“你說的事情我知道了,近期內你不能迴雙河鎮,你名下錢莊的事情,等我向上匯報以後,上麵會暫時派人接管。簡鋒的事情……齊鵬,你做得不錯,此人必須除掉。我們先前估錯了他的實力,沒想到他身邊居然有如此多的人手,如果不盡快除去,必然會壞大事。‘大龍飛天’計劃容不得任何人破壞。”


    “韓大人,冀州童震失蹤,他們夤夜闖入我的府邸,看來童震那個該死的吐露了不少秘密,我們左近的白雲鬆和京郊衛戍大營那位恐怕也都跑不了。在對付簡鋒的問題上,必須得加快速度,耽誤不得。盡早除掉此人,我們才能安心。”


    “我明白,這事我來辦,你先去‘悅家客棧’住下,晚上我去找你。”


    “好。”


    齊鵬重新戴好風帽,披起熊皮大氅,離開了房間。


    韓冀送他到門口,然後迴轉室內,重新坐迴椅子上,眼神變得陰沉,劃過一抹寒光。


    端起茶杯,吹了幾口水麵上漂浮的茶葉,慢悠悠地說了一句,“剛剛來的那人沒有存在必要了,去把他抹除。”


    室內除了他自己,再無旁人,他這話說給誰聽?是在給誰下命令?


    裏屋窗幔忽然晃動了一下,然後重新靜止。


    韓冀喝完茶,迴轉裏屋換好一身藍色棉袍,外套一件黑夾襖,戴上風帽和圍巾,掩住了口鼻,遮住了麵容之後,走出房門,順著後門離開了知州府衙。


    他前腳剛走,身後就綴上了一個人。


    韓冀此人老謀深算,明顯比齊鵬要難纏得多。


    他一上午就在城區繞圈了,幾乎繞了小半個城區,中午在一家麵館用了碗麵,午後才租了一輛黑蓬馬車出城。


    出城以後,一路疾馳。


    還好跟在他後麵的人也是行家,要不然早就被他甩掉了。


    城外三十裏的紅葉山莊,就是韓冀的目的地。


    而且他好像也是此地的熟人,常來常往,守門的莊丁看到是他,沒有攔阻盤問,直接就打開莊門放他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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