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怎麽啦?”


    李響接過來,喝了半杯熱茶,笑著問道:“另謀高就?你可是大建工坊的第一把好手,是個好木匠,幹了半輩子,舍得另謀他就?梁大匠待你可不薄呀!現下時值冬季,正是修葺房宅的好時候,你這個時候走,可是少賺不少錢啊!”


    “別提了。”大漢歎了一口氣,喝了一口茶,道:“到南方太湖,或者遠走長江沿線,那邊的船場,也用得著我這種熟練掌握木工活的人才。”


    “可建房和造船不同,你仍然算是外行呀?老兄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需要你急匆匆離開?”


    “大建工坊即將被抄沒充公,梁大匠可能會家破人亡。”


    “什麽?”他吃了一驚,道:“遭到什麽禍事了?梁大匠與世無爭,難道他攤上了什麽官司不成?”


    “也差不多。”大漢咬牙切齒地道:“不僅是官司,還是那種難扯難斷的官司。”


    “說說看。”


    “檢工司裏麵的狗東西們掐架內訌,爭奪這一帶建造行當的大肥肉,內訌得勢的一方,所求不遂,就悍然下了毒手,波及四家工坊。失勢的一方不甘心就放棄,咬定大肥肉不放,前天,有人向官府告密,說梁大匠家中藏有妖書。”


    “這種誣告有人會信?”


    大漢苦笑道:“關鍵不在於信不信,而是真的由密偵司提緝在他家裏搜出了三冊妖書。”


    “老天爺!那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災禍。”李響大吃一驚。


    妖書,包括的範圍甚廣,秘密會社教團的經典規章,都列為妖書。


    本朝對那些可能造反的教會極為敏感,查獲便用大刑處理滅門抄家。寧可殺錯一千一萬,絕不放過一人,受累被誣告而滅門破家的人非常多,是否真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殺雞儆猴。


    可以說,不論是真是假,一旦告發的狀子呈入公門,被告的人命運便決定了,不管是不是挾仇誣告。


    “所以,梁大匠已經絕望,一門老少天天在家大魚大肉,享受在世的歡樂,眼睜睜等押至刑場挨刀。大建工坊目下已停工,由派來的幾個官兵看守。”


    “罷了!這年頭……”李響也失聲長歎,無可奈何,“可曾查出那一位是主謀?”


    “好像內訌仍在持續,還沒有最後塵埃落定,要等他們鬥出結果才會有行動,才能判定到底那個混賬王八蛋做的這等斷子絕孫的惡毒事。”


    “唉,不談這些,咱們無權無勢,遭誣斷頭,闔家罹難,也無處喊冤,隻能聽天由命。我在打聽‘三眼頭陀’林小七的下落,想請他辦一些不怎麽緊要的事。”


    “他到津門去了。”大漢說道:“李大哥,林小七他們那些假和尚惡毒得很,惹不得,有任何事都不要找他,找他等於是引鬼上門。”


    “這……好吧!不找他,我也沒時間到津門去找。老兄弟,不要太過擔心,檢工司內鬥的事情在塵埃落定之前,用不著憂心忡忡等災禍降臨,吉人自有天相,有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梁大匠是老好人,老天爺會突然清醒大發慈悲的。”


    “他娘的!我不信天老爺,天老爺勢利得很,隻會降災給可憐的無辜百姓。”大漢憤憤地怨天尤人。


    “嗬嗬,你該信的。”李響喝幹杯中茶離座準備走,“俗語說,莫道蒼天無報應,舉頭三尺有神明。”


    “神明不會把報應降臨在魚肉百姓爭權奪利的那種人身上,隻有真正能懲奸除惡的大俠才會找他們果報。”


    “嗬嗬!但願老兄弟你這張烏鴉嘴足夠靈光,能被那些懲奸除惡的大俠們看到聽到,接受你的祝告,替你們執行果報出口怨氣呢!老兄弟,實不相瞞,哥哥我此來是想找你借一樣東西。”


    “李大哥客氣,想借什麽直說無妨,我張某有的絕不吝嗇。”


    “好,好兄弟!”李響讓他附耳過來,小聲道:“雀舌針!”


    大漢神色瞬變。


    ……


    “雀舌針”是與“暴雨梨花針”、“龍須針”齊名的暗器。


    是防身保命的絕佳利器。任誰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深褐色的普通木匣會在一個普通的木工手裏。


    李響把這個東西借到手裏之後,下一步就是去找一個人。


    這個人叫伍修。人送外號“不倒仙翁”。


    表麵上是個閑散的富貴員外,其實背地裏,這個人掌握著京師地麵絕大多數的青樓買賣。因為他背後靠著一位大人物。


    他出麵,就是為了替背後那位主子斂財和打探消息。


    但是無論朝堂還是江湖,都知道他背後有位大人物,但那大人物到底是誰,卻沒人知道。


    不過有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那就是伍修這個人真的很有本事。上通權貴,下交三教九流,手眼通天。


    素正街,是京城內有名的教坊街。


    為什麽一條煙花柳巷,卻取了“素正”這麽一個聽起來很雅的名字,沒人知道,因為這個名字前朝就有了,一直延襲至今。


    要找“不倒仙翁”伍修,必須得來這裏。因為在別處找不到他。


    他自身控製著風月場所,同時也是風月場中的大爺,粉頭們又愛又恨的惡魔。


    愛的理由是他舍得花錢,而且不按規定免費召粉頭陪侍。京都的有權勢人士,召妓招待賓客是不花錢免費的。


    恨的理由更簡單,有許多女人,是被他以各種莫須有罪名羅織,抄沒入官配發入教坊的官宦人家內眷,仇恨不共戴天,卻隻能將血海仇恨埋藏在心底。


    這天晚間,煙紅樓燈光如畫,樓上樓下冠蓋雲集。


    煙紅樓不隻是單純的一座樓,而是擁有許多房舍的建築,樓本身雕梁畫棟,金碧輝煌。


    樓下是一排排一間間宴樂堂室,樓上是一座座花廳與華麗繡房。


    其他每間房舍,則是二三流的低級臥室,嫖客另有門戶出入,不許從主樓經過,打扮稍差的人,想進門也非易事。


    街對麵,則是私營的妓院,粉頭們如果由權貴們召出應局,也是免費的,賬記在主事的教坊管理費用內。


    李響與三位年輕朋友,同時在對麵的燕迴院吃花酒。


    燕迴院是頗有名氣的私營妓院,品流頗高,粉頭們經過悉心的調教,小曲雜劇歌舞都是第一流的,俗稱曲院。


    他找伍修,但知道,要想找這個人,絕對不能大張旗鼓地找。而是慢慢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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