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說著,倒吸一口冷氣,我們看他的表情,都知道事情不對勁了,一個個都不敢出聲。隻等著聽他下一步指示,然後再看該怎麽辦。


    這時候譚熙忽然站了出來,蹲在丁丁對麵,把手電光朝他臉上一晃,說:“該停手了。”


    丁丁望著他,眼睛被手電的光亮刺得眯成了一條縫,但沒有說話。


    我望著他們倆,心裏有些不解,忙問譚熙,說:“要停手了?”


    “嗯。”譚熙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好像他現在說的話,容不得任何人質疑似的。


    他說:“我答應過他媽媽看著他的,所以可能會有性命危險的事情,我們不做。”


    我心裏一涼,感覺自己好像上了當似的,說好的隻是風水問題,隻是墳裏多了具屍體,怎麽忽然就有性命危險了?


    但我看譚熙的臉色,確是也不像說謊,一時間弄得我也說不出話來了。


    可我說不出,有人說得出。


    譚熙的話,王順聽得清清楚楚。原本在我們抬屍體的時候,他就躲開到一邊去了,如今自己在躲的話,那可就徹底沒戲了。


    所以他忙走了出來,語無倫次的開始辯解,說:“你們不能這樣啊,我們來都來了,事情也做到這一步了,總不能一看情況不對就立馬撒手啊。再說了,錢你們也收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們不能不講信譽吧。”


    譚熙站了起來,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個木偶,跟之前所有時候,狀態都不一樣。


    他同樣用手電照著王順的臉,說:“錢我們還你,但我們真的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王順哪裏肯依,立馬擺出了一張潑皮無賴的臉,指著他就罵了起來,道:“你們當自己是什麽人啊,說不做就不做了,就是夜總會裏的小姐,收了錢不想做,也得看看客人答不答應。信不信你們今天走了我明天就找人拆了你們那屋子,我告訴你說,我小時候……”


    王順在那裏罵罵咧咧的,估計本來就不被丁丁待見,憋著一肚子的氣,如今可算找到了點來撒潑。


    不過這種人在我看來也很可笑,估計從前家裏條件還不錯的時候,也不是什麽好人,覺得隻有手裏有錢什麽事情都能擺平。可譚熙既然那麽說了,這事情是關乎性命的,那問題來了,多少錢能買到一條人命?


    譚熙根本不看他,隻是拉了丁丁一把,丁丁站了起來,然後就推著他準備從墳肯裏爬出去。


    王順看他們不搭理自己,更加火冒三丈,一改之前那副柔弱膽小的樣子,譚熙剛剛爬上去一半,突然就被他拽住腳給拉下來了,一屁股摔在泥地裏。


    丁丁一看也火了,撩起拳頭就衝王順撲了過去,三個人頓時打成一團,場麵混亂得不行。


    我本來想上去勸架的,覺得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非要鬧到這種地步。可剛剛上前就被陳樂給攔住了,陳樂看著他們三個,拉著我站在一旁冷笑,我也不懂他什麽意思。


    可細細一看,就明白了,王順一個人,體能又沒有多好,麵對丁丁和譚熙兩個人聯手,那不是找揍不是。


    起先他還會反撲一下,後來就隻有挨打的份了,在這墳坑裏鬼叫得很慘,不知道的人估計還以為死人從墳地裏爬出來了呢。


    看他被打得差不多了,陳樂才拉著我上前去把他們分開,做起了和事老,說:“你們看你們看,大家都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孩了,多大點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談,這麽打一頓,也不能解決問題不是。”


    陳樂拉著王順,我攔著丁丁和譚熙,兩邊都開始裝好人勸和。然後陳樂朝我使了個眼色,我立馬會意,就拉著譚熙兩人先從墳坑裏爬出去,找了個地方坐下,跟他們交交心。


    這山上,月亮照下來,四周基本都能看得清楚,兩人臉色都不好看,氣唿唿的。


    我跟他們笑了兩聲,然後壓低聲音說:“你們也是,他那人什麽性子你們看不出來,犯得著跟他動脾氣啊?”


    譚熙不說話,丁丁用袖子擦了擦臉,然後一本正經的告訴我:“我真沒看出來他是什麽性子……”


    我暗暗笑了一聲,心想這小子真的不怎麽會跟人打交道,身邊沒個譚熙,不知道得罪多少人,更不知道會被多少人利用。


    但說實話,我其實不希望他們退出。


    一來丁丁會的多,譚熙嘛,之前感覺跟我差不多,但估計長期和丁丁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一些事情,比如剛才那什麽鑽心釘,我就完全不知道是幹嘛用的,但他清楚。


    二來,我還有自己的利益在。既然這裏已經確認很危險了,但這又是我書上寫著的地方,我遲早要來解決,我一個人,肯定不如他們兩個在安全。


    所以我想來想去,就想試試有什麽辦法能夠能兩人答應留下來。丁丁好說,重點在於譚熙。


    “對了,剛剛那鑽心釘,是用來幹嘛的啊?”我嬉皮笑臉的問他們。


    丁丁忙跟我解釋起來,說:“你知道僵屍不,那是用來克製僵屍的。那釘子在,說明下麵的屍體已經屍變了,所以被人用釘子釘死在棺材底下。”


    “僵……僵屍?”我非常驚訝,覺得這玩笑開大發了,“電視裏那種一蹦一蹦的僵屍?”


