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裏?”


    陳樂對我這個結論很是驚訝,眉頭一挑,大有難以理解的意味。


    我點點頭:“我曾經畫過一幅畫,就是這樣一個堆滿了雜物的房間,無論構圖還是顏色,和這裏都一模一樣,而且說起來,這個地方實在太詭異,千變萬化的。根本就不像一個真實的世界。”


    可雖然我有這樣的結論,依舊覺得不可思議,如果我們真的在一幅畫裏,那李斯鳴,我都不敢用“人”這個字來形容他了,簡直就是妖孽。人絕對沒有這樣的力量。


    陳樂聽完我的解釋,沉默的看著地麵,沒有出聲,處於一種信和不信的狀態之間。但和他比起來,廖小雨的反應卻很激烈,他驚訝得合不攏嘴,對我的話沒有絲毫懷疑。


    至於我的猜想對還是不對,最後當然靠李斯鳴來證實。


    我抬起頭,四下環視了一周,然後衝虛空中喊道:“李哥,你讓我們出去吧!”


    話音落下,我便一直看著四麵的牆壁,等待著那些文字出現。


    可出乎意料的,過了半晌,都沒得到任何迴應。


    “算了吧餘洛,我們發現了這麽大一個秘密,換成你,你願意放我們出去?”餘洛斜眼看著我,這般說道。


    但我總不能就這麽放棄,因此又大喊了一聲,大喊著李斯鳴的名字。


    這時候,這房間之外,忽然傳來一陣響亮的腳步聲,好像有人穿著高跟鞋在空曠的房間裏跺腳一樣,咚咚咚咚的,讓人心裏發麻。


    我們三人同時迴過頭去,看著我進來的那扇房門。一個人影出現在那裏,是李斯鳴。


    他的模樣和我印象裏完全不同,頭發不再是亂糟糟的,被梳理得很整齊,緊緊貼在頭皮上。衣服也不再是胡亂搭配,而是穿著筆挺的西裝。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不再那麽陰沉,反而顯得含蓄有教養。


    “餘洛,你先出來,我們談談吧。”他望著我,似笑非笑的吐出這麽一句話來。


    可我還沒迴應,陳樂忽然就從地上躥了起來,飛似的朝李斯鳴撲了過去,這舉動把我和廖小雨都嚇了一跳。


    他的想法或許很簡單,隻要能抓到李斯鳴,就能逼迫他讓我們出去。


    可實際行動起來,哪有那麽容易。


    我們眼看著陳樂跑到李斯鳴麵前,兩人之間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忽然“嘣”的一聲巨響,陳樂的身體好像撞到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似的,猛的一滯,然後倒飛了迴來。


    這一下摔得十分慘,陳樂倒在地上,鼻血都撞出來了,身體抽搐著,好半天都沒能爬起來。


    我趕忙上前扶住他,相反廖小雨躲得遠遠的,似乎看到了陳樂臉上的血而控製不住自己的*。


    李斯鳴淡然的站在門前,情緒沒有一絲波瀾,甚至沒看陳樂一眼,隻是再度衝我問道:“餘洛,想談談嗎?”


    我臉色發苦,但也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幫陳樂擦了擦臉上的血,站起來朝李斯鳴走了過去。


    我擔心遇上和陳樂一樣的狀況,因此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慶幸的是,我並沒有遇上什麽看不見的阻礙。


    等到了李斯鳴身邊,他才一轉身從門前讓開。


    我一步跨出房門,眼前所見,再度讓我感到驚訝。


    門外,不再是我來時的陰暗通道,而是一個歐式的花園,有著修剪整齊的草坪,美輪美奐的噴泉,甚至還有陽光從頭頂照射下來。


    這一切都很賞心悅目,與剛剛所處的環境相比起來簡直算得上天堂。


    李斯鳴走在我前麵,在一張透明的桌子前坐下,然後指了指對麵等到椅子,對我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我就像個沒見過世麵的無知孩童,一麵驚豔與這個地方的神奇,一麵又唯唯諾諾的按照李斯鳴的要求坐下。


    我看著這地方的一切,每一樣東西,都真實無比。李斯鳴也默默觀察著我的表情,我倆沉默了大概一分鍾後,他突然笑著問我,說:“怎麽樣,餘洛,很震撼吧?”


    我木訥的點了點頭。


    他接著又說:“你看,在這裏,你想要什麽都能得到,想生活在什麽環境裏,都可以選擇。”


    “可這都是假的。”我迴答說。


    “假?”李斯鳴笑了,笑得十分古怪,“這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更加真實。你自己能看到,能聽到,能感受到,怎麽會假?”


