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絕號稱多臂伽藍,是內力深厚的高手。


    怎麽會毫無征兆的突然氣絕身亡呢?


    經過二次仔細檢驗,二人再次駭然失色。


    他居然是中毒而亡。


    薛天燁懷疑是簡鋒帶來的酒裏有毒,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紅塵醉他也喝了。


    除此之外……柳三絕還喝過這裏的涼茶!


    難道那壺茶水有毒?


    他飛快來到桌前,拎起茶壺用力摔到地上,京瓷茶壺摔得粉碎,澎濺到地麵上的茶水冒著白色泡沫,腐蝕著地麵冒出淡淡的煙霧。目睹此景,薛天玄燁脫口道:“好烈的毒!”


    “此事絕非薛某所為,簡兄一定要相信薛某。”


    簡鋒從屍體旁邊緩緩站起來,神色凝重的搖搖頭,道:“我信不信你並不重要,而且,恐怕簡某自身也很難洗脫嫌疑。”


    “柳三絕身份非同一般,此事會有大麻煩。”


    “是啊,大麻煩,天大的麻煩!”


    兩人相對無言,都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


    柳三絕是寧州府衙總捕,按官階來說,雖然才是八品吏員,但也是刑部登記在冊的官員。


    江湖仇殺,死再多的人,也屬於江湖紛爭,門派恩怨,一般情況下,朝廷不會插手。


    除非事情失去控製,朝廷才會出兵鎮壓。


    而有一種情況,朝廷會沒有絲毫猶豫的直接出兵鎮壓。


    那就是以任何形式謀害朝廷官員,因為那形同謀反。


    現在的江北地麵已經打成了一鍋粥,幾乎所有的門派和江湖人物都被卷進去了,都殺紅了眼,形勢已脫離掌控,不是某個人或者某個勢力組合就可以勸阻得了的。除非某一方罷手認輸,並俯首認罪。否則這場江湖風暴就會演變成江北地麵有史以來最大的悲劇,最後沒有人會贏,全部都是輸家。


    如果這個時候,再傳出驚天消息,府衙總捕被人毒殺。可以預想到,那後果該有多麽可怕。


    柳三絕死前曾經提到過,知州大人隻給他三天時間,如果三天之內解決不了這次的江湖仇殺事件,屆時朝廷將會直接出兵鎮壓。所有一幹人等,都會按照暴民論處。


    朝廷鐵律如山,對待暴民素來不容情。


    ……


    大夏三十二年,黔州大旱,二百萬賑災銀兩被負責放賑的太監馬吉夥同知州等十數名官員侵吞,通判夏侯傑不忍數十萬災民饑腸轆轆,餓殍遍野,耗時三個月,查證屬實的情況下,將貪腐大案寫成奏折準備上報朝廷,不料消息走漏,通判夏侯傑全家被殺。


    因為夏侯傑是為民請願才導致全家罹難,所以此事使得民怨沸騰,最終演變成了民變事件,數以萬計的災民衝擊知州府衙,放火焚燒並殺死了躲在裏麵的馬吉和知州等數名官員。消息傳到京城後,皇帝震怒,當即下旨鎮壓。


    那一次,黔州及其附近的幾十個村鎮至少有十萬災民被殺。哀鴻遍野,赤地千裏。


    事有對錯,但難分黑白。


    膽敢衝擊府衙就是死罪,即便情有可原,但死罪就是死罪,朝廷律法無情。


    一旦頭頂被戴上暴民的帽子,那就等於踏進了鬼門關。


    簡鋒想盡快找到薛天燁,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害怕事情會演變到這一步,而且他有種預感,這種結果也許正是那神秘的幕後布局者所樂意見到的。


    隻是他沒有想到,薛天燁找到了。


    可柳三絕卻死了,還是中毒而亡,這就使得事情變得更加複雜,形勢也更加嚴峻。


    ……


    事情太棘手了。


    簡鋒和薛天燁都是遇事能舉一反三的頭腦聰慧之人,但麵對此種局麵,一時之間也是束手無策。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們二人同時神色一動。看向了密室門外。


    外麵響起密集沉重的腳步聲。很整齊。


    世上隻有一種人能走出這種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軍人。


    何況還有甲胄碰撞和弓弦震動的聲音。


    二人不約而同的對視,發現對方神色好像都莫名地放鬆了下來。


    遇事躲不過,既然來了,隻能麵對。


    二人同時看向了桌上的那壇子酒。


    薛天燁轉身過去,拎起來,搖晃幾下,聽到了裏麵酒水晃動的聲音,對簡鋒微笑道:“還餘下半壇,簡兄有興趣否?”


