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簡鋒身影頻頻在大西關和附近的鎮上出現,他是刻意如此。


    目的就是想引魔宮的人現身。可沒人找上門來。


    西北是魔宮的勢力範圍,幾乎到處都有他們的眼線及耳目,按理說,不可能發現不了他。


    但為何至今沒有找上他,不知具體緣由。


    簡鋒決定不等了。


    這夜。


    夜黑無月。


    遠處隱約傳來打更的梆子響。


    偌大的尉遲府大部分房間的燈都熄滅了。


    偶爾能聞聽幾聲犬吠。


    穿過月亮門,繞過扶疏花圃,朝著幾棟精致小樓中間的書房走去。


    書房透著燈光,裏麵的三四個人影印在窗戶紙上。


    隱約傳出話語聲。


    門口有四五個佩刀的青衣大漢把守。


    夜色下,見到遠處走來一人,幾人先前沒有看清是誰,手按刀把,神色戒備。等看清來人是簡鋒之後,趕緊抱拳見禮,其中一人迴手敲門,“稟府主,簡大俠到。”


    房內傳出清亮嬌脆的聲音,“請他進來。”


    敲門的大漢讓開門口的位置,對簡鋒伸手邀讓,恭敬道:“簡大俠請。”


    “有勞了。”


    推門進入書房。


    房間內燈光柔和,有股子淡淡的清香。


    除了坐在書案後的尉遲青蓮,還有四個人。三名灰袍老者,一名紫衫中年人,都缺少一隻臂膀,想來應當是當日斷臂贖罪的三姓四家的大管事。見到簡鋒到來,四人顯得有些拘謹,很不自然地寒暄幾句,然後紛紛找借口離開了。


    他們一走,房間內頓時陷入了靜謐。


    今夜此來,簡鋒就是辭行道別的。可話到嘴邊,他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尉遲青蓮一襲青衫,男裝打扮,滿頭青絲挽著英雄髻,插著白玉簪,唇紅齒白,英氣當中又透著幾許女性特有的溫柔秀美。


    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比前些日子沉穩了不少。


    人,果然得經曆些事情才能變得成熟。


    嬌麵瑩白,尖尖的下頦顯得她愈發清減消瘦了,神色滿是疲累。


    也難怪,尉遲府和西關馬場的擔子都不輕鬆,雖然她現在已經乘繼了府主和大當家的位子,但畢竟年輕,每日瑣碎繁雜的事務不僅耗心神,還耗費體力。她傷勢初愈,身子還弱了些。簡鋒看得有些心疼。


    “有些事情如果沒必要親力親為,就放手讓別人去做。你在一旁監督就好了,你身上的傷勢未曾痊愈,得懂得照顧好自己。”


    放下手裏的賬簿,仰臉抬頭地直視著站在書案前麵的簡鋒,檀口輕啟,“你在關心我?”


    “是。”


    尉遲青蓮嘴角泛出一絲哀怨的淺笑,眸光轉向了窗戶,起身走到窗前,推開鏤花窗欞,夜風灌入,吹拂了她垂落鬢角的幾縷發絲,冷氣襲人,她深吸口氣,豁然轉身,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簡鋒一愣,隨即點頭。


    尉遲青蓮不笨,當日血染尉遲府之後,連續這麽多天,簡鋒就一直迴避她。今日突然到訪,除了道別,還能為了什麽呢?


    尉遲青蓮畢竟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很強勢。今後還會更加強勢,比很多男人都要強。隻有這樣,才能保持住西關馬場,使之威名不墜。


    一個闖入她心裏的男人要走了,她沒有悲戚戚的挽留。


    女人的眼淚是最無用也是最軟弱的東西。


    她不需要用這種東西強挽一個去意已決的男人的心。


    如果心不在這裏,再怎麽強留也沒用。


    有道是,緣分不可強求。


    強扭的瓜,太苦!


    “你以後還會迴來麽?”


    簡鋒看著女孩窈窕消瘦的側影,沉吟了下,道:“不敢保證,但一有機會,我會迴來看你。”


    尉遲青蓮慢慢轉身,瑩潤俏臉顯得蒼白。


    雖然強自忍耐,但眼眶依舊很不聽話地紅潤起來。


    “你離開西北後,會不會把我忘了?”


    “不會。”


    尉遲青蓮微笑道:“離開前,能不能抱抱我?”


    眸子水潤,笑中帶淚。


    簡鋒緊緊擁住女孩。


    這種時候,不需要任何道歉的言語。


    說得越多,傷害越大,也愈深。


    漸漸地,懷中的女孩在顫抖,飲泣的聲音一點點大了起來。


    離別之際,沒有微笑與祝福,隻有被打濕的衣襟和女孩不舍的淚水。


    ……


    翌日,清晨。


    驟急的蹄聲,一前一後兩騎縱掠疾馳,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揚起陣陣煙塵。


    身披紅色薄絨鬥篷,同樣紅色的風帽和麵巾,隻露出一對黑漆漆靈動雙眸的紫煙蘿大聲對旁邊的簡鋒道:“你就這麽走了,青蓮姐姐昨夜幾乎哭了一宿哦!”


    頭戴風帽,黑巾掩住口鼻,身披黑色大氅的簡鋒無言以答,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希望時間能化解一切。時間長了,他簡鋒這個人或許就能從女孩記憶當中慢慢淡薄,最後消失。


    隻是身邊這個小丫頭,讓他頭痛得很!


    此去京城,猶如一頭紮進到處漩渦的湍急狂濤當中,一不小心,可能就會被吞噬得不見蹤影。


    可這丫頭就跟像是個跟屁蟲,黏得很,怎麽甩都甩不掉。


    簡鋒曾想過偷偷離開,但小丫頭的武功修為奇高,想無聲無息地避過她的氣機探查基本不可能!


    被一個高手鎖定行蹤,要想擺脫對方,隻有一個辦法,打倒她。


    可問題是簡鋒能對一個小姑娘動手麽?


    結果明擺著,當然不能。


    無奈之下,隻能暫時帶著她一起上路。


    小丫頭年紀小,喜熱鬧,好動。


    等過段時間她覺得膩煩了,自然就會迴家了。


    ……


    時進十二月,初冬的第一場小雪紛紛揚揚。


    西北距離京城千餘裏,路上曆時近二十天,兩人才到達距離京城最近的河間府。


    遙望著前麵高聳雄厚的城牆,紫煙蘿勒住坐騎,拽下蒙臉的麵巾,露出一張嬌美絕倫的俏臉,臉蛋凍得紅撲撲,唿吸之間,已經略顯稀薄的白色哈氣了,“這河間府好大,城牆好雄偉,都快趕上京城了!”


    簡鋒也拽下覆麵的圍巾,遙望前方,道:“河間是出京後的第一道門戶,也是重要的隘口,南有津門,北有河間。北入京城,必走河間,這裏又稱‘小雄關’,也是京城的第一道防線,當然城高牆厚。”


    “你以前來過京城?”


    “沒有,這是頭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反正我不管了,等下進了河間府,我要找一家上好的客棧,要上房,要熱水,要換身新衣裳。這一路上我都快成泥猴了,難受死了。”紫煙蘿明眸眨眨,對簡鋒予取予求。


    後者當然無法拒絕。一路上也多虧了這丫頭,才顯得不是那麽寂寞。


    二十來天,也真夠嗆!


    他們後麵,遠遠綴著一騎,風帽圍巾,行腳客商的打扮。


    一雙眸子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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