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詩集的公子小姐們紛紛打開扉頁,沒拿到詩集的則是三三兩兩聚過去一起看。


    柳淩霄也拿到了詩集,在看到“李白”和“蘇軾”等名字時,感覺好像在哪裏聽過,但並未放在心上。


    他想著,估計都是些冷門詩人吧。


    師煥雲繼續道:“這套詩集裏的詩詞都是平寧縣主從孤本上抄錄下來的,我們懷珠詩社負責整理編修,再發行出去,供天下文人共賞。大家手裏拿到的都是樣書,原本我們並不想那麽快拿出來,但是,現在卻發現有人為了沽名釣譽,剽竊聖賢所作!”


    柳淩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不安。


    不可能。


    明遠大師說過,這些詩詞都是世外之物,定然不會有第二個人知曉。


    他拿那些詩詞去為自己揚名之前,也把一些詩詞拿去給宋晚妝看了,宋晚妝作為大學士府嫡長女,腹有詩書,可這些詩詞和詩人連她都不曾聽說,可見確實如明遠大師所言那般。


    雖是如此,他還是急忙翻開了詩集,在看到那些他日夜背誦的詩詞後,懸著的心徹底死了。


    其他拿到詩集的人原本隻是抱著欣賞的態度翻開詩集,但翻著翻著,就不由麵麵相覷了起來。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這,這不是前些時日,柳淩霄在春弦樓自抒己誌吟誦的佳句嗎?當時有大儒路過,還大為稱讚來著。”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這我記得柳淩霄也寫過!原來真正的作者叫蘇軾。”


    “雲中誰寄錦書來?燕字迴時,月滿西樓。原來是一位叫李清照的女詞人寫的。當時我聽說這首詞出自柳淩霄之手時,還大為詫異,還以為是他假借怨婦口吻自抒己懷。”


    眾人隨便翻翻,就看到了好幾首柳淩霄在眾人麵前寫過的詩詞,可是上麵的作者名字卻截然不同,但無一例外的,沒有一首的作者是柳淩霄。


    眾人看看詩集上麵官府備案蓋章時的日期,再看看心虛流汗的柳淩霄,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難怪柳淩霄這段時間文思泉湧,而且寫的詩詞風格還如此迥異,一下子豪邁,一下子婉約,一下子想要建功立業,一下子又想隱逸山林,原來這些詩詞都不是同一個人寫的啊!”


    “還好懷珠詩社早就在官府那有備案,能證明這些詩詞在柳淩霄之前就創作出來的,不然都要被柳淩霄占為己有了!”


    “好一個欺世盜名之徒!從前柳淩霄在關山書院的時候,就平庸無奇,要不是爆出他是懺思伯外室子,哪有幾個人會注意到他?我先前還納悶,怎麽他離開了書院反倒才名遠揚了,原來那些讓他揚名的詩詞,都是他剽竊來的。”


    眾人紛紛指責唾棄柳淩霄。


    宋晚妝原本還想要維護他,可是當她自己翻開那些詩集後,卻被驚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些詩人和詞人的名字,柳淩霄曾私下跟她提過,他曾試探地問過他,有沒有看過這些人的著作。或許柳淩霄都忘了這些人的名字,可是她有印象。


    其實她自小熟讀詩書,早就發現了,柳淩霄拿出來的那些詩詞風格迥異,放在同一個人身上割裂感很強,可她卻不願意往那方麵想,隻當他才高過人。


    宋晚妝越是往下翻越是心驚,當她看到柳淩霄曾寫在手帕上,深深打動了她的那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時,徹底心死了。


    原來,這出自橫渠語錄,這慷慨激昂的誌向,出自一個名叫張載的人。


    原來她一直以來所仰慕的人,不是柳淩霄。


    柳淩霄死死抓著詩卷,被眾人鄙夷的目光和斥責的聲音包圍著,無地自容,想要狡辯卻又心亂如麻,無從辯起。


    他現在隻想逃離這裏,去質問明遠大師,為什麽他給他的這些詩詞,沈綰梨也有?


    而且沈綰梨這個蠢貨,竟然不懂這些詩詞的價值,竟然不拿這些詩詞來為自己揚名立萬,反倒是無償送給了懷珠詩社!


    師煥雲欣賞著柳淩霄難看的臉色,將詩集卷起,拍了拍他肩膀,揚眉問:“怎麽樣?柳淩霄,你還有什麽話說?”


    柳淩霄心下百轉千迴,很快就編出了理由:“其實這些詩詞,我早就寫出來了,隻是一直沒有公之於眾。至於沈綰梨為什麽也有這些詩詞,你們也都知道,她尚未迴到侯府之前,是我的養妹。她能進我的書房,拿到我的東西。”


    這話一出,別說眾人不信了,就連他的妻子宋晚妝都不相信。


    師煥雲嗤笑:“柳淩霄,我還真是低估了你的無恥。不僅欺世盜名,竟然還公然給平寧縣主潑髒水!”


    “平寧縣主為我們懷珠詩社提供了無數孤本詩篇,不計迴報,隻求這些詩詞能夠流傳千古,讓世人共賞,可謂高風亮節。而同樣獲得這些不為人知詩篇的柳公子,你卻將之占為己有,如今還汙蔑曾經的妹妹,真是叫人不恥!”崔廷禮冷聲斥責。


    “你們都被沈綰梨騙了,就是她故意設計毀我名聲!”


    柳淩霄沒想到師煥雲和崔廷禮這倆一向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的人,竟然會為了沈綰梨統一戰線。


    他急忙看向宋晚妝,瘋狂示意她:“晚妝,我當初送你的定情信物,你可還記得?你能證明我的清白啊,這些詩詞都是我所作!”


    然而,宋晚妝卻是麵色羞憤,咬著唇一語不發。


    柳淩霄騙了她,如今還想讓她幫他作偽證?!


    她當真是看錯了他!


    朱昇抱著手臂站在沈綰梨身旁,看著柳淩霄那醜陋的嘴臉,忍不住一拳砸在了他臉上。


    在場都是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文人,誰也沒想到朱昇會忽然來這麽一拳,都被嚇了一跳。


    不少人也才發現,朱昇這個燕京小霸王,竟然也跑來參加詩會了。


    方才他安安分分地站在沈綰梨身邊,像個護衛似的,他們有些人都沒注意到。


    柳淩霄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臉都被打腫了半邊。


    他怒瞪向朱昇,“你,你竟敢動手打人?”


    朱昇居高臨下地乜斜著他,冷嗤:“打你又怎麽了?誰給你的膽子,竟敢汙蔑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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