    “薛兄請。”


    “那薛某就不客氣了,先飲為敬。”抓著壇口,仰脖咕嘟咕嘟灌了幾大口,然後拋給與他隔桌而站的簡鋒。


    後者也豪飲了幾口,抬手背抹了抹嘴角的酒漬,“薛兄,此一去,恐怕生死難料,你沒有遺憾麽?”


    薛天燁沉吟了下,道:“要說沒有遺憾那是假話,但這世事多變,而人力有限,現在這種局麵,薛某隻能讚歎佩服。”


    “佩服幕後那隻布局之手?”


    “不錯。”薛天燁眼露精芒,感慨道:“不論那人是誰,布局之周詳,心思之縝密,手段之毒辣,都在薛某之上。簡兄,先是柳三絕中毒身亡,接著就是大軍包圍,你就沒點想法?”


    簡鋒歎道:“大意了,我沒想到自己也在對方彀中,隻歎簡某還不知道對方是誰,這局栽的有點冤呐!”


    “該來不該來都已經來了,現在後悔也已無濟於事,而且類似你我這樣的人,是那種做事後悔的人麽?”


    簡鋒猛灌了幾口酒,然後虎目冷冽,語氣鏗鏘地道:“當然不,大丈夫行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哪怕前麵是刀山劍海,骸骨地獄,也要坦然麵對。”


    薛天燁讚道:“好漢子,今日之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能再次與簡兄把酒言歡,今朝有酒,不論其他,來,痛飲!”


    二人你幾口,我幾口,很快就把剩下的半壇酒喝光了。剛要偕同走出密室。薛天燁忽地伸手攔住簡鋒,指了指他手中的那柄狹刀,“等下出去後,簡兄手中的這把刀必定會被收繳,何不暫且藏在此處?”


    簡鋒也沒遲疑,把刀交給薛天燁,“有勞。”


    後者接過刀來,身形縱起,將刀放在屋頂的大梁上,落地後,二人偕同離開了密室。


    出得書房,並肩站在房簷下的石階上,神色鎮定地打量外麵。


    房頂,屋下,院子裏,到處都是人,裏三層外三層,已經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有身著青皂的府衙捕快,也有一身紅色皮甲的寧州駐軍,數十支燃著的火炬下,刀出鞘,弓上弦,寒光閃爍。


    為首的有三個人,兩個中年男子,頭戴插翅襆頭,身穿藏青色公服,窄袖,綁腿,腰懸佩刀。外表精明強悍。


    中間的那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濃眉大眼,滿臉絡腮胡,頭戴燕翅盔,身穿鎖子甲,外罩猩紅大氅,按劍而立,不怒自威,威風凜凜。


    此人聲音洪亮,目光炯炯,“本將奉命緝拿擅闖寧州府衙總捕柳大人府邸的暴民亂匪,爾等既已現身,還不束手就擒?”


    “暴民亂匪。”


    “好大的一頂帽子。”


    簡鋒和薛天燁相視而笑,語帶嘲諷。


    滿臉絡腮胡的中年將軍大手一揮,暴喝:“大膽,拿下。”


    身後快步衝出六名捕快,分別奔向二人。


    熟練地按頭扣肩,擒拿鎖臂,簡鋒沒有掙紮,這種情況下,他根本逃不了,除非想變成篩子。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猛然覺得身體十幾個重要穴位有異物刺入,全身的經脈被鎖住,內力被封,失去了自由活動的能力。


    簡鋒麵色蒼白,痛入骨髓,瞬間冒出了冷汗。


    這是……歹毒的金針刺穴手法,不是官府中人所為,是江湖手法!


    他猛然迴頭,對上了一雙陰鷙的眼睛。


    一縷陰測測的語音響在他的耳畔,“有位大人給閣下帶句話,下輩子學聰明點,有些事情不要亂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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