    丁丁點頭,道:“也不是完全一樣吧,至少不穿清朝的衣衫,也不用紮鞭子。但這種東西很危險,力氣很大,而且身上有毒,被咬了,或者指甲刮傷了,處理不及時,都能要人命,甚至會跟著屍變。”


    我說這些我都知道,電影裏也常演的,我隻是沒想到還會被我撞上。


    可是我轉念一想,感覺又不對啊,這裏不是風水寶地嗎,怎麽還能出這種幺蛾子?


    譚熙聽我問話,冷笑說:“地寶人不寶,好地就那麽幾塊,懂行的人都能看出來,你們家占了這個地方,別人也想要,那該怎麽辦呢?好一點的,別人把你墳地移走,壞一點的,直接害得你全家斷子絕孫。這本來就是福禍相伴的事情,人想走捷徑,把一家人的運勢賭在這一塊地上,那你至少得有能力保住這個地方。要是沒那個能耐,照我說,還不如平平淡淡踏踏實實的靠本事去拚一把。”


    譚熙這幾句話說得我無言以對,但我也覺得說的在理。他的意思就是說,這地方出了個僵屍,估計還是王順的祖宗,那就是認為弄出來的,為的就是坑了他們一家來保住自己。而且或多或少,讓我明白了一些所謂風水的道理。


    往往信這些東西的人,其實多少都有點投機取巧,好像覺得當靠這些東西,自己就能一輩子順順利利吃穿無憂。當然這也許真的有效,但其實是一種很功利的心理,人這一輩子,原本就是好事多磨,世事無常的。


    家裏靠著某種契機,比如風水一類,大富大貴來的快,但有朝一日這風水出了問題,你家人財富散的同樣很快。確實不如踏踏實實積累起來那麽安穩。


    可我總不能因為他講得對就順著他的話走,不然他們真撤了,我哪有那本事對付底下的僵屍去?


    我隻能問他們:“那現在是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了?你們也看到了王順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可真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以後沒準真把你們家給拆了,說不定還有生命危險……”


    我這麽一說,丁丁倒是無所謂,還放話說王順要敢的話,他讓他後半輩子都不好過。我想想他那一屋子裝鬼的罐子,相信他也有那個本事。


    但譚熙就不同了,臉色明顯沉下去幾分,所謂明騷易躲暗賤難防,丁丁說到底也是個人,如果王順找人堵他報複,那譚熙就愧對丁丁他媽了。所以他明顯的猶豫了起來,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我看也不能把他們逼急了,得緩一緩,就轉了下話題,說:“對了,之前不是說好的,讓我跟附在我身上的鬼聊一聊嗎?如今屍體也有了,要不咋們先幹這個,你們也有時間想想。”


    丁丁考慮了幾秒,然後說好。


    話音落下,他就去翻自己的行李箱子,然後拿了幾樣東西過來,招唿我到墳坑裏去。陳樂在一旁勸著王順,見我們這邊架勢不對,然後也跑到墳坑邊上來瞧。


    我跟著丁丁他們下去,幾人走到那屍體身邊,然後丁丁那一根紅色的棉線出來,一頭綁在了我的食指上,另一頭綁在那屍體身上,同樣也是食指。


    我問他這怎麽說?


    他解釋道:“這是給魂魄一條通路,讓他順著紅線進入老頭的屍體裏去。”


    說著,他又拿出一個水壺,直接遞給我,交代我說:“喝下去,這是我在家裏準備好的符水,對魂魄有麻痹的作用,可以讓他沒辦法緊抓著你身子不放。”


    我細細聽著,慢吞吞的把符水喝進口中,當時就想吐出來,覺得這根本不是人能喝的東西,而且裏麵有很多渣滓,估計是燒成灰的紙符。


    我忍著那股味道,強行把水喝完,正想問他還有什麽事情,哪知丁丁趁我不備,也不知道用什麽東西朝我腦門上狠狠敲了一下,同時口中吐出兩個字:“出來!”


    我也不知道是他打得太重了,還是那符水的緣故,總之眼前一黑,忽然就有一股暈眩感。


    這種感覺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天旋地轉的,我聽到陳樂在身邊叫著我的名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天上的星星,這才發現我不知什麽時候躺在了地上。


    而陳樂他們幾個,正圍在一旁,好像擔心我似的,嘴巴裏不停的叫著,但就是沒人來看我一眼。


    我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有些發疼,好不容易張開嘴巴,想跟他們說話,可最後,口中卻發出一個非常陌生,而且有些沙啞的聲音。


    我感覺不對勁,慢慢抬起手來,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但就是這一下,我心都涼了,隻覺得背脊正正發寒,差點就叫了出來。


    因為我摸到的,是一張滿是皺紋溝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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