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個地方,是因為這東西與李斯鳴的性格有些不合。他是一個十分注重細節的人,甚至連畫裏的一棵草,都願意花費精力,去研究這草該朝哪個方向倒,哪個部分該發慌枯萎。


    這樣一個類似街心公園的地方,原本就足夠突兀了,如果他真要設計一個這種東西,說不定直接把周圍的房屋也一並抹去。


    然而現在不僅沒有,他甚至還在旁邊的牆壁上畫出這麽一個不倫不類的安全出口來,這這不得不說,十分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疑惑的看了那個地方一會,然後邁開步子,慢慢朝那牆壁的方向走了過去。


    離上麵所畫那個黑色的洞穴越近,我就越覺得這個東西很奇妙。


    如果你從側麵來看,你看不出有任何詭異的地方,在視線內,這洞口和牆壁是完全平行的,或者該說就是牆壁的一部分。


    可等你走得近了,站在洞口麵前的時候,你才會注意到這洞口是凹陷下去的,仿佛一個沒有盡頭的深淵,似真似幻,有些像街頭的那種3d的立體化似的,讓人真假難辨。


    可對於我來說,最簡單,同樣也是最有用的檢驗方法,就是伸手去摸。


    我注視著眼前的一切,慢慢將手抬起,衝那黑洞伸了過去。結果是讓我欣喜的,我並沒有碰觸到堅實的牆壁,沒有任何阻擋,手直接就從洞口穿了過去。


    但我此刻的心情,並談不上欣喜,因為我不知道這洞口的盡頭究竟是什麽,或者就跟牆壁上所標記的一樣,它果真就是一個安全出口。但同樣也有可能,這就是另外一個陷阱。


    因此我猶豫了一會,轉頭看了看身後在草地上玩耍的那幾個孩子。他們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我這邊詭異的情況,幾個人圍坐在地上過家家,不時會有一兩個人抬頭朝我看上一眼,但又自然的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


    我心裏不免疑惑,想著難不成隻有我一個人能夠看到,或者能夠發現這牆壁上的不同尋常之處?


    我認真考慮了一會,覺得現在這種狀況,其實就算又闖入了一個陷阱裏,也不見會比困在這畫中差多少。


    因此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邁開步子,朝著洞口走了進去。


    這洞裏很黑,空氣給人的感覺也十分潮濕,唿吸的時候難免有些不自在。我摸摸索索的朝前走了幾步,可讓我意外的是,當我再度迴頭看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剛剛進來時的那個入口,竟然憑空消失了!


    身後的牆壁,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合攏了似的。


    我心裏一驚,急急忙忙的返身迴來,慌張的用手在牆壁上使勁扣了起來。這洞裏四周的石壁,跟外麵街道上的完全不同,是非常不規則的石頭。手指摸上去,感覺異常粗糙,而且還有一些像是露水一般的液體覆蓋在上麵,觸感更加冰涼。


    我用力在那些石頭縫隙裏扒了半天,不見有絲毫鬆動,不由就慌了神。


    我原本想著,就算這是個陷阱,我先試探一下,搞不好自己還能出去。可如今後路都突然被堵死了,想要返迴就完全沒有了可能。更別說陳樂還在那家裏呆著,我被困在這裏,一點和他聯係的辦法都沒有。


    洞裏的光線暗淡了不少,我站在原地,大口的喘息著,想要努力平複自己緊張的心情。這石洞裏雖然範圍也是很大,但越是空曠,就越是顯得詭秘。我的唿吸聲迴蕩在四周,讓我有一種周圍還有許多看不見的人存在,如我一般在喘著粗氣的感覺。


    我在原地大概站了一兩分鍾時間,感覺自己鎮定多了,這才朝著石洞深處繼續走去。


    說來也怪,這洞並不是蜿蜒曲折的,反而就是一條直路,不斷向前延伸。


    這不免就讓我想起第一次進到畫中世界裏的時候,我在李斯鳴家下麵那條好像有幾公裏那麽長的石道裏不斷向前,但前方一直沒看到盡頭的經曆有些類似。


    我暗暗猜想著,這會不會就是那個通道變了下樣子。可我沒走出兩三分鍾的路程,我忽然就看到前方有個出口,透進來一線刺眼的光亮,好像真的找到了出路似的。


    但麵前所見的,還不僅僅隻是這麽簡單,同一時間,我還看到一個人影,就那麽直挺挺的,站在那個洞口麵前。


    光線從他背後照射過來,讓我看不清楚他的樣子,隻能看到一個大致的剪影。


    我急忙停住腳步,遠遠的注視著他,在我還不能弄清楚對方究竟是敵是友之前,我實在不敢貿然行動。


    可這人見我停住,忽然就開了口,話語中帶著一種有氣無力的感覺,他叫著我的名字:“餘洛……”


    這聲音原本並不大,但在石洞裏迴蕩開來,就有一種劇院裏音響環繞的感覺。我仔細一聽,猛的就反應過來,這人是李斯鳴!