    雖說眼見為實,但我主觀上已經認定是假的東西,一定真不了。我凝神問他:“你是怎麽做到的?”


    他兩手杵在桌麵上,雙手扣在一起,卻不迴答,反而問我說:“餘洛,你為什麽學畫畫?”


    “簡單的說,就是因為興趣,再然後,不想做那些自己不喜歡的工作,希望能夠靠愛好吃飯。”我如實迴答。


    “嗯。”他點了點頭,“我們的起點都是一樣的,都是因為興趣。可是我倆的終點不一樣。我從來沒把畫畫當成一種謀生的手段,從始至終,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畫得更好。”


    “我知道。你畫的確實很好。”我說。


    “不不不,其實你什麽都不知道。”他搖頭道,“我每天醒著的時候,幾乎所有時間都在練習,甚至連晚上做夢,夢見的都是和畫畫有關的事情。我可以隻看一眼,就能把自己看到的的東西給畫出來,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啊!你不知道我這些年都是怎麽熬過來的,每次碰到畫筆,對我來說感覺都是一種煎熬,因為我畫不出自己想要的東西。這種感受,你明白嗎?”


    我也曾有過類似的時候,腦子裏有一個構想,可是下筆之後,卻不知道到該從何畫起,然後隻能反複的拿起筆,又仿佛的放下,腦子裏,心裏,感覺空洞得沒有任何東西。這種感覺,就如同李斯鳴所說,是種煎熬。


    可不知道為什麽,在他說出這番話之後,我忽然覺得自己所經曆過的這些事情,其實都算不不值一提。也許是因為我倆的境界不一樣。


    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我會做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但我不會沉迷在這種興趣裏,不會讓自己的愛好把自己束縛住。


    可李斯鳴不一樣,畫畫是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追求,也是他的精神支柱,所以他無法畫出自己想要的東西時,那種痛苦,估計比我強烈近百倍。


    可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還不知足,在我眼中,他已經是頂級的存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名氣。如果我能做到他這一眼成畫的水準,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麽遺憾了。


    他見我不說話,沉沉歎了口氣,說:“你瞧,你沒有這樣的經曆,所以你不會懂的。”


    我問他:“那你想要的是什麽?”


    他似乎就在等著我問他這個問題,身子靠後縮了縮,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迴答我說:“餘洛,你聽過畫中仙的故事嗎?”


    我點點頭。


    這個故事,其實是聊齋誌異中一個小故事的翻版,被人抽出來改寫的,大概就是說一個畫畫了得的人,畫技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他畫了一張美人圖,而畫中的女人,竟然能夠畫紙上走出來,夜夜相會。


    “我讀過這個故事很多遍,甚至連類似的故事都看過無數遍。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別人的畫可以真實到那種地步,而我是畫,不管畫得再怎麽好,終究隻是死氣沉沉的廢物,隻是一張紙。”


    “那隻是個故事而已……”我眼看著他情緒激動起來,出言想要平複下他的情緒。


    可他再度笑了,笑聲很是猖狂,兩手朝著四周一揮,忽然就刮起了一陣大風,吹得雜草亂飛,讓我睜不開眼睛。


    “你自己現在看看,現在這還是個故事嗎?這都成真了,你不是已經感受到了嗎?”


    我揉著眼睛,耳中被風聲灌滿,如今這種環境,已經不是畫中仙這種故事就能解釋得了了。更加像聊齋裏的畫壁,畫中自有一個世界,而我現在就在李斯鳴的畫中世界裏。


    因為我喜歡恐怖故事,所以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都隻是入門,故事的內容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畫壁說的,就是一個書生誤入了畫中,遇上了一些千奇百怪的事情,之後被一個老和尚驚醒過來的故事。


    但這個故事的結尾,蒲鬆林有一段總結,說幻由人作,皆人心所自動耳。


    大意就是說,眼前看到的種種一切,都隻是幻象而已,而這幻象,是由於人的心在那裏妄動。


    可如今我自己經曆起來,這真實的一切呈現在我麵前,感覺和幻象根本就不沾邊。


    這風吹了好長一陣子,才慢慢停了下來。


    我再看李斯鳴的時候,他的臉上又浮現出了那副含蓄的模樣。


    “你怎麽做到的?”剛剛這場風,讓我心有餘悸,忙這麽問他。


    他想了想,才對我道:“說起來,這也是個巧合。但如果沒有這件事的話,我想自己這輩子,估計也就隻是個能畫些廢物的草包了。這還得多謝一個人。他請我幫忙給一個蠟像上色,然後,我發現了一些秘密。”


    蠟像?


    這兩個字一出來,我的思緒,忽然就迴到了自己送鬼那天夜裏,那個出租車司機給我說的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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