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祥客棧。


    簡鋒的身影剛從門口進來,抬眼瞥到他的店小二趕緊低頭,想躲開,但被眼尖的簡鋒叫住了。無奈之下,年輕店小二隻能滿臉賠笑,眼神閃躲地走過來。


    “爺,您迴來了。哦,您的房間每天都有人打掃,幹淨著呢。小的還有事要忙,您請便。”說著,就要走。簡鋒看著鼻青臉腫的店小二,“你這臉是怎麽迴事?”


    店小二下意識捂住臉,支支吾吾道:“沒事沒事,昨兒不小心撞到了門框上,不礙事,多謝簡爺您掛念。”


    “哦,今後做事小心一點,去做事吧。”


    “誒。”


    店小二如蒙大赦,轉身剛走沒兩步,又被簡鋒叫住,“我那匹馬怎麽樣了,這幾天可有照顧好它?”


    店小二臉色頓時變了,真是怕啥來啥,頓時撲通跪倒,抬手狠狠地給了自己兩巴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請求原諒,“爺,您的馬,它、它被人搶走了,小的攔了,可是沒攔住啊!那幫人兇神惡煞,不但搶走了馬,還把小的揍了一頓,小的這臉就是被他們打的。簡爺,小的該死,沒護住您的馬。小的該死。”


    這裏的動靜吸引了周圍不少客人的關注,簡鋒眉頭微皺,喝斥他,“起來說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詳細說來。”


    店小二戰戰兢兢地起來,隨著簡鋒來到一處房簷下的僻靜之地,告訴了他事情經過。


    三日前的傍晚,一幫人衝進了客棧,直接找到掌櫃,說是他們的一匹寶馬被人偷了,有人在這裏看到了,要求去馬棚查看。看到這些人的服飾打扮,客棧掌櫃立即矮了半截,領著他們去了馬棚,不料這幫人看到簡鋒留在這裏的那匹烏雲踏雪之後,一口咬定這就是他們丟失的那匹寶馬,衝上去就想牽走。


    跟在掌櫃後麵的店小二就是當日接待簡鋒的人,親眼看到他牽著這匹馬進來的,而且簡鋒為人英挺俊逸,儀表堂堂,怎麽可能是盜馬賊呢,於是上前攔阻這幫人,卻被暴揍了一頓,如果不是掌櫃的苦苦哀求,店小二那天就不會隻是鼻青臉腫,興許小命都得交代嘍。


    黑馬雖然性子暴烈,但那些人裏麵有捕馬的行家裏手,很清楚馬的弱點,在旁人的幫忙之下,用鐵嚼子和攏口硬生生地把黑馬拽走了,還被狠抽了十幾鞭子,那一道道血痕觸目驚心。那位馴馬的行家臨走前還對那幫人得意洋洋地說,烈馬就得打,性子再怎麽烈的馬,一頓鞭子下去也會對人產生恐懼感,隻要把它打怕了,接下來再想訓服就容易多了。


    那些人帶著黑馬走後,店小二就一直擔心簡鋒迴來的時候會找他算賬。客棧的夥計都是心思活泛,明眼能識八方客的機靈人,他看得出來,那位簡爺是位江湖豪俠,這種人想捏死他這樣的小夥計,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連日來擔驚受怕,吃不好,睡不好,做事經常丟三落四,瞥見簡鋒的身影之後,下意識就想躲。事情就是這樣,可憐巴巴的店小二抹著淚花,垂淚控訴。


    簡鋒滿臉寒意,眼神冷冽。烏雲踏雪是慕容雙情送給他的,自從馴服以後,他都舍不得動它一手指頭,而且黑馬通靈。簡鋒有時候根本就沒把它當成一匹馬,而是一個可以聽他傾訴談事的朋友。現在居然被人強行擄走,他心裏的火騰地就冒起來了。


    “知道對方是什麽人麽?”


    年輕的小夥計唯唯諾諾,隻是一個勁兒的抹眼淚,也不說話。簡鋒怒道:“說!”


    這聲喝斥,嚇得小夥計渾身一激靈,當下不敢待怠慢,趕緊報出了那些人的身份,最後還勸道:“爺,小的知道您英明神武,可英雄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那西關馬場雄霸西北多年,人多勢眾,就連官府都得讓他們三分,惹不起啊,小的鬥膽勸您一句,忍了吧!”


    簡鋒冷哼一聲,掏出十兩銀子遞給小夥計,讓他好好養傷,黑馬的事情不怪他。小夥計不敢接那銀子,但在簡鋒目光脅迫下,隻得收下。雖然遭到一頓打,但賺了十兩銀子,這筆買賣劃算得很。他勸簡鋒忍了這件事情,不要再追究,也是好心,但他隻是的普通的小老百姓,不了解江湖人,更不了解眼前這位爺是個什麽樣的狠人,好心的勸解,自然無效。


    打發了店小二之後,簡鋒眯眼沉思,末了,他冷笑連連。


    正愁沒機會接觸西關馬場的人,沒合適的借口試探他們的深淺。現在機會來了。


    他又來到老康的房間,敲了幾下門,裏麵給他開門的正是老康。幾日不見,氣色恢複了好多。


    感激涕零,熱情地把簡鋒讓進房間之後,交給他兩張紙,一張上麵密密麻麻的寫了不少字。另外一張是地圖,重點位置都特意標注了出來。


    老康道:“烏雲踏雪的事情老朽聽說了,老朽也猜到簡爺您會追究這件事情,所以已經把西關馬場在大西關的一些重要場所都寫了下來,也一一做了標注,簡爺,老朽無能,隻能勉強做一做這種小事,還請簡爺您見諒。”


    簡鋒喜出望外,老康實在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難怪人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康這番作為,替他省了不少的事情。當下拍拍他肩膀,微笑道:“老康,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寫的這些東西正是我當前最需要的,謝謝。”


    老康受寵若驚,連道不敢。簡鋒又寬慰他幾句,接下來開始看他寫的那些東西,看得很認真,老康在旁邊作補充。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之後,簡鋒留下了一些銀兩,便告辭離開了。


    嘴角噙著意味深長的冷笑,眼神更是刹閃寒芒。


    ……


    天馬貨場,是西關馬場的產業,不是最大的一處,但在整個大西關的騾馬運輸行業,也頗有聲望。


    貨場後院有一大片空地,專門用來遛馬或者馴馬使用的場所。


    此時,馬欄旁邊聚集了數十人,被眾人簇擁下的幾個年輕人,有男有女,華麗的衣著和腰間佩戴的飾品,彰顯他們高人一等的身份與地位。


    這些人都在看著前方的一位中年男子在馴服一匹黑馬。


    黑馬性子性子暴烈,身上縱橫交錯著幾十道血淋淋的鞭痕,依舊桀驁地揚頭甩尾,刨地尥蹄,想把背上的人甩下去。但馬上的中年騎士騎術不凡,兩腿死死夾住馬腹,身體前伏,緊緊貼在馬背上。


    他馴馬經驗豐富,手底下曾經馴服過不少異種良駒,但這匹烏雲踏雪,卻是他生平僅見。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了,此馬仍舊暴烈如火。越是難馴的馬,他越感興趣。下手也就越狠。隨著啪啪的抽打聲,黑馬身上多出一道道鞭痕。


    周圍的一群人當中,有位十六七歲的藍衫少年得意洋洋道:“好馬就得打,就跟人一樣,不打不服。”


    話音乍落,就聽到有人嘿嘿地冷聲道:“有道理,今天你讓人抽了它多少鞭子,等下我都會原數奉還到你的身上!看看究竟能不能打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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