    我也不知道怎麽的,剛剛確定他的身份,心裏莫名的就有一股火冒出來,好像恨不得就在這裏把他給活活分屍了一般,捏起拳頭,三步並作兩步,氣衝衝的就朝他跑了過去。


    可等我快到他身邊的時候,我不由愣住了。


    他確實是李斯鳴無疑,但與我平時所看到的樣子,有著天壤之別。


    他的頭發好像就是完整的一片,像個帽子似的,直接貼在他的腦袋上。臉有些變形,身材就更不用說了,左邊一塊非常的臃腫,好像吃了太多胖得不可救藥,而右邊又十分清瘦,遠比他平時還要消瘦得多。


    總得來說,麵前這個李斯鳴,整個人都是畸形,乃至醜陋的,當獨看他的樣子,不僅讓人心生厭惡,甚至會讓人覺得害怕。


    我先前滿腔的怒火,就這樣,在我看清楚他的模樣之後,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種難以言表的驚訝。


    “你……你怎麽了?怎麽這副模樣……”


    我稍微有些結巴的,問出了這麽一句話。


    他兩手握著垂在身前,即便身形扭曲,但他站得還是筆直。


    “我被人製住了。”


    他冷冷的吐出這麽幾個字來,語氣依舊顯得虛弱無力。


    “製住了?”我有些不解,眼睛也忍不住在他身上來迴打轉。


    李斯鳴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微弱的跟我解釋起來。


    他說昨天我們離開之後,忽然有個男人找上了他的家門。


    “這人個子不高,但非常邪氣,感覺陰沉沉的。我給他開門的時候,隻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的,忽然就有種害怕的感覺。這還是我死後這麽多年以來,頭一次有這種感覺。”


    李斯鳴當時覺得不對勁,反手就想把門給關上,可事實上,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幾乎就是他看清楚那人樣貌的時候,一張從來沒見過的,白色的紙符,就已經貼在了他的胸口。


    “我從來沒覺得那麽難受過,就連當時被你困在那副陰曹地府的畫裏,也沒覺得有這麽難受,好像自己馬上就要再死一次似的。”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所說的被製住了是什麽意思,大概就跟我之前和陳樂所討論的想找丁丁幫忙收複他差不多。


    我皺起眉頭問他:“那你把我困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他身子輕輕顫了顫,那張有些畸形的臉看起來又難看了幾分,緩了一下,他語氣也變得抱怨起來,說:“我不知道那人是誰,但對方是衝著你來的,我暗中猜測,估計就是你說想要對付你的人。看你昨天到了我那,又弄清楚了我的身份,所以來個先下手為強。”


    我多少明白了一些,這麽說來,那個製住李斯鳴的人,估計就是雷天了,當然也可能隻是他手下類似王順這樣的人幹的。


    隻是我想不明白,別人既然選擇先收拾他,可為什麽現在反而是他在收拾我。


    李斯鳴臉上的表情有些著急,但估計是身子太弱的緣故,所以說起話來,依舊感覺沒什麽精神,慢吞吞的。


    “那人知道我的本事,覺得我能派上用場,讓我畫出一個假的你來,接著把你困在畫裏直到你死。而我所畫出來的那個假餘洛,就可以代替你活在這個世界上,這樣一來,你也已經死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覺。”


    這麽一說,難怪當時那個假的餘洛來找我的時候,我老是覺得這人給我一種不安的感覺。不過轉念一想,別人提出這種要求,李斯鳴就乖乖照做似乎也不是他的風格,因此我忍不住問他:“你先跟我說清楚了,你跟別人談了什麽條件。”


    他艱難的笑了一笑,道:“命都在別人手上,我除了乖乖照做,還能談什麽條件?隻不過對方給我保證,說隻等你被困死了,他就放過我。”


    我一聽這話,立馬警惕起來,急忙朝後退了一步。說來說去,這家夥就是為了給自己保命然後把我給賣了,雖說他本來就是個死人。


    我朝他冷冷一笑,道:“所以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想幹什麽,告訴我一聲,好讓我死個明白?”


    他忙搖晃腦袋,身上那些腫脹的肉也唿哧唿哧的晃動:“不,餘洛,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不相信那個人,但我相信你。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我,隻不過我趁著對方不注意臨時弄出來的。我本體還被那家夥控製著,監視著。我現在想做的,就是悄悄放你出去,但我有一個條件,就是你必須得迴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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