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陵渡與尉遲府之間約莫一百餘裏。


    三人縱馬疾馳,也得差不多疾行了一夜,淩晨時分才看到尉遲府的輪廓。


    來這裏的途中,遭遇過數十次堵截和刺殺。


    有不甘心的殺手和江湖人,後麵出來的就是蒙麵人,這些人手持軍用連弩,殺傷力極強,即便簡鋒竭力護持,身後的兩個女孩還是受了傷,不過傷勢不嚴重,就是被弩箭劃破了衣服,皮膚蹭出幾道劃痕。


    仨人風塵仆仆,身後遺留了幾十具屍體,一路上衝殺,體力耗費都不小。


    下馬之後,站在土坡上凝視遠處的尉遲府,尉遲青蓮俏臉蒼白,死死咬著嘴唇。


    這裏曾經是她的家,帶給她很多快樂和迴憶,而今卻變成了敵酋巢穴,成為了她將要持劍衝殺的地方。


    親人變仇敵,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悲傷的事情了。


    肩膀上突然多出一隻溫熱的大手。尉遲青蓮迴首凝視那隻大手的主人,疲累的神情滿是悲意,勉強擠出一絲令人憐惜的淡笑,說不上是嘲諷還是解脫。


    “我沒事。”


    簡鋒道:“我不想勸你,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你,我隻能說,事情走到現在這一步,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即便你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對方也不會放過你,你活一天,他們就寢食難安一天,親人相搏,世事悲慘,這是無奈,也是冷冰冰的現實。我希望你恩怨事了之後,能走出來。”


    “我明白,也謝謝你,但我隻能說……我盡量。”


    當親情不在,隻剩下刻骨仇恨的時候,那種壓力,外人很難理解。


    尉遲青蓮嬌柔身軀扛得很辛苦,但她不得不扛。該死的人必須死!


    忽地蹄聲如雷,一片黑影從左側襲來,速度極快,後麵蕩起大片煙塵。


    三人警惕起來,看規模,人數得有數百。


    如果這些人正麵衝鋒,三人未必扛得下來。


    就算簡鋒能脫出重圍,但旁邊的兩個女孩恐怕就懸了。


    幸好此地是斜麵向上的土坡,能起到一點緩衝作用,而且後麵不遠處就是樹林。


    一旦有情況發生,可以迅速避入林中,削弱騎兵的衝擊力。


    簡鋒屹立在前,兩個女孩差他半個身位,站在他身後。


    數百騎兵由遠及近,在坡下勒住馬匹,數百人的動作整齊劃一,明顯是訓練有素,絕非普通的騎兵。


    這些人身著暗紅色皮甲,青色內襯,青巾包頭蒙麵,隻露出一雙眼睛。背弓佩刀,胯下攜帶箭囊。


    為首的一騎催動坐騎走出隊伍,在坡下仰望上麵的三人。


    犀利的目光從簡鋒和紫煙蘿身上掠過,然後落在尉遲青蓮身上,抬手扯下蒙麵的青巾,露出一張三十來歲的精悍麵龐。


    看到此人,尉遲青蓮緩緩走到前麵,淡淡道:“果然是你,雲大哥!”


    聽到她這麽稱唿對方,再看到坡下那數百訓練有素的騎兵,簡鋒心有猜測,這就是西關馬場那名聲在外的五百馬軍!


    尉遲青蓮眸光冷淡地看著那位獨騎而出的精悍漢子,道:“雲大哥來此為何?難道也想阻攔我?”


    精悍的漢子歎口氣,然後揚聲道:“二小姐,我代表身後的四百九十九名兄弟隻想問你一句話。”


    “什麽話?”


    精悍漢子眸綻精芒,麵龐冷峻,語氣變得疾厲地道:“大當家和夫人到底是不是被你所殺?”


    尉遲青蓮清減消瘦的蒼白麵龐上浮現出淡淡的嘲諷,聲音飄忽地道:“我說什麽,承認或者否認,你們會信麽?”


    “信!隻要是你二小姐說的話,我們就信!”


    “好!”尉遲青蓮聲音也變得疾厲起來,甚至變得有些尖銳,那種壓抑和痛苦以及被人誣陷栽贓、潑髒水時的委屈悲憤統統爆發了出來,“我沒有!我尊敬父親,愛我的娘親,怎麽能罔顧天理,忤逆人倫,做出那種惡毒的事情?”


    渾身顫抖,雙目含淚,聲嘶力竭。如果不是身後多出一雙強有力的手支撐著她,尉遲青蓮很有可能癱軟在地上,沒有愈合的傷口,再一次被揭得血淋淋。


    精悍的漢子抱拳致歉,“對不起二小姐,我們必須得聽到確切的答複。傷到了你,雲豪很抱歉。”


    “不怪你,我明白。”


    “謝謝,不過二小姐,老當家生前曾經給我們立下嚴令,不得以任何理由和手段幹涉尉遲家族內部事務。馬軍的存在,隻是負責西關馬場的安危。很抱歉二小姐,這件事情我們不能插手,幫不了你。”


    “我明白。馬軍是一把對外不對內的刀,我理解你們的難處。”


    “多謝二小姐,雲豪告辭。”


    如雷蹄聲逐漸遠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從遠處收迴目光,簡鋒不解地道:“我曾聽你提起過,說這支馬軍是你父親親手打造出來的,老當家被人謀害,難道他們就這麽袖手旁觀?這麽做會不會顯得有些無情無義,道義上恐怕說不過去吧?”


    尉遲青蓮柔弱地道:“這不怪他們,當年我爹活著的時候,就給馬軍立下了死規矩,尉遲家族內部的事情他們不得插手,家務事,自己人解決。馬軍屬於整個西關馬場,而不屬於尉遲家族。他們能選擇兩不相幫,這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我不僅不怪他們,反而還得感激雲豪。”


    簡鋒搖頭,道:“你們西關馬場的事情好複雜。”


    尉遲青蓮道:“我爹雖然是大當家,但整個西關馬場還有三姓四家,這些人掌握著西關馬場各個領域內的生意渠道。如果我尉遲家掌握著這麽龐大的一支馬軍,其他的三姓四家會怎麽想?他們會認為這是一種極大的不公平,也是對他們自身安全的一種威脅,所以我爹很早以前就立下了馬軍不涉及主家內部事務的嚴令。”


    簡鋒歎道:“你爹是個英雄。”


    紫煙蘿道:“嗯,我也這麽覺得,可惜這個世上英雄不好當。小人太多了。”


    簡鋒麵露一絲嘲諷,道:“沒辦法,世道如此……咦,有人來了!”


    遠處,從尉遲府走出兩人,輕功不差,很快來到坡下,是兩個佩劍的長衫中年人,一人麵似冠玉,儀表堂堂,一人身材略胖,神色精明。


    麵龐英俊的中年人目注尉遲青蓮,唏噓歎道:“青蓮侄女,一定得走到這種地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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