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鋒生平最恨欺淩弱小,殘暴不仁之徒。


    他上一世本為華夏某特種大隊上尉,休假期間,因路見不平,不忍看見孤兒寡母死於裝載機下,憤而出手,打死了一家大型集團公司下屬的拆遷隊十多人,因而被判處死刑。


    法就是法,即便他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但殺人者,必須償命。


    這是法律的森嚴,也是人情道義上的無奈。


    或許是上天不忍見他這樣正義青年受屈而死,於是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


    轉世到大夏王朝已經十八年。


    從小到大,夏家村的村民們給了他親人般的溫暖,師傅給了他從未享受過的父愛。


    他上一世是孤兒,從未享受過這一切,這讓他很珍惜,發誓守護。


    不料,三年入伍從軍生活結束,一路風塵仆仆迴到家卻駭然發現,從小長大的夏家村已經化為一片焦土。身受重傷,僥幸逃生的師傅,也是在當地隱居二十年的老廟祝找到了他,告知一切。


    他木然癡立,對此不能接受,而後血灌瞳仁,仰天悲嘶,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這一世,是個皇朝架構下的江湖世界,不戒殺戮,武力為尊。


    利用一個多月的時間暗中調查,已經有四名參與當夜屠村事件的武林高手死於他的刀下,但背後指使者一直是個謎。


    ……


    病榻上的老人知道自己這個徒弟,生性倔強,嫉惡如仇,一旦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會來。擔心他行事過於耿直,不懂得江湖上的爾虞我詐。有些地方還需提點幾句。


    “鋒兒。”


    “在,師傅,您說,鋒兒聽著。”


    “當眾挑戰,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件事情上你自己拿捏好分寸,為師就不多說什麽了,但在對待謝家的問題上,你要慎重。謝家與薛家堡不同。薛連山表麵是江北大豪,黑道巨擘,統領江北二堡之一,其實暗地裏他就是一個坐地分贓的巨盜。對於這種人,殺之也不為過。但謝家乃百年世家,尤其是家主謝中君,號稱人中君子,在白道極具影響力,江湖上人麵甚廣,官府也有不少關係。一旦得罪了他,屆時你在江北將再無容身之地。切記。”


    “嗯,我記下了。”簡鋒鄭重點頭,將師傅的叮囑牢記於心。


    “還有件事情,為師今夜就要離開此地了。”


    簡鋒大驚,忙道:“師傅,您要去哪兒?可是覺得這地洞潮濕憋悶?無妨,鋒兒這就重新給您找一處養傷之所……”


    老人慈祥地笑道:“鋒兒,你誤會了。一副臭皮囊而已,為師沒有那麽嬌貴,為師是想去終南山煉獄穀你師伯那裏。屆時有你師伯照拂,相信為師的傷勢恢複會快上很多。”


    “終南山煉獄穀,玉清師伯那裏麽,這倒是好事,可是師傅,此去終南山,路程不下千裏,您的身體……”


    老人打斷了他的話,道:“無需擔心,為師武功雖然還剩下不到三成,但尚有自保能力。在離開之前,為師尚有一件要事囑托與你。”


    簡鋒起身跪倒在地,恭敬聆聽。


    老人在病榻上盤膝而坐,腰身挺直,嚴肅道:“你的太一玄功雖然已經練到我們太一門有史以來的最高境界,但還未臻至陽極陰生的傳說中境界,每日子夜時分,天地間陰陽交泰之際,必須勤加練習,萬萬不可懈怠,你習武天賦極高,但今後不可妄自尊大,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功一道,永無止境。為師走了以後,你行事須謹慎小心,凡是多思而慎行,你未來的路,為師幫不到你什麽,但有一點你要牢記,世間不平之事太多,以殺止殺,以暴製暴,永遠都不會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手段。”


    “放心吧師傅,您的話,鋒兒牢記於心,不敢忘懷。”


    老人滿意頷首,道:“這就好,鋒兒,離別在即,你去鎮東的蔡家酒館替為師打上幾斤好酒,你我師徒二人暢飲一番。”


    簡鋒猶豫,“師傅,您的傷勢不宜飲酒……”


    “聒噪,還不快去?”


    見師傅發脾氣了,簡鋒隻得轉身離去。


    徒弟離開後,老人歎口氣。


    當簡鋒拎著酒壇子返迴地洞,老人已經不見了。


    幹草榻上隻有一方留書。


    “簡鋒吾徒,為師走了。日後遇到不可抵禦之強敵,可來煉獄穀。相信那時為師傷勢業已痊愈,屆時為師當提劍,為你殺盡一切敵!”


    末尾是師傅的落款留字,語氣張揚霸氣,不久前明明告誡他,不可以殺止殺,以暴製暴,卻留書告訴他,以後遇到委屈了,可迴煉獄穀求援,師傅會替你出頭。


    簡鋒眼眶通紅,鼻子酸了,這就是他的師傅,亦是將他撫養長大的恩人。他知道師傅借口將他支開,隻是不想兩人陷入離別愁緒當中。


    傷離別,情難舍,英雄當無淚。


    他默默坐在草榻上,扯開蒙在壇口的油紙,豪飲烈酒。酒水打濕了衣襟。


    簡鋒虎目泛著淚光,喃喃低語,“放心吧師傅,我絕對不會給您給太一門丟臉。等替夏家村一百八十三口報完血仇,鋒兒就去煉獄穀看您,等著我。”


    師傅走了,這裏也沒有繼續留著的必要了。


    收拾好細軟,簡鋒站在地洞口,抬腳跺地,地洞猛然坍陷,將所有一切掩埋在地下。


    迴頭注視著夏家村那片焦土,眼迸冷芒,虎目寒光爆射。相信下次迴轉之時,就是大仇得報之日!


    ……


    酉時末,天氣依舊燥熱難耐。


    寧州府,順福客棧。


    店麵很大,進進出出的客人不少。一些行腳客商,大部分是拿刀佩劍的江湖人士,口音混雜,南腔北調,聽起來甚是有趣。


    站在櫃台後的店小二,胳膊肘支在櫃台上,手撐著下巴,昏昏欲睡。


    當當,有人敲打櫃台。


    冷不丁地被驚醒的店小二趕緊揉揉眼睛,振奮起精神道:“來了您呐,客官是住店還是打尖?吃飯,樓上有雅座,住店,後院有客房。”


    來人是個年輕人,頭戴遮陽笠,身著黑衣,劍眉虎目,猿臂蜂腰,手上拿著長條形的藍布包裹,身上背著同樣的藍色包裹。將手中的長條包裹放在櫃台上,側身打量周圍,雖然還未到飯時,但大堂上的十幾副座頭基本上都已經坐滿了客人。有的衣貌端莊,神情淡雅,矜持飲茶,有的袒胸露腹,豪飲烈酒,嗓音洪亮,大侃江湖事。


    年輕人端詳了半晌才迴頭問道:“可有上房?”


    “尚有一間,地字丙號房。”


    “好,就這間。這是路引。”年輕人從肩上摘下的包裹中拿出路引遞給店小二。這年頭行走在外,必須得有官府簽發的路引,否則,會被當做流民抓起來。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的給您做下登記……”


    “慢著,上房我們要了。”小二哥登記過往旅客的記事簿上被一把突來的刀鞘壓住,一個粗獷的嗓音乍響。


    兩名灰衣壯漢,臉帶汗漬,風塵仆仆,看樣子是長途趕路的客人。粗眉環眼,神態猖狂霸道,一人過來,將年輕人擠到旁邊,不耐地催促道:“快點,快給我們登記。”


    店小二滿臉堆笑,但神色為難,來者都是客,他誰都不敢得罪。隻得賠笑道:“兩位客爺,真是抱歉,這間上房是這位小哥先訂下……”


    “嗯?”嗆啷,鞘中刀彈出半尺,搭在店小二肩膀上,力道壓得店小二兩腿顫栗,麵無人色。


    大漢獰笑,“恁地廢話多,再敢多言,大爺要了你的腦袋。”


    年輕人本不想多事,但此時,他也看不過眼了。屈指輕彈,一縷指風咻地打到大漢胳膊的曲池穴,整條手臂頓時酥麻難忍,力道頓失,驚叫著跳到旁邊,吼道:“誰,誰偷襲本大爺?”


    年輕人動作很隱秘,而且手法迅速,沒人注意到。


    但這附近隻有他和店小二。店小二沒有那個膽子,所以兩名大漢滿眼兇光地盯到了他的身上。另外那名大漢抽刀在手,先前那名大漢,也動作迅速地把剛剛丟到櫃台上的那把刀擎在手裏。嗆啷,刀出鞘。兩把刀,同時指向年輕人,氣氛驟緊,店小二早已嚇得躲遠了。


    大堂裏的客人們發現了這裏的動靜,有人不屑一顧,絕大多數眼帶興奮,看熱鬧,不怕事大,越大越好。紛紛起哄。別擺架勢,砍啊砍啊!


    “小子,跪下磕頭,本大爺或許會饒你一命。”


    麵對兩把刀威脅,年輕人神色鎮定,淡然道:“看來出門前,你們家裏的大人沒有好好教你們在外不要惹事,也罷,我就替你們家大人教教你們好了。”


    “誰呀,口氣這麽大,我家的下人用得著你來教麽?”


    口音清冽,傳遍了整個大堂,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道人影從門外緩緩走進來。走在中間的那道紅衣身影,最為惹人注目。刹那間,使得人們的唿吸仿佛都